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彩衣又浑身冷汗的惊醒过来,她又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噩梦就总是缠着她。
她一直毫无道理的做着同样一个噩梦,梦中她被魔鬼追杀。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她想回身与魔鬼对抗,可梦中的她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身不由己的拼命的逃跑,却怎么也逃不快。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些魔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魔鬼的巨眼闪着凶厉的光死瞪着她,张开的大口里伸出腥红的舌头,向她恶狠狠地扑过来。她可以闻到魔鬼的腥臭,感觉到魔鬼的呼出的热气。她恨,恨噩梦,恨自己在梦中的软弱,总是抑制不住的害怕,想叫又叫不出来。
然而,每到这危急的时刻,天空总是会降下一道闪电,打倒魔鬼,同时也把她打醒过来。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天空已开始发白,漫长的寒夜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刚醒来的彩衣通常已是一身的大汗。这时她会去洗一个冷水浴,舒缓自己紧张的神经,好令自己忘记那总缠着她的噩梦。刚开始,彩衣只是在做了梦以后才洗,后来渐渐变成一种习惯。这样春夏秋冬的一年年坚持不懈,到是让彩衣锻炼出一副好身体和坚强的意志力。
彩衣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却比任何一个孤儿更孤独,因为她没有朋友,白天是一个人玩,夜晚是一个人睡。别的小朋友都是两个人一起睡,只有彩衣却从来都是一个人睡。阿姨想尽办法,也不能让别的小朋友和她一起睡,因为每到半夜,彩衣就会浑身冰凉,且不停的颤抖。开始时,阿姨还会想办法叫醒彩衣,但从来没有成功过,睡着了的彩衣完全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后来阿姨也渐渐习以为常,反正到了天亮她就会一身大汗的自己醒过来。阿姨怕彩衣着凉,就带着彩衣去洗澡,刚开始还是用的热水,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冷水。彩衣就这样习惯了冷水浴。
彩衣是穿着一件五彩丝线织成的衣服被人放到孤儿院门口的。那是一件非常漂亮而式样奇特的五彩衣,整件衣服只是一块长方形的布,在布的中央开了一个圆形的洞,以便让头可以钻出来。衣服也没有纽扣,只在长方形的两边各有两根丝带。衣服的尺码一看就是成人的。
彩衣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被打横裹在衣服里,像是在匆忙之中找不到别的东西,只好用成人的衣服包裹。衣服的色彩非常绚丽,历久弥新,质地也非常特别,不像一般人平常所穿的衣服。阿姨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衣服,认为它可能是某个少数民族用特别的原料和方法织成的民族服饰,于是阿姨拿着衣服去问过许多人,但没人知道是什么民族的服饰,阿姨慢慢的也就死了心。只是让彩衣把那件衣服保存好,同时给衣衣服的主人取名叫彩衣,至于姓,因为彩衣老是半夜浑身冰凉,阿姨就让她姓冷。
冷彩衣从小便极孤独,没有一个小朋友肯和她玩,因为她太不寻常了,没有小朋友肯做她的朋友。不过她却得到阿姨们的特别怜惜和关爱,因为那件美丽的五彩衣让人觉得她与众不同,也因为伴着她的噩梦让人觉得她倍受折磨,更因为半夜她瑟缩在床上颤抖的样子让人痛惜不已。
小时候,彩衣害怕黑夜的来临,害怕追着她不放的噩梦。到了晚上,她不肯去睡觉,阿姨就陪着她,直到她实在是不能坚持而睡着,然后在梦中被闪电劈醒过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时候,彩衣因为休息不好,精神憔悴,身体很是瘦弱,细小的身躯支撑着一个大大的脑袋,像一棵豆芽菜,直到阿姨听说冷水浴能锻炼人的意志力而让她开始洗冷水浴,她才渐渐的强壮起来,并出人意料的变得十分美丽。
后来彩衣又发现当她白天为某一件事特别兴奋,又或是特别累的时候,她就能一夜无梦到天明。于是她小时候拼命的玩,上学时拼命读书,上班后又拼命工作,从不让自己有片刻的空闲。谁知道这样一来,她从好学生到好职员,博得了周围人的一致欢迎,但她还是没有朋友。小时候没有人愿意接近她,长大了,她却不愿意接近别人了。
上班以后,彩衣娇好的容貌,沉默寡言的性格,积极努力的工作态度,还有她迷离梦幻的悲哀,让她看来有一股空灵的气质,迷倒了众多的男孩子,但没有一个让她心动。彩衣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她对每一个人都保持淡淡的微笑,帮忙每一个人完成他们没完成又或是不想做的工作。
彩衣不喜欢星期天,那让她感到害怕,她害怕没事做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她容易做噩梦。
星期六,彩衣特意回孤儿院帮了一天忙,就是想让自己别太闲,免得又要做噩梦,没想到昨夜她还是做了噩梦。这一次的梦特别清晰,以至于被闪电打醒后她还能感觉到恶魔的腥臭,以及梦中特有的铅灰色天空的压抑。照例她去冲了一个冷水浴。
洗完后,她给孤儿院里待她最亲的王阿姨打电话:“王阿姨,我又做噩梦了。”
“怎么又做噩梦了,还是那个梦吗?”王阿姨就是那个在孤儿院门口发现彩衣,并把她抱回孤儿院的阿姨,她对彩衣特别好,彩衣和她也特别亲,有心事只肯和她一个人讲。
彩衣犹有余悸:“是啊,这一次特别的清楚,也特别的恐怖。”在梦中她好像永远只能被动的逃跑,而不能主动的战斗,同样的梦做了一次又一次,彩衣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每次都感到很真切很恐怖,虽然她已经非常熟悉梦中的每一个细节,知道魔鬼并不能真的伤害她。这让彩衣很气愤也很害怕,更多的是悲哀。为什么在梦中她不能真正的把握住自我呢?
