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静祈慢慢坐下,就听皇帝问道,“真是老三媳妇替你做的手术,”
凤静祈轻轻道,“儿臣当时已经昏迷,并不知晓后来如何,但昏迷前,儿臣确实听到慕容黄芪同三弟妹交谈关于儿臣的伤情、商量手术方案,言语之间以三弟妹马首是瞻。”
皇帝沉吟道,“我听说,她给你用了一种迷药,在为你手术之时,令你感觉不到疼痛,”
凤静祈答道,“听说那叫麻醉剂,是三弟妹制出,手术前,口服并以特殊的针筒注入身体,儿臣用了之后没多久便再无意识,清醒后已经回到东宫寝室中。”
皇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同凤静祈闲谈几句后,便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凤静祈行了半礼,正要离开,就听身后皇帝忽然慢慢道:“老大,你记住,她是你的弟妹。”
凤静祈步子微顿,转过身,对着皇帝半弓了身子,平静道:“儿臣记得。”
皇帝盯着他,半晌,眉间流露出一丝极微的情绪,淡淡道:“阿祈,我是你的父皇,不会害你。”
凤静祈身子微不可见地一僵,低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道:“儿臣谢父皇。”
皇帝看了他半晌,挥了挥手:“去吧,好好养着。”
凤静祈行礼,退了出去。
凤静祈离开御书房,却并没有立刻回去东宫,他去了静王府。
静王府外院管事陆翁堂亲自将他领进凤静熙惯常会客的外书房。
彼时,凤静熙正在书房看书,见到他来,转动轮椅自书案之后迎过来就要行礼。
凤静祈连忙一拦,两人在外间花梨木桌子旁坐下,凤静熙的随侍常德捧了两盏茶过来。
凤静熙淡淡道:“我这里如今无茶可喝,皇兄姑且将就。”
凤静祈揭开茶盅,扑面一股清淡的药香,他轻轻啜了一口,入口甘中微苦,喝入腹中温温的,在这夏日的天气,却并不令人觉得燥热,他微微一笑:“味道不错。”
凤静熙淡淡“嗯”了一声。
凤静祈问道:“就要盛夏,天气渐热,三弟近日身子可好?”
凤静熙简洁地答了一个字:“好。”然后,静静等着凤静祈说明来意。
凤静祈温温浅笑道:“我来谢谢那日三弟妹与慕容先生救我一命。”
凤静熙也不多言,叫常德去内宅请沈容容过来一趟,然后对凤静祈道:“慕容先生去了太医院。”
很快,沈容容就跟着常德过来。
沈容容一进书房就皱起眉头,对着凤静熙道:“你干嘛把地板下面通上冷泉?”
凤静熙言简意赅:“热。”
沈容容不高兴道:“快拉倒吧。我让人把管道里的冷泉都停了,入伏之前不许进水。”
凤静熙看着她鼻头上沁着细细的汗珠,因为有外人在,他没有替她去擦,只是将手中的茶递到她手上,看着她咕咚咚喝下去,无所谓道:“我不在屋子里的时候,你通上冷泉降温,无碍的。”沈容容怕热,又爱动,随着入夏天气渐热,小脸常红扑扑的,夜里好几次将被子踢得一塌糊涂仍睡得一身汗。
沈容容耸耸肩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她问他:“叫我来有什么事?哪里不舒服吗?”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他。
凤静熙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轻轻对她说:“太子殿下来谢你。”
沈容容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她傻傻地看过来,傻傻地同他说:“啊?谢我什么啊?”
凤静祈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只是,终究还是维持住该有的风度,他慢慢站起身对沈容容拱手道:“那一日,多谢弟妹冒险施援手,祈感激不尽。”
沈容容才想起那一日为他动手术的事,她随口问道:“啊,你好啦?恢复得挺快的。”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见凤静祈看起来虽然瘦了些,脸色也还有些苍白,但站在那里却不见他气喘吁吁或者面露疲态,想来恢复得不错。
凤静祈温润浅笑:“托弟妹的福。”
沈容容始终站在与他距离一米左右的地方,客气地回了一个福礼:“殿下客气了,治病救人本是医者天职。”
凤静祈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她并未对他特殊对待,当日事,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去救。
他微微一笑:“你一贯善良,只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此次,若非你相救,我怕是早已魂归地府。”
沈容容听了,想了想,突然笑嘻嘻道:“那行,我也不跟皇兄表哥客气,回头等我想好要什么谢礼,就跟皇兄表哥说去,只是皇兄表哥可不能不认。”她特地在皇兄之后加上表哥二字,既疏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凤静熙听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说话。
凤静祈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这是自然。”
沈容容得了凤静祈的许诺,呵呵一笑,她看看两人,问凤静祈:“找我还有别的事儿吗?”
