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师太略一沉吟,缓声道,“殿下,贼人选在今天,想必以为庵里人多混乱容易下手,但他们若想将人带出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或许郡主现在还在庵里,只是被人藏了起来。”
段南骁阴沉的目中陡然一亮,果然关心则乱,他一心只关心茹儿的安稳,竟失去了素日里的冷静,“师太,这庵里可有什么地道或者机关什么的?”
庵里确实有机关暗道的,那都是乱世为活命准备的,也是八宝庵最机密的事,但对于段南骁,八宝师太并不想隐瞒,遂如实相告,“机关倒是有几处,但都是极为隐秘的,就连庵里的人都不一定知道,不过为以防万一,还是去查看查看,贫尼这就带人去查看。”
段南骁微微点头,“多谢师太,请师太无比仔细斟查。”锐利的目光转了转,不知落在何处,只冷声道,“封住庵里的出口及下山的路,哪怕狗洞都不要放过。”
明明他身边无人,却传来一声极为清晰的应声,“是。”
八宝师太又是一震,自不再耽搁,兀自带人去查验,暗暗祈祷申郡茹平安无事,抛却两人之间的交情,单从段南骁这里出发,如果申郡茹真出了什么事,八宝庵怕是保全不下来了。
劲风呼啸,竹林哗哗。
半空中骤然响起一个炸雷,一道亮光划过天际,似是呼啸着去追赶什么,恍惚间便没了踪影。
段南骁的心微颤,伸拳砸在竹上,竹叶簌簌。
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两只脚犹如踩在棉花上虚扶无力,脑袋昏昏沉沉,整个身体似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漂浮的意识缓慢的收拢在一起,申郡茹艰难的睁了睁眼,入眼一片黑暗,她怀疑自己两眼并未睁开,明明是白天,不可能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并刻意多用了些力气将眼睁得再大一些,不料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混乱的记忆瞬间充斥了整个脑子,刚刚她主动亲了段南骁,然后转身跑开,走出竹林的时候,好像是在几棵大树后,她突然觉得身上一软,然后就没了知觉,再然后睁眼便是一片黑暗。
她猛然惊觉自己可能是着了某些人的道,有人要害她。
她心下一凛,冷声喊道,“谁?这是在哪里?”
既然费心把她捉来,该不会只把她扔在这里就没人管了吧?
乌黑的空间里陡然射出一道亮光,直射入她眼内,刺得她当即将两眼闭上,一张脸紧紧的皱在一起。
“小姐醒的还真快,这么小巧的身子,爷们还以为药下的太重了呢,啧啧……真香啊……”尖细的声音,毫不掩饰的猥亵,又故意咂吧着口水,令人作呕。
两眼被刺的生疼根本睁不开,申郡茹心里惊慌,却不敢在脸上流露出惧意来,她身上被人下了药,几乎不能动弹,而且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她所能做的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等到段南骁带人来救她。
她相信段南骁一定会来救她,也一定能找到她,她必须振作起来,遂厉声沉喝,“是谁让你们把我抓来的?”
尖细的声音愈发尖锐,还带了稍许玩味的嘲弄,“看来小姐很明白,知道自己有仇人,这么柔弱娇艳花儿一样的小美人儿,怎么还会得罪人呢?看来爷们与小姐有缘的很,不然哪里得见小姐这样的美人儿。”
“大哥,既然已经醒了,也别耽搁了,赶紧吧,等会儿还要扔出去呢,万一被人发现了,栽在这小娘们手里可不划算。”一个粗哑嗓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耐不住了,那道亮光也随着这声音动了动,可见是这人正提着灯。
“嘿嘿,说得对,趁着还有时间,让小姐也尝尝咱们兄弟的美妙,指不定还不愿意出去了呢。”
“大哥,你先来。”
有些人越是在危机的时刻,越会激发出心底的本能,甚至比平时还要冷静镇定,申郡茹便是这般,这两人虽然只说了几句简短而又毫无瓜葛的话,但她却飞快的分析出一些信息。
她虽不能马上说出那人到底是谁,却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忍着亮光刺在眼上带来的不适,她强逼着自己睁开眼,尽量做出一副浑不在意又略带嘲讽的样子,冷笑一声,“那人可是要你们玷污了我的清白,然后让你们再把扔到外面去,此时八宝庵里人正多,如果有人看到我这个样子,那我这辈子也就完了。被人玷污了清白又被这许多人看到,我即便活着,也只是生不如死。是吗?”
