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公主府占地面积极大,后院东边建了东跨院,供府里的下人们居住。中间是面积广大风景优美的花园,里面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应有尽有,正逢春日融融百花盛开的时节,花园里鲜花争妍,蜂蝶齐舞,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后院的西面,则建了个西跨院,里面装饰得极是华丽富贵,另分了许多小院子,住的却是先长公主从各处收罗来的容貌出众的年轻公子。

紫春带着两个小丫头从侧门走到后院的时候,在那条分岔道上停了停,目光朝西跨院望了望,里面深处传来一阵婉转悠扬极是悦耳的琴笛合奏之声,跟在她身后那两个小丫头顿时小脸微红,露出向往之色,右边那小丫头还悄声给左边的小丫头说道:“弹琴的一定是曜玉公子,吹笛的一定是温香公子,这府中也只有他二人的琴笛合奏这般美动听。”

“是啊,他们两位不但奏乐奏的好听,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左边那小丫头一边说,一边露出爱慕的神色。

她们虽然压低了声音,紫春却是听到了,冷哼一声,讥讽地道:“你们若是不想被长公主挖了双眼,割了舌头扔去乱葬岗喂野狗,只管打那两位公子的主意!”

说罢,她目带不屑头也不回往东跨院走去。

两个小丫头经她这一说,想到郝连楚楚对付觊觎她后院公子们的婢女们的狠毒手段,都不由吓得变了脸色,若是她们这番话传到她耳中,那还得了!

她们赶紧追上了紫春,讨好地给紫春赔礼,以免她将话传到了郝连楚楚耳中。

紫春走进了东院,两个洒扫的小丫头赶紧怯生生过来给她行礼。她却理也未理,径直朝王嬷嬷所住的东厢房走去。

刚靠近东厢房,便听到里面“啪”地清脆一声,像是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王嬷嬷的骂声也随即传了出来:“作死的小蹄子,叫你倒杯茶你都倒不好,是想烫死我吗!不就是仗着有人给你撑腰么,要是没了靠山,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还不快滚出去,没得污了老娘的眼!”

王嬷嬷今日被俞二公子下令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板子,这是在指桑骂槐泄愤呢。紫春的脚步顿了一顿,不由在心下叹了口气。不过片刻工夫,便见到个穿着秋香色比甲的丫头捂着半边脸抽泣着跑了出来,一抬眼看到紫春立在那里,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侧过身子避开她匆匆跑出了院子。

这个丫头却是府里的一名三等丫头,名叫莲蕊,本是与莲瓣一起被太后指派到公主府里来伺候郝连楚楚的,与莲瓣的关系也不错,只因她在宫中没有靠山,人又太过机灵,不得王嬷嬷喜欢,便随便找了个错处将她从一等丫鬟降为三等丫头,在府里做着打杂的粗活。

平日这公主府里的丫头婆子们见了紫春都要行礼的,这个莲蕊今日却连个礼都没给她行,这样无礼的举动顿时令紫春的目光冷了冷,她鄙夷地哼了一声,快步走进了王嬷嬷的房间。等她得了空闲,定要那小蹄子好看!

跟着她的两名小丫头见状,也不敢跟进去,便转了身回去与那两个洒扫小丫头悄声说起话来。

王嬷嬷趴在床上余怒未息地骂着,紫叶和紫云两人在一旁温声劝解。

见紫春进来,紫云松了口气,对紫春笑道:“紫春姐姐来了,正好劝劝嬷嬷,我去瞧瞧厨房给嬷嬷炖的补品炖好没有。”

王嬷嬷这才止了声,趴在床上气呼呼地直喘气。

“麻烦紫云妹妹了。”紫春笑着点点头,紫云便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姨母的伤严重吗?”紫春靠近床边,关切地问道。

紫叶看了王嬷嬷一眼,对紫春微微点头:“大夫来看过,说每天要上三道药,不能沾水。我和紫云已经给嬷嬷上好了药,估计休息半个月便无事了。”

紫叶和紫春是表姐妹,这府里也属她们两人的关系最好。

紫春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对王嬷嬷温声劝道:“姨母想开些,可别为了这件事情白白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虽然这西院离前院甚远,可今日的长公主可不同于往日,若这番话传到她的耳朵中,保不准她又会做些什么出来。”

她这是在提醒王嬷嬷,小心隔墙有耳。

王嬷嬷一张白胖的老脸上尽是愤恨之色,却也压低了声音忿忿不平地骂道:“老娘平日把她当祖宗一样对待,事事顺着她的心意,却不曾想她竟然这般没良心,为了两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竟然由着俞二公子打老娘板子,简直是可恨之极!”