凤静祈听了,怔怔道:“没有。”
沈容容“哦”了一声,说道:“那没事我就走了。”她转头对凤静熙说:“慕容黄芪让人送消息过来说,自愿试药的太医中有一位种痘后反应比较大,我得马上去太医院一趟,晚膳前一定赶回来陪你。我留了长平看着你,你下午记得回房睡觉,不许偷懒!”
说完,对一旁伺候的常德说道:“这次你再替他打掩护,我就罚你去茅厕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常德立刻恭恭敬敬地说:“奴才遵命。”
沈容容点点头说了一句“这还差不多。”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容容走后,凤静熙静静地看着凤静祈。
凤静祈看着沈容容离开,她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凤静祈垂睫,遮盖住眼底掠过的一抹阴影。
凤静熙将凤静祈的所有表情看在眼底,他淡淡道:“皇兄还有别的事情吗?”
凤静祈回过神,温润浅笑,俊美的面容流露出春风拂面一样的气质,他轻轻道:“没有事了。”
凤静熙并不迂回,同他直言道:“我还有事,就不陪皇兄了。”
凤静祈客气道:“是我唠扰太久。”他对凤静熙拱拱手:“那为兄就先走了,你如今虽大好了,到底身子亏了许久,如今天花疫情又在蔓延,你要好好将养,切不可大意,为兄改日再来探你。”
凤静熙对他微欠了□,淡淡道:“皇兄好走,臣弟便不送了。”说完,他对常德道:“叫陆总管代我送客。”
凤静熙双腿残疾,皇帝免了他的一切跪拜礼仪,在家中他也从不必亲自迎送客人。
很快,陆翁堂便匆匆赶来,对凤静祈恭恭敬敬做个请的手势。
两兄弟又道了回别,凤静祈便随着陆翁堂离开。
上了马车,凤静祈由近侍太监长寿服侍靠躺在榻上,他这次元气大伤,虽然经过一个月的细心调养,很多时候仍明显感到力不从心,精力也大大不济。他闭上眼睛,等长寿替他盖好被子,他挥挥手。
长寿立刻意会,恭恭敬敬退出马车,盖严马车门上的薄帘。
马车缓缓驶动,朝着东宫的方向行去,摇晃的马车中,凤静祈静静地躺着,他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见到了沈容容,只是,见了却还不如不见。
晚上,沈容容果然守信,赶在晚膳之前回到府里。
凤静熙正靠在寝室临窗的贵妃榻上打棋谱。
等沈容容卸了钗环、换了衣服,净手后,递给她一杯菊花枸杞茶,沈容容咚咚喝个底朝天,才喘口气:“累死了。”
凤静熙微微一笑:“我看你挺高兴的。”
沈容容笑道:“这是当然。”
凤静熙问道:“白天那位太医可有事?”
沈容容道:“没事,只是那个人是过敏体质而已。”那名太医平日注重保养,身体素质很好,种痘之后,却出现轻微的发热和喉咙肿痛,沈容容列出许多容易过敏的东西和慕容黄芪细细问了那人许久,根据他描述的,基本初步确定他是高敏体质,她替那位太医用了一些抗生素,并且由慕容黄芪给了退烧的药,她回来前,已经基本退烧,身上也没有发出疱疹,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凤静熙点点头。
两人闲聊了几句,长平带人送来晚膳。
凤静熙同沈容容一同吃了饭,沈容容推着凤静熙到庭院里散步。
傍晚,暑热之气尚未全退,因近日府里那几株昙花总在傍晚绽放,她便推了他过去。
等着昙花一点点打开的功夫,沈容容一边用团扇替凤静熙扇凉,一边问凤静熙:“凤静熙,你不相信我的技术是吗?”
凤静熙惊讶:“怎么会。”
“可你不同意种痘。”慕容黄芪种痘成功之后,沈容容就立刻提出给府里的人种痘,凤静熙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只是他自己却一直没种。
凤静熙淡淡道:“我没说不愿意。”
沈容容立刻道:“那我明天就帮你种痘。”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