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申冀一连说了两个你,却再无力气说出第二个字来,身子往后一挺,直直的倒在椅子上厥了过去。
“侯爷……”“祖父……”
谭氏与申郡奉齐声喊着奔上去,扶住就要从椅上滑下来的老侯爷。
申元周愣了愣,略迟疑了下,将怀里的姚氏放在地上,这才猛的站起来扑上去,“父亲,父亲……”
姚氏悠悠醒转,盯着申冀与谭氏的目光里满是怨毒与冰冷,如果不是申冀把她的浩儿赶出去,如果不是谭氏提议送到荆州去,她的儿子怎么会落得客死他乡?
还有那个罪魁祸首申郡茹,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再加上申元阳,汪氏。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定要他们尸骨无存,来为她的浩儿报仇。
尽管什么口风都没放出来,申郡茹还是敏锐的嗅到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味道,后黄烛与墨青分别提到芷院与稻荷园的异常,她更是觉得府里一定出了什么重大的事,这件事或是因着申郡碧的出嫁而被暂时压制下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她又派人去打听,却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了。
从外头回来的魏妈妈却突然说道,“郡主,听说二少爷从芷院里回去后,躲在屋里头哭了一阵子,直到杜公子进去开解了一番才算作罢。”
申郡茹惊得直挺挺的从椅上站起身,目光稍显冷冽,直直的瞪着魏妈妈,“妈妈,此话当真?可是您亲耳听到的?”
什么事能让申郡奉哭呢?难道是申元阳夫妇出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大事,芷院里何须把持的那么牢固?半点消息都不放出来。
虽说还没到他们回京的时候,但谁能说得清又出了什么事,两人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改变呢?
她越想越觉得申元阳夫妇出事的可能性很大,急的汗珠子都要落下来了。
前世的悲剧终究未能避免吗?真的是在劫难逃吗?
魏妈妈不知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亦是吓了一跳,遂道,“这话是在二少爷房里伺候的人跟我说的,不会有假的,郡主,您可是想到什么?”
申郡茹却并不回她,急急的道,“映泉,跟我出去。”
魏妈妈一把扶住她,焦急的道,“郡主,外头天都黑了,您这会子出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二哥哥,我要紧的事问他。”申郡茹不能解释,也没办法多做解释,轻轻推开魏妈妈,斩钉截铁的道,“妈妈,我一定要去。映泉。”
映泉不敢耽搁,自门后挑起一盏灯笼,上前挽住主子的胳膊。
魏妈妈知道不能阻止,便上前道,“郡主,我同您一起去。”
申郡茹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嗯。”
申郡奉刚刚平复了悲痛的心情,忽的听人来禀,“少爷,郡主正在院子里等着,说有要事要见少爷。”
他很是惊讶,自他回来,这位五妹妹除了派人每天来问候他的身体,并没有亲自来探望过他,这是有什么事?
难道也是听说了大哥的死讯?
他转身出门,月光下,纤细的少女袅袅而立,映着月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带着绝世独立的高华,温婉高雅。
他竟怔住了,这样的五妹妹,是他从来不曾见到过的。
申郡茹见他走出来,上前一步,刚要张口,又回头道,“你们都去门口守着。”
申郡奉见她这般小心,愈发觉得她定是猜出了什么,遂道,“五妹妹,有什么事屋里说吧。”
申郡茹略一点头,径自跟着进屋,并不让旁人跟着进去伺候。
刚一站定,她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二哥哥,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到底是什么事?还请您不要隐瞒我。”
申郡奉看她一眼,对她的敏锐很是惊奇,“你怎么知道的?”
“哥哥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父亲与母亲出了什么事?”申郡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握紧双拳静等着回答。
申郡奉却稍稍愣了愣,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他回来时,父亲一再的强调这个庶妹是多么多么的不懂事,多么的恶毒多么的不详,然而现在,她强压着的焦急与不安,那么的明显,绝不是装出来的。
她是真的在担心父亲母亲的安危。
这样的她,会是父亲嘴里所说的那样吗?
还有这些日子的观察,以及嫡妹对她的评价,申郡奉觉得这个五妹妹绝不是父亲口中的那样。
见他不语,申郡茹只道他是怕自己害怕担心,心里的担忧更多了一层,一双秀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答案已在心中,却又不死心。
“二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竟没察觉到,她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申郡奉目里浮出一层怜惜来,身为庶女,她又是怎样在父亲的误解与嫡母的芥蒂中讨生活的呢?
偏偏,她又是这么的懂事,这么的坚强。
心底涌过一阵暖流,他忙摇了摇头,“你放心,父亲母亲安好,都没事的。”
一瞬间,申郡茹的心松了松,却马上又紧张起来,“哥哥没骗我?”
申郡奉索性说了真话,“这事你早晚也会知道,是大哥在荆州出了事。”
申郡茹秀眉依旧紧锁,心思却早已转了几圈,申郡浩?申郡浩出了事?
是了,时间也不短了,他确实应该出事了,是做了丧家犬无处可去了呢?还是生不如死了呢?
申郡奉接着道,“大哥在荆州被人杀了。”
死了?申郡茹的心动了动,嘴角微抽,她记得当时同段南骁说过,要慢慢的折磨,没想到,却这么快死了。
段南骁的心意,她懂。
只是他真是小看她了,她虽一心想着复仇,却也并未因着复仇而失去本性,更不会因复仇不去珍惜所拥有的东西,亦不会因复仇而失去快乐。
关心则乱,他的这一片心意,直叫她感动。
申郡奉见她默不作声,还以为她被吓着了,遂道,“茹儿别怕,等你二姐姐明日出嫁后,祖父便会说的,你早晚都会知道,只是明日不要让你二姐姐知道,让她安心出嫁。”
他话里的担心,她亦是听得出来,既然不是申元阳夫妇,申郡浩死了就死了,她是半点关心都没有,只是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便重重的点了点头,“哥哥放心,茹儿绝不会让二姐姐知道的。只要父亲与母亲没事便好。”
她眼角微动,看了看申郡奉,“二哥哥,您该是知道大哥曾经对大姐姐做过什么吧?”
申郡奉面色微变,眼底已有怒意,“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会亲手揍他一顿,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申郡茹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道,“如果当时得逞,死的怕是大姐姐。不知哥哥还会不会这么说。而且……”
她蓦地抬起头来,望着申郡奉,“他曾经寻人在八宝庵玷污我清白,幸得我被人相救,否则,站在这里同二哥哥说话的便是一缕幽魂了。”
申郡奉极为震惊,想起前段时间她在八宝庵念佛的事,竟没想到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怎么都想不到往日朝夕相处的大哥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愤怒与失望在眼底交织,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不能让父亲母亲心安,亦不能让年幼的妹妹们得到依靠。
他喃喃的叫了一声,“茹儿……”
小小年纪的她是怎么躲过那些阴险算计的呢?
他眼底的真心关切让她觉得他确实把她当妹妹看待,所以她才来提醒一句,“哥哥,有些事绝不会因为大哥哥不在了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申郡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想起在芷院的时候,二叔与二婶说过的话,顿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一家人真的要操戈相向了么?为什么要这样呢?
但他却下定了决心,坚定的道,“茹儿,以后这些事你都不要管了,相信哥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姝儿的。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怯懦。”
申郡茹这才缓缓的笑了,甜甜的叫了一声,“二哥哥,我相信你,你才是咱们这一房的顶梁柱。”
申郡奉瞬间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心里却出奇的轻松起来,以往他曾经逃避过的责任,他终于以最轻松的姿态承担起来了。
为了茹儿的这一番信任,他也要重新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