吾丘于转动之间,突见一柄短刀直刺到右肩,躲已是来不及。直觉得一阵剧痛,剑从右手脱落。一个回身,左手反抓,剑未触地,已然在手。他左手使剑,剑影幻化,与刀光相混,错综交织,只听到呼呼的风响。
婉卿依旧只是端了那杯清水,斜望过屋檐,看苍幽的山出神。身边的一切与她没有关系,诚然,没有半分关系,何必管那些呢?他们爱打,就让他们打呗,总会有停歇的时候,或者他们打得累了,或者他杀死他们,他们杀死他。反正一样的都是死,这死于她没有任何损失,那时他们自会停手。
虽然这样子想,但心里总还是不能安稳,吾丘已经受伤,他们还在那里僵持。他倒不是担心吾丘,她与他至今就只在这里见过,她看不下受苦的人。她最见不得别人倚多取胜,即使胜了,也胜之不武。吾丘左手用剑,剑式却也圆滑,只是左手生笨,受伤之下,流血过多,本就身子虚弱,是以在四人之间连连碰险。
婉卿已看出他身体不支,开始摇摇晃晃了,身上衣服有好几十处都被刀削破了,所幸伤口并不很深,渗出来的血,漫漫将衣服浸染开来。而那四人这时只需不紧不忙的轮攻,他们已是胜券在握成竹在胸了,只消得一时半刻功夫,便可将他生生累垮,到时活捉生杀,尽由所便了。
但这四人都是粗鲁野蛮惯了的,这般缠斗之下,早已经沉不住气了,眼看他摇摇欲坠,快连招架之力也怕不够了,大快己心。四人刀式圈转,一个抢攻,同时出刀向吾丘当胸而来。吾丘看到逼胸而来的刀,忽然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里不尽的凄凉。他有不甘心,但想到大师兄奇里,他为他而死,生已值得,身上忽然又好像有了迎接死亡的勇气。想到此,扬手弃剑,再不做抵挡,他彻底放松了他的意志。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靠意志勉强挺了下来,现在再也不用了。那一刹那,他看到四把刀逼胸而来,身体不由得颓然倒地。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屋子后的几颗牡丹,春来花开,春去花残,便整个从树上断落下来。好几次都叹其太残忍,然现在,自己也要学了一颗牡丹,断然绝然的死去,又庆幸没有将之除去,好好地生在自己的园子里,任其将慷慨之气一年一年的心碎。
四人忽见得吾丘扬手弃剑,不禁一怔,手里兵器确是没有停住,直奔而去。蓦地一条美丽的身影闪进,剑影幻化耀出寒光。四人攻出的刀同时停在半空里,想抽刀回护,已经来不及了。未觉得有半点痛,半点异样,只闻到热血浓烈的甜腥,眼前像是挂了一张织锦,直要遮得眼睛睁不开为止。美好的娇艳,弥漫了的凄美,任光和影轮回。
这一突变,叫四人始料未及,虽阅场无数,一时竟有些愣了。左肩被剑削中,血犹自汩汩的流出来。四人脸上不住的惊恐,因惊恐而又愤怒,愤怒又转成惊恐,呆立一处,眼里神色变幻不定,却谁都不敢再上前半步,有所施为。对方既能一剑之中同时削中四人肩头,当已是手下留情了,若不兜住这面子,怕只会吃更大的亏,但又没事理就罢干休。心下愤愤,却不见动作。
四人抢攻吾丘的情形,婉卿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他摇晃欲倾的样子,心想他定是要死在这里了,不死也得被几件利器当胸穿个窟窿,伤重难治了。却不曾料到,他突然扬手弃剑,甘心就死,心下大是意外。看着吾丘倒下,来不及多想,右手幻出剑削向四人,左手轻提了吾丘后领,向后挪了一尺之地,避开凶险。更令她惊讶的是,四人吃她一剑削中,居然全都僵立不前。她本已做好迎战准备,见到四人神色难定,只是为自己一招之内气势所迫,不敢轻动。此地不宜久留,乘他们犹豫不决之下,提了吾丘转身疾奔而出。那四人兀自不知是否要追,要追,抬起脚却不知道从哪里迈出去,眼睁睁看她离去,只在心里激愤,却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