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司,印象集团昨天出的年报你都看过了吧,他们在过去一年实现了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增长,这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增长出自哪里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沈又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面是东隅的副总兼他的好友卞哲司。
“一宿。”卞哲司回答道,“一年前,印象花了两亿五千万收购了优质房源分享平台一宿,而后订单数就开始成几何倍数增长。”
“没错。”沈又夏赞同道,“Sharingeconomy——共享经济,当初在一宿的收购战中是我的眼界太狭隘了……”
刚刚说到此处,沈又夏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静置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林妈”,来电显示不是家里的座机,而是手机号,沈又夏眉头微微一蹙,拿起手机就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的林妈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先生,沈太太过来了。”
沈又夏倏地从靠椅上站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
沈又夏急切地问道:“流萤回来了没有?”
“小姐回来了,现在和沈太太在客厅里。”
“你看好她们,我马上回来。”
沈又夏说完就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对卞哲司说道:“我先回去一趟。”
卞哲司看他如此着急,关心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我妈……现在在我家里。”沈又夏说道。
“那你快回去吧。”卞哲司明白沈又夏家里的情况,他那个成天挂在嘴边的流萤昨天刚回来,这得饶人处不饶人的沈太太就找上门,不着急才怪。
流萤在客厅里如坐针毡,对面是沈又夏的妈妈,打扮得如同上流社会的贵妇般,翘着二郎腿举止优雅地喝着林妈送上来的茶水。流萤是有一点怕她的,她和归叶院那些阿姨们都不一样,她做错事情归叶院的阿姨会苛责她,但是穆怀琴不会,她只会冷眼相待,除非是流萤越了界,她就会咄咄逼人,而穆怀琴的界限就是沈又夏。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穆怀琴放下手里的瓷杯直视着流萤说道。
流萤习惯性地搓着手,回答道:“阿姨,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穆怀琴自信地笑了笑,说道:“抱歉啊,我忘了你有病,看来我要明明白白地说才行了,但怕又会伤了你的自尊心。”
流萤意识到穆怀琴这上门就是专程找她的,也不再多绕弯子:“阿姨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穆怀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也知道,当初是又夏他死活要带你来我们沈家,为了又夏我们也就心甘情愿养了你这些年,当然了,我们养你这么些年也不求你能知恩图报。但是现在你成年了,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出来的,想来工作也是不用愁,以后应当是能独立自主地生活了,所以我们希望你能离又夏远一点,离我们沈家远一点。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流萤看着穆怀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目光直逼她说道:“我明白,但你们抱错希望了。”
穆怀琴心里有些气恼,但表面上还是平静地说道:“我本以为你该懂些事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恬不知耻。你有本事悄无声息地离开两年怎么就没本事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呢?你倒好,山长水远两年,不闻不问一身轻,难为了又夏他……”
“沈太太!”一旁的林妈把话抢了去,面色为难地说道,“先生听到你这么说会很不高兴的。”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穆怀琴站起身来对着林妈说道,林妈神色难看的低下了头,穆怀琴又居高临下地看着流萤,接着说道,“他不欠你什么,他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放过他好吗?”