她一口一个“老娘”,面容扭曲,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优雅雍容之态。

紫叶目光一闪,柔声劝道:“姨母说的是,可咱们毕竟是奴婢,有些话还是少说的好。如果您心里着实不舒坦,不如从别的事情上把脸面找回来,反正这公主府里您的权力最大,只要您一声吩咐,谁敢不听您的话。”

王嬷嬷冷哼一声:“老娘才不怕那个小蹄子!要不是看在她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哼哼!”

后面的话她虽然没说出来,紫春和紫叶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她无情,老娘也懒得再给她留情面,老娘倒要让她瞧瞧,这府里没了老娘管着,她能过的多逍遥!”王嬷嬷恶狠狠道,转而看着紫春和紫叶两人,“你们两个可明白姨母的意思?”

紫春和紫叶笑盈盈点了点头,紫叶眼中便浮现出一丝得意来。

紫春又将自己刚才听来的事情与莲瓣的奇怪的举止一并告诉给了王嬷嬷。

王嬷嬷眯了眯眼睛,一时也想不明白郝连楚楚想干什么,思忖了一会儿,道:“如今我受了伤,不方便从她身边探听消息,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们两个了。平日里多注意注意她的举动,再来说给我听。”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要是紫灵回来了,就悄悄把这些说给她听,叫她注意些,免得被她发现什么。”

“且让她再嚣张几日,等那位的命令下来,哼哼,看她可还有命消受美人恩!”王嬷嬷冷笑道,眯着的一双老眼中满是轻蔑与戾色。

她口中的“她”,指的便是郝连楚楚了。

紫春和紫叶点了点头,又悄悄商量了许久,两人才离开王嬷嬷的房间。

郝连楚楚用完午膳后,便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多时辰,方才醒来。以前在国情局的秘密特工组织中,她连睡觉都处于神精紧绷的戒备状态,稍有点动静便会惊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睡个安稳舒适的觉,精神饱满的同时,心里也觉得特别的满足。

莲瓣笑眯眯过来给她更衣,一边说道:“公主,太后娘娘听说了您从马上摔下来受伤的事情,特意派人来接您回宫。”

郝连楚楚见她小脸含笑,眼角处有一丝湿意,妆容也有些花,眉眼间却皆是欢喜,心中不由一动,问道:“来接我回宫的,可是郑姑姑?”

莲瓣不由一愣,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长公主,您刚才一直在睡觉,根本没有看到郑姑姑,怎么知道来接您回宫的是她?”

郝连楚楚慢悠悠地道:“除了你的娘亲郑姑姑,谁还能让你又是流泪又是欢喜的。”

“长公主,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来的确实是我的娘亲。”莲瓣脸上满是钦佩之色,她性子耿直,说话也是直言不讳,毫无顾忌,“听我娘说,太后娘娘得知您与陆小世子在长乐街赛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顿时急得要命,立刻便要亲自出宫来看您,可她最近身子抱恙,不方便出宫,被皇后娘娘给劝住了,说不如先派个人来瞧瞧,若是不严重,正好接进宫里去养着。太后娘娘本来指派的素容姑姑,可我娘亲不放心,便自荐出宫来接您,如今正在外厅侯着呢,已经候了大半个时辰了。”

娘亲一直是把郝连楚楚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的,莲瓣年纪小的时候还暗暗吃味过呢。

原来宫里已经得到消息了,就不知道消息是如何传进去的。郝连楚楚眸光流转,一边任由莲瓣给她穿好衣服,一边说道:“既然郑姑姑是早就来了的,你怎么不叫醒我,白白让她等这么久。”