“哈,怪不得小姐得罪人,原来是太聪明了,那你能猜到是谁要让你生不如死吗?”尖细之声似乎并不着急,借着灯光朝前走了一步,哈了一口气。
申郡茹嘴角微撇,微扬的眉角夹着极度的不屑,冷笑道,“我自然知道是谁要害我,可怜你们这些蠢蛋临到死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我想你们大概也不知道我是谁吧?那人是不是只给你们看了我的画像?”
“废话少说,管你是谁做什么?睡起来还不是一样?”粗哑声音急声道,面对这样一个小美人,真真的忍不下去了。
申郡茹冷冷的道,“临到头都是要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你们把我扔上去,就会有人立马把你们抓住,而且还会当场把你们杀死,这样就再也没人知道是那人指使你们杀人了,而我的清誉已毁,那人的目的也达到了,真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可叹两个蠢蛋还在沾沾自喜呢,那人早就派了另外的人在外头等着你们了。”
“小姐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这几句话就能唬住咱们兄弟了么?干咱们这行的,活一天赚一天,没点胆量还能活到现在?罢了,本想活跃下气氛,莫让小姐太紧张,等会子不懂享受,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尖细声音颇有些惋惜的味道。
“看来今日我是必死了,反正我死了,皇上自会替我伸冤的,再说了还有你们两个蠢蛋死在我前头,就是你们家里的人定然也逃不过去的。”眼见着两人就要动手,申郡茹真的有些慌了,即便等到段南骁来救她,但若清白真的被人毁了,她又有何颜面再呆在心爱之人身边?
那么,即使死,她也要为爱人守住清白。
“你们也要听仔细了,若我活着出去,即便你们被人杀死,我也会凌迟你们的尸体,如果你们没有家人那也就罢了,若有父母兄弟媳妇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死之前必要他们替我在黄泉路上引道,即使做鬼你们也要忍受种种煎熬,永世不得翻身。”她的声音缓缓的低低的,寒凉如冰,带着几分阴测,倒真像是来自地狱的警告。
这几句话真把站着的两人吓了一跳,他们的任务只是玷污了这女人的清白,并不能要了这女人的命,万一……这女人似乎提到了皇上……
借着灯光,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一抹骇然,都禁不住微微一震。
两人做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回回得手都能安然而退,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怨毒的咒骂跟警告没听过?独独这一次听到这些话,心底里竟然窜出阵阵寒意来。
但是既然接了这活,断没有反悔的道理,两人暗中相互看一眼,均下定决心,速战速决。
许是适应了强光的照射,也许是灯光稍稍暗了些,模糊中,申郡茹看到两人脸上的神情,知道这两人准备冒险一试了,顿时心下一凉,但哪怕有一丝丝的希望,她也必须坚持。
如果真的没有希望了,那她只求一死。
死?她脑中蓦地显出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那种痛苦到撕心裂肺的感觉在心头打了个转,居然给她凭空增添了许多勇气,她相信老天爷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重生一回,岂肯让她以这种方式惨败落场?
她索性不再多想,干脆直截了当的挑明身份,希望能再争取些时间,“我乃是皇上亲封的安平郡主,庆王爷的义妹,你们若动我,我刚刚说过的话,断不会食言,你们全家灭亡就在瞬间,但如果你们放我安全离开,我自会感谢你们,我劝你们还是要多想一想。”
“庆王爷?”尖细的嗓子终于忍不住露出些许骇意来,目光再次飘逸到身边提着灯的那人身上,颤了颤。
那人亦是轻轻一颤,想起庆王爷段臻的手段,整个身体都在打颤,他们发誓,他们绝对无意冒犯庆王府的人,可现在他们已经把人掳来了,已经没有退路了,段臻怎会容许他们在活在世上?
这片刻的安静里,气氛骤然冰冷,申郡茹已觉察出些异样来,莫非两人曾经与段臻有什么过节?
粗哑嗓子突然叹了叹,“已经晚了,动手吧。”
尖细嗓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倏然上前,两手朝申郡茹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