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内,她不由暗啧这里民风彪悍,男子在街上喝酒打闹已是常事,一路上她也见识过,只是女子竟然也能随意抛头露面,甚至不乏做生意和立在门前吵闹的,和大元京城内的古板端正很是不同。
过去是她坐井观天了,因此心中暗喜,即便是这样,被发觉是个女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却又暗自摇摇头,终究是男子身份便宜些。
一路上走着也暗中观察着,无非多卖些便宜日用品,再者就是粗糙的成衣和香料,并没有京城里的繁华和多样,心中就有了些计较打算。
因为战争的缘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恹恹的担忧之色,这里才是三晖关,也不知上庸城该是什么光景。
总归不会比这里好才是,她换了件干净衣服,又掏了五文钱买了碗四文钱的清汤面,又劳烦老板娘打了盆清水过来,用帕子沾湿擦拭了脸和手,谢过老板娘,才狼吞虎咽般的将面吃了,不好吃,却也比一路上的干粮要好太多。
杨幼禾微微一笑,打量了一番做面的一家三口,男人干练,明显是家里的顶梁柱,女人温和干净,没有这里女人的粗悍,站在一旁打杂的小男孩也就十来岁,十分可爱讨喜。
她笑着把碗递过去:“麻烦再来个三酥饼。”
“哎。”
那妇人笑吟吟的应了,拍了拍男孩儿,让她包了饼过来,杨幼禾借着这个当空儿问道:“婶子不是三晖关的人?”
那妇人笑了笑:“不是,听你口音是从京都来的吧。”
杨幼禾顿了顿,仍旧是点了头。
“怪不得,我是安州平县的。”她笑着将儿子手中的饼递给我:“六文。”
那小男孩怯怯而又扑闪着大眼睛躲在妇人身后看了她一眼,似乎对这个外乡人极为好奇,杨幼禾冲她笑了笑,刚要告辞时,就听见从不远处传来了杂乱的喧嚷声,那男人探出头看了眼,立即变了神色。
她不明所以,看着匆匆而来的大队人马仍是有些慌乱,抿唇挤进人堆里,却听见身后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和妇人怯怯而惊慌的低呼声。
“姓姚的,你别不识抬举,我们城主能看得上你的儿子,让他做贴身的小厮是你的福气,既然不想要这个福气,该给的机会也给你了,一百两银子,现在拿出来,我们就算这事了了。”
“大人,这才三日不到,说好的是三十天------”
“哪个给你说是三十天了,想要赖账,今天不仅你儿子我要带走,这个面摊子也别想开了。”那人冷哼一声,挥手就让人去抓那个女孩子。
男人面色一变,脸色从苍白涨到紫红,将男孩儿护到身后:“你们谁敢动他!”
“哟,当初是你借了二十两银子,还不上就算了,还不认账,讨打呢这是?兄弟几个,也别留情,欠债不还,该是这个下场。”
“你血口喷人,银子连本带利早就还了——”男孩子怯怯的小脸满是愤怒,仰着脸像是又急又慌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讥诮,伸手要去抓他,男人立刻要将男孩儿护着,却被身后甩来的棍子打的闷哼一声。
妇人要去护他,却不知被谁推搡的一把,扑倒在地上,男孩子的泪终究是没忍住,匆匆的要去将她扶起来,手臂却被那人牵的死死的,玩味笑道:“乖乖随我回去,你爹娘也不必受这个苦。”
那孩子浑身一颤,挣扎的身形立刻松懈下来。
男人边挨打边将孩子的反应看在眼里,立刻惊慌失措:“凡儿,别去。”又转过头来从几人的棍棒下挣扎出来,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大人,再宽限我几天,一百两我立马结清。”
“晚了。”那人啧叹一声,伸出手在男孩子细白的面上抹了一把:“也不是什么坏事,非要闹到这个地步,何必呢?”
说罢,只冷笑几声,也不去看夫妻两个的苦苦哀求,就要捉着男孩子往外去。
杨幼禾骇然,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愤愤不平的不少,默然躲避的也很多,总归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的。
这哪里是让他做小厮,明明是喜好**!
她大急,如今这样,怎么容她惹祸上身,可是男孩子挣扎的眉眼让她想起了怀阳,那时候的她是多么无助和害怕,又是多么的绝望和孤独。
“站住!”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有人出手相助,冷笑着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单薄而清秀,脸上的讥讽更是不加掩饰,这年头,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怎么,活得不耐烦了?”
杨幼禾微微捏紧手心,笑着开口:“不就是一百两银子么,为难一个孩子实在不算君子所为。”
“关你屁事?”那人皱眉,却看见他在怀中拿出一个通体莹白的簪子来,立刻有些哑然,即便他见识过很多,也少见这么纯粹细腻的簪子,更不用说雕刻的技巧和手法更让人叹为观止,那梅花就像是栩栩如生般让人移不开眼。
“这簪子少说也有三百两银子,大人随我去当了,放过他们一家如何?”杨幼禾挑眉,这人不像是没见识的,希望这个数字可以打动他。
那人一怔,看了看手中的男孩子,虽有些犹豫,可是,三百两银子如何让他不动心?
杨幼禾浅浅一笑:“剩下的全当孝敬大人了。”
那人微微踌躇,看着他容貌清秀,虽然有些黑,但也不妨碍梳洗后有个好样子,想起大人虽好**,但也不是一定要这个孩子,当下就有了几分计较,钱也要,人么,自然也不能放过,到时候随意拿个麻袋一裹,还能反抗不成,冷笑着将男孩子扔到地上:“既是如此,也算他们的造化。”
杨幼禾心中冷笑几声,将簪子揣到怀里,给他们钱?做梦!
却是轻轻的走到男孩儿面前,将她拉起来,轻轻笑道:“快些和你爹娘回去。”又似为他拍土般微微垂下头。
那孩子浑身一颤,望着她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杨幼禾背着手,虽是轻轻笑着,却让几个人浑身有些不自在,像是被看透一般的有些发寒,那人眨眨眼,不过是个小子,哪里能让他害怕了。
“走吧。”她轻声开口,却是率先朝着人群外走去。
“快跟上。”
一队人马立刻推搡着人群随着她向典当的地方走去。
“爹娘,快跑。”那孩子脸色微变,轻轻开口,虽然那少年说的极轻,却仍是笃定而又自信,让他莫名心安信服。
“带你爹娘离开,永远不要回到这里,还有放心,我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