莲瓣闻言顿时有些惴惴地看了她一眼:“奴婢本来是想叫醒您的,可是我娘……郑姑姑说您今日才受了惊吓,不让奴婢叫您,说她多等会儿也没关系,只要您没事就成。为免太后娘娘担心,郑姑姑已经提前派人传了消息去报了平安。”

想起郝连楚楚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莲瓣自动将“我娘”这三字又咽了回去,小心翼翼换成了郑姑姑。

郝连楚楚暗暗点了点头,郑姑姑果然精明能干,办事周全。见莲瓣又变得拘束起来,随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你娘亲便是你娘亲,不必喊得这般生疏。”

莲瓣闻言,又是一愣,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郝连楚楚,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允许她当面喊郑姑姑娘亲吗?

郝连楚楚却已经转身坐在了梳妆镜前,望着镜中脂粉未施却清雅脱俗的少女,淡淡吩咐道:“传人进来给我梳洗。”

莲瓣回神,还没开口,早已候在门口的紫叶和紫云并紫雨紫秋满脸带笑地端着净盆帕子等一应洗漱用具走了进来,服侍郝连楚楚净面洗漱。

莲瓣回身去收拾床铺。

洗漱完毕,紫雨紫秋两人端着净盆等物退下,紫叶上前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之前都是紫灵姐姐给您梳妆,今儿她不在,长公主可愿尝尝奴婢的手艺?奴婢的手艺虽然比不上紫灵姐姐,但一定尽心尽力,不让长公主失望。”

紫秋也在一旁讨趣地笑道:“紫叶与奴婢的手艺都是跟紫灵姐姐学的,虽然比不上做师傅的,却也不敢让师傅丢脸。”

郝连楚楚抬眸,静静看了她二人一眼。王嬷嬷被打了十板子,这两人的态度顿时收敛了许多,一副恭恭敬敬,低眉顺眼,乖巧听话的模样。

这招敲山震虎果然有用,看看这两个人,之前还一副轻狂放肆的模样,如今不是老实了许多。

她微微勾了勾唇,转回目光,一副随意的模样问道:“怎么,紫灵还没有回来吗?买个糕点还要去这么久?”

她直觉紫灵肯定有问题,虽然那间糕点店有点远,但一个来回也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出去买糕点绝对是个遮人耳目的幌子,她一个午觉睡醒,紫灵竟然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她到底是出去办什么事情呢……

郝连楚楚心中暗地沉思着,脸上却平静无波。

紫叶的心咯噔一下,心思一转,赶紧回道:“王嬷嬷还吩咐了些别的事情给她做的,想是路上有些耽搁吧。公主也不必着急,说不定她一会子就回来了。”

郝连楚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动作快些,郑姑姑还在外头候着。”

紫叶和紫秋顿时松了口气,开始动手给郝连楚楚梳妆。虽然刚才她只是淡淡一瞥,却让她们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心中不由暗暗提了一口气,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只是,随着她二人的巧手妆扮,郝连楚楚虽然依然神色淡淡的,眼底的冷光却越来越盛。

紫叶和紫秋果然有一双巧夺天工的巧手,让郝连楚楚亲眼目睹了她们将一位芳龄十四容颜绝色的美貌少女妆扮成一个珠光宝气浓妆艳抹让人一见就想吐的庸脂俗粉的过程。

明明是一双形状优美的弯弯黛眉,却被她们描成了一双又粗又黑的卧蚕眉。那双如盈盈春水顾盼神飞的明眸,也被紫心以极为巧妙的手法硬生生化小许多,神彩全无,黯淡无光。

原本吹弹欲破的白嫩肌肤也惨遭毒手,被一层厚厚的白粉盖住,动作稍大些,那些粉末就簌簌往下掉。配上那张涂得血一样鲜红的嘴唇,心脏不好的人猛一看到,说不定立刻会被吓得心脏病发。

高高的发髻上堆满各式各样的金玉钗环,几乎将妆盒里所有的光灿灿的头饰都搬到了她的头上。郝连楚楚身上原本有一种独特的清冷高贵的气质,此刻也被遮了个一丝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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