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月明星稀。
萧府。
眉目清明的男子已将明府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萧齐。
萧齐久久凝视字条上的“白王上”三字,百思不得其解...
皱眉想了多时,仍旧不知何意。
他瞧着那皱巴巴的字条问道:“萧贺,她可有暗示过什么?”
那送字条来的清秀男子摇头道:“今日太过混乱,我本想接近主子,问问她详细计划,但她使眼色让我不要靠近她,之后他们一行人进了西院。
在井底发现沈氏的尸体,仵作验完尸,明福与刘昌博认定是主子用秘术害死沈氏,之后就把主子带走。这字条是主子经过院子时,偷偷丢到我脚底的。”
两人正在绞尽脑汁想这三个字是指示什么意思的时候,屋外发出“嚓”地一声,萧齐忙起身走出去,原来是萧琰脱下的铠甲发出声响,他忙道:“父亲,你总算回来了!姝妹妹被刘昌博抓走,罪名是用秘术谋杀明府的沈氏妇人。这是她留给萧贺的字条,我猜不出是何意思。”
萧琰笑着接过,瞄了一眼道:“这三个字组起来不就是当今天子的称谓,皇上二字?”
萧齐这才舒展剑眉,拍拍头道:“原来如此!我竟想成与燕王有关,又不知其意。”
屋内发出一阵悦耳的爽朗笑声,声音的主人自然是萧琰,他摇头道:“明姝怎会让燕王去救她,她只怕躲着他还来不及。”
笑声止住,萧琰正色吩咐道:“萧贺,你明早飞鸽传书玄音阁,让萧邦带二百人七日后下山,以防万一!”
萧贺用力抱拳道:“谨听主公之命!明早我就传信。”
萧齐思索许久才开口道:“难不成姝妹妹的意思是指皇上能救她?”
窗外秋风习习,萧琰拢了拢衣衫道:“她是这个意思,问题难也难在这里。九年前,大魏建朝初,皇上让文武百官修订律法时,有一条是皇上亲自拍板的,关于杀人偿命这一条,他定下无论皇亲贵胄,杀人抵命!
天下人皆知皇上出身贫农,幼时饱受饥饿,父母皆被活活饿死。
但是天下人不知道的是当时他的一个姐姐为了让他活命,偷溜进郡王府偷了些吃食,不想竟被那郡王捉住,将她拉到大街上,当着他的面活活打死。那郡王当街杀人,却没有受到半点处罚,他才定下这么一条,我想他是为了死去的姐姐才定这条律法。要让皇上开口赦免,无异于痴人说梦。
皇上对朝纲尤其看得很重,又怎会为了一个女子松口。明姝也很清楚这一点,我猜她另有所指。她做事谋虑向来周全,绝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水火之间。容我再想想,她到底指的是什么....”
萧琰坐定,手托在下巴处细细思索。
萧齐亦坐下叹口气道:“姝妹妹真是倔强!当初明明说好利用燕王之手杀沈氏,她却私自改了计划,将我们陷入被动。否则父亲现在也不必这么伤神费脑。”
无人答他的话,屋内静下来,萧齐又道:“她去杀沈氏时,你就一无所知?我不是让你看紧她,不让她私自行动!”
萧贺为难道:“主子的性子您也清楚,她的思虑又岂是属下能揣度的。昨晚她竟跑去沈氏的院子大闹了一场,还抓伤了沈氏的脸面。听说主子竟然还扬言要杀了沈氏,又骂了些难以入耳的话,属下真是一头雾水。往常主子怎可能骂什么难听的话,还真是为难她,也不知主子打的什么主意。
后来明辉回来,我才请他去将主子劝回去,谁知夜里主子又杀了个回马枪,直接杀了沈氏。到现在我还难以相信主子真的杀了人!按原先的计划,主子绝不会做出此等出格之事。主子行事越来越难以琢磨...”
烛火摇曳,萧齐拿起挑灯芯的捻子拨了拨灯芯,才道:“别说你捉摸不透,我与她自小长大,她的心思我也猜不透。这聪明人啊,只有聪明人才懂,父亲觉得呢?”
萧琰已经想了一会,听萧齐问他,他端起倒好的酒水仰头而下笑呵呵道:“聪明人自然懂聪明人,她这是以进为退,进退都可守。难点在于揣测皇上的心思。
如果这次她输了,那么往后我们的计划就要调整,如果她赢了,她将会主导我们整个计划!她此次以身试法,既是在赌皇上的心思,也在赌未来的大局。她何其聪明,我都自叹不如....”
萧齐淡声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夸她,要是她输了,她的命就保不住了!她在道观时,看见蚂蚁都绕道走,蚊子咬她,她再疼也只是挥手赶走,这次她竟下了杀手,还真是低估她了...”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见白,萧琰瞧着远处的黛色天边喃喃笑道:“自从凌云师太在她面前自伤而亡,她就变了...之后别说你,我有时也拿不准她到底要做什么。”
提及凌云,屋内传出几声重重的叹息,萧齐与萧琰对望一眼,萧齐眼角湿润,背转身去。
萧琰抿嘴道:“我知道凌云生前对你也不错,她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替她难过。多年前,她被火烧伤,身上没有一处好皮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存了死志,活着只是徒增痛苦。她那样结束生命,只是想警醒明姝,让她记住仇恨。虽然残忍,但是比说什么管用。”
萧齐拭泪道:“父亲说的极是,好好活下去,才是对师太最好的回报。父亲可有想出妹妹所指?”
“自然想到了,天亮后,我去找燕王。”
“燕王?父亲为何会扯上他?”萧齐讶异问道。
萧琰笑而不答,仰头又是半昙酒下肚,笑得有些狂傲。
天色大亮。
萧琰堵在顺天府门口,见苏澈逐渐走近。
他上前施了一礼道:“燕王殿下请留步。”
苏澈瞥他一眼,顿了顿惊疑道:“这不是父皇身旁的萧护卫?拦本王可是有何事?”
萧琰轻声道:“卑职就一句话,请燕王殿下答应卑职一件事。卑职可解殿下十数年来的一个心结。”
苏澈不以为意冷笑道:“本王有何心结,需你来解?”
“上阳宫。”
萧琰丢下话转身就走,不想苏澈竟追了上去,两人朝宫里的方向走去。
苏澈再次回到顺天府门口时,刘昌博已经在门口等了大半天。
瞅见苏澈面色失魂落魄,就像被秋霜炸过的枯草一般,了无生气。
他本来准备好的一堆话,不敢再开口。
苏澈眼神涣散,呆愣了许久,才冷声问道:“你对明姝可有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