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儿紧紧抓住枫林的手,一言不发地窜走在夜色之中。
枫林心中忐忑不安,好奇落儿的方向,又不敢开口相问,出声可能引来追兵还是小事,主要是前事未了,心有戚戚。
上一次他在落儿手上救下苗春芽,还是西门甲的出现引开了落儿的注意力,这次是苗春芽的惊叫声引来了大内侍卫,情况紧急才令落儿无力追究,也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前面那回事。
心中思虑诸多,脚下仍是不敢怠慢,紧随着落儿悄声奔走。
也没有跑太久,落儿便松开了枫林的手,一个纵跃,翻了一户人家的高墙,枫林来不及想太多,匆匆跟了进去。
墙内静寂无人,却在近墙的树梢,挂了一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近处树木葱笼,远处庭院参差,绝非普通人家。
枫林低唤了一声落儿,落儿恍若未闻,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脚步依然放得很轻。
穿过一小丛树林,落儿停了脚步,隐入树影之中,枫林也依样画葫芦地藏起行踪。
不一会儿,一队腰间别刀的侍卫巡逻而过,枫林暗暗吃惊,能配备带刀侍卫的府邸,唯将相王侯之家。
待巡逻侍卫走后,落儿继续前行,又路过广厦高宇两三座,避开巡逻侍卫四五次,最后走到一座清雅的庭院附近。
虽已深夜,庭院门口仍有两名侍卫手按刀柄、目光炯炯地立着,而四周的巡逻也较其他处更密集些。
落儿扫了枫林一眼,他已经不像刚才一样疑惑不安了,似乎是心中有了猜测,反而显出几分郁郁。
落儿心中冷笑,收回了眼神,静静地等着前方的契机。
契机没等到,却等来了夜色下飞奔而至的一名侍卫,那侍卫跑到门口,同门口值守者两三语,其中一名值守者便闪身入内。
落儿的耳力非同凡人,听见了来者所言:“神箭侯门外求见,宫中有刺客逃脱,有人见到刺客在王府附近出没!”
值守的侍卫进去没多久,就见一人披衣而出,身后跟出来三名侍卫,枫林定睛一看,果然是长乐王朱琅。
前来通禀的侍卫朝朱琅行礼道:“王爷,神箭侯在侧殿等候!”
朱琅点了点头,抬脚当先走去,两名值守侍卫继续留守,另三人紧随其后。
步入侧殿,一名劲装男子肃肃而坐,神情莫测,手边茶盏分毫未动。
见了朱琅,男子迅然起身,抱拳而礼:“参见王爷!”
朱琅抬了抬手:“神箭侯切莫多礼!陛下可安好?”目光在对方袖口一抹绿色处转了一圈,面色如常。
神箭侯点头道:“刺客是冲着宝妃娘娘而来,幸未得手,可惜被逃脱了!”说着,双目炯炯地看着朱琅,从他进来到现在,长乐王府内没有半点异常,而手下一人分明亲眼看到刺客进了王府西侧的巷子就不见了,那条巷子只临着两户人家,东面是长乐王府,而西面则是庆隆帝的外家兼岳家承恩公纪府。
长乐王府简在帝心,承恩公府权倾朝野,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但职责所在,神箭侯还是敲开了长乐王府的门。
所幸长乐王朱琅是个七窍玲珑的君子,无需开口就已明白对方的来意,微微一笑,道:“王府内巡逻如常,并未见到什么动静,内府有女眷,只怕不便搜查,外殿几处,神箭侯可自便!”
话到此处,神箭侯也不可能真的搜查这位当红王爷的府邸,抱拳微躬,道:“微臣不敢,王府的侍卫自然是百里挑一的,既然王府一切安好,微臣就放心了,叨扰之处,请王爷海涵,告辞!”
朱琅也不同他客气,略一颔首,亲自将神箭侯送到了门口,才整了整衣襟袖口,轻叹一声,回身走去。
神箭侯刚出王府,守候多时的亲信上前禀报:“侯爷,承恩公府未曾开门!”
神箭侯沉沉地“嗯”了一声。
朱琅回到寝处门口,看了看门口值守的两位,温和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由九怀和九思守着吧!”
门外依言替换,朱琅信步入内,推开房门,烛火已烧了半截,屋内一男一女等候多时。
“你怎么跑去刺杀宝妃娘娘了?”朱琅无奈地问道,眼前的女子少有这么狼狈的模样,鲛绡凌乱,青丝松散,眉目间残留着疲惫与仓促。
落儿撇了撇嘴,简洁地否认道:“不是我!”
“可让人看清你了?”朱琅问道。
落儿冷冷地瞥了枫林一眼,道:“有个姓苗的宫人看到了。”
朱琅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枫林,问道:“是西宫新进的苗才人吗?神箭侯没见着你?”
落儿眉间微蹙,问:“神箭侯?可是一个会连珠箭法的人?”
朱琅点头道:“神箭侯钟宇荆,是陛下的心腹,刚刚已经找上门来了,他箭术绝佳,目力过人,如果你已经同他打过照面,即便是夜里,也足够他将你看清楚了。”
落儿这等相貌,看过一眼,不会再认错的。
落儿冷冷一笑,道:“看到就看到了,我怕他不成?”
朱琅莞尔笑道:“又说孩子话了,之前被魏、虞、陈三国通缉鹰谷,你不过担个名头,如今你在钟宇荆面前露了相,这个通缉令只怕要实打实落在你二人头上了。”
落儿想到自己又无辜替秦情担了罪名,气上心头,右手随手抓起一物,狠力握成粉碎。
朱琅摇头看了一眼,却蓦然惊住,一个箭步上前,抓起落儿的右臂,不可置信道:“你受伤了!”
枫林闻言,大惊失色,一把将落儿从朱琅手里捞了回来,急忙去看她的手臂,只见上臂衣袖已经撕去了一大片,露出来的一块被剜去了一块皮肉,没见骨,算不得重伤,血流得也不多,已经有些凝固的样子,落儿今日又是衣袂飘飘的打扮,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枫林略一回想,便知是落儿抱着自己避的那一箭受得伤,心疼得几乎要落泪。
落儿本来还恼着他,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软了几分,轻哼一声,道:“一点点皮肉伤而已!”
朱琅淡淡地看了枫林一眼,同落儿温和地说:“你的绦带如今落到了钟宇荆手里,身上估计也没药了,先进去歇会儿,我吩咐人送些金疮药来。”
落儿也觉得有些累,便点了点头,朝里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头淡淡地看了枫林一眼,见枫林跟上来了,才继续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