流萤听着穆怀琴这些话语,不由得打量起她。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头发还保持着人工的乌黑亮丽,但额头和眼角的细纹却实实在在的彰显着岁月,比起两年前,她好像消瘦了不少。流萤知道她一向不喜欢自己,但她这么要求自己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流萤低声问道。
“因为我是他的妈妈,我知道什么样的人生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对他来说最好的人生就是没有你的人生。”
流萤也站起身来,对穆怀琴深深鞠了一躬,才说道:“阿姨,我很感激您和叔叔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也希望能尽自己所能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但除此之外,我不会做任何违背我自己意愿的事情。”
穆怀琴一时有些难堪也有些恼羞成怒了,怒视着流萤,凶狠地说道:“别跟我来这套,在我这儿行不通,我就问你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要走的人是您。”沈又夏的声音自林妈身后传来,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林妈连忙让开身,叫了一声“先生。”
“又夏……”穆怀琴也没想到沈又夏突然回来了。
沈又夏并没有理会走上前去拉他的穆怀琴,反而退后把流萤护在了身后,“妈,因为您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我还叫您一声妈,但您今天的行为触及到我的底线,就别怪我目无尊长了。您和爸当年遗弃我的时候有想过我的人生吗?没有,因为你们害怕承担医疗费弃我于不顾早就毁了我的人生,现在又来上演慈母情深,您不觉得可笑吗?我的一颗肾已经摘给了沈秋重了,你们那几年所谓的养育之恩我已经连本带利全部打到你们账户上了,足够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现在,请你们不要再来影响和干涉我的生活,如果可以,我一点儿也不希望跟你们有这种可笑的血缘关系。林妈,送客。”
此言一出林妈和流萤都看着沈又夏,林妈显然明白了当年沈太太找回自家先生的意图,于是朝穆怀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不好意思,沈太太。”
“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你,给你生命,并不是让你来忤逆我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我知道,这些年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是你也没有做到为人子应该做的,像你现在这样有家不回算什么?都说血浓于水落叶归根,既然我和你爸把你找了回来,即便当初是存在一点私心,但既然回来了那肯定也希望你能回归到我们这个家。我知道,只要有她顾流萤在一天,你就永远不会想回家。”穆怀琴顿了顿才又说道,“我可不希望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又在医院里,毕竟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穆怀琴说完就走,与流萤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停下来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流萤虽然对穆怀琴的话懵懵懂懂地一知半解,但她对沈又夏说的话却再明白不过了,她看着沈又夏问道:“沈秋重?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不重要。”沈又夏回答道,“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
沈又夏是心甘情愿的,当初匹配结果出来,穆怀琴和沈谦三番五次到归叶院找他,甚至跪下求他让他移植一颗肾脏给沈秋重,他都从未动摇过,甚至没有半点动容,他们之于他就是陌生人。可是当他听见医生说流萤需要一个家庭环境,对她的病情才能起到干预作用,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穆怀琴和沈谦的要求,但条件就是给流萤一个家。现在想想,他们的存在却并未对流萤病情的好转起到任何辅助作用,只是让流萤远离了归叶院的纷争而已。
流萤看着满不在乎的沈又夏有一些生气,但她又觉得自己没有生气的权利,毕竟沈秋重是他的亲弟弟,就像穆怀琴说的,血浓于水。
流萤突然想起来,又问道:“医院又是怎么回事?”
沈又夏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也不想在回公司了,于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说道:“应酬,喝酒喝多了,他们带着他们的儿子去医院体检,遇到了。”
晚饭之前流萤抽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轻轻掩上门,在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到杨束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喂,流萤。”电话那端传来杨束声音,“接到你的电话很意外。”
流萤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今天交班,我要晚上九点才去医院。”
流萤点点头,说:“嗯,那就好。我有一个事想向你咨询一下。”
“什么事你说。”
“一个人摘掉一颗肾之后对身体会有什么影响?”流萤问道。
“肾脏在人体中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充当人体的净化器,将血液中的代谢废物,多余的盐分以及水形成尿液排出体外,其次就加工和促进一些物质的形成。健康的肾脏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两个肾脏会均匀地分配这些工作量,但事实上肾脏是容忍度极高的器官,就算只有一个肾,也完全足够负担人体的运转,所以影响是不大的,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影响。摘掉一个肾的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体能,可能都会不如从前。”杨束解释道。
流萤晃了一下神才又低声问道:“那……有什么改善的方法吗?”
“恩……避免重体力活动,饮食尽量清淡一点,适当运动增强身体抵抗力,还有平时一定多注意休息,在呼吸道感染高发期提前做好防范……”
沈又夏靠着墙站在门口,听着屋内传来的流萤的声音,露出了两年来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