“那你今天别去加班了,找个地方轻松一下,别每天把自己给累得半死,太紧张也会做噩梦。”阿姨知道彩衣都是用劳累来驱赶梦魔,这个星期天又打算去公司加班。
彩衣不想改变自己的计划,声音中透着无比的萧索:“王阿姨,你知道那没什么用。”
从小带着彩衣长大的王阿姨最能理解彩衣的心情,但她能做的也就是安慰安慰彩衣:“彩衣,你实在太紧张了,放松一些,你现在已经比小时候好多了。”
彩衣知道王阿姨说的是实情,她现在已经不是夜夜噩梦了,也许正因为是如此,她有稍许的激动,可更多的是无奈:“王阿姨,为什么那些梦总是缠着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王阿姨一直认为五彩衣上有彩衣身世的线索,她安慰彩衣说:“也许,你能找到那件衣服的来历,就能知道是为什么。”
彩衣落寞的说:“要能知道来历就好了,可想了那么多办法也找不出来呀。”每一个孤儿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彩衣也不例外,自懂事以来她就在追查。问了不知多少人,她自己也翻了不知多少书籍,可依然一点线索也没有。刚开始还只是中国的,后来只要是关于服饰的书,不管是哪个国家,只要是她能弄来的,她就会拿来比较,但始终没有一个能对得上,到了最后,彩衣又把衣服拿给纺织业的专家看,专家也看不出所以然,也没有一个专家认识那种布料。有的专家对五彩衣奇特的质地非常感兴趣,甚至想把五彩衣拿来研究,彩衣都不同意,那可是彩衣找到父母唯一的希望。
听到彩衣那无助的声音,王阿姨真的好心疼,她也有些激动的说:“就是因为找不出来才奇怪呀。彩衣你那么聪明,不妨想一想,现代的科学和传媒都那么发达,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五彩衣的来历,仿佛世界上没有那件东西一样,但五彩衣明明就在你手上,你明明就是穿着五彩衣被人放在孤儿院门口的!是谁制造了那么特别的五彩衣?又是谁把它穿在你身上?彩衣,找着了五彩衣的制造者,可能就找着了你的父母。到了那时,噩梦就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王阿姨已经那样说了好多次了,但彩衣还是又问一遍:“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放心好了,你父母给你穿那么特别的衣服,就是想以后还能找到你。没有父母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相信我好了。”王阿姨不愿意一直说五彩衣的伤心事,于是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打算到哪里去玩?”
彩衣对游玩提不起兴趣,考虑了片刻,还是说:“我还是去加班好了,我手头还有一个报表没作完。”
王阿姨很了解彩衣,怕她又去加班,就给她出主意:“别!孩子,你不如到海边走走吧,海风会吹散你的噩梦。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阿姨带你到海边了。上班后,你很长时间没到海边了吧?孩子,放轻松些,去吹吹海风吧!晚上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彩衣向来不愿意拂逆他人的好意,这次也不例外:“那,好吧。”
楚平那次是和一大群朋友一起到海滩玩的。
想到星期天海滩的人很多,他们一大帮子人早早的就出发了。到了海边,沙滩上还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有远远的岩石上孤独的伫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衣裙在晨风中飞舞,像一个生活在梦幻中的精灵。
楚平看了那身影一会儿,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悸动,不禁摇摇头,和朋友们很快放下东西,换好游泳衣,投身到大海的温暖怀抱。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海浪轻拍,到海水里泡泡,让海风吹吹,什么烦恼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是一个适宜游玩的日子,海边的人渐渐的多起来,大海也热闹起来。喜欢粘人的吴雨竹又挨了过来,楚平懒得理她,掉头游回沙滩。
坐在沙滩上,楚平的目光又一次被远处的那个孤独的身影吸引。他呆看了那身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漠然欣赏海滩上的泳装女郎。楚平对女人从来只是欣赏,却不想有一点关系,其实就算是男孩,楚平也一向保持距离,他不太喜欢和人交往,平日里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寒着一张俊美得可媲美雕像的脸,从来没有人在他刻板得也像雕像的脸上发现过一丝笑容。
海滩上像平常一样充满了欢声笑语。时髦的女郎们或走来走去显示自己妙曼的曲线,或平躺在沙滩上让阳光加工自己的肤色。最高兴的是小孩子,玩沙子,捡贝壳,追打嘻戏,忙得不亦乐乎。
楚平漫无目的的四下浏览,再一次将目光停留在远远的岩石上,那依旧孤独伫立的白色身影上。那是一个孤独的女孩,她白色的衣裙,黑黑的长发在海风中飞扬,使她整个人都显得飘逸出尘。不沾丝毫烟火之气。海滩上的热闹离她远远的,她不是属于尘世中的,她一定是找不着家乡的精灵,美丽但孤独。她完全吸引了楚平的注意力,楚平不由自己的久久的注视她,混忘了自己。这女孩莫名其妙的让他心动。
早就上岸的张昊见楚平坐下后就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远方发呆,无聊的搭讪一句:“嗨,你在看什么呢?那么专心!”
楚平眼睛都不转一下的说:“看见那边岩石上的女孩了吗?早上我们来时她就那样站在那儿,到现在她还是一个人站在那儿,也没见她换个姿势,或是跟人说话。”
张昊从没见过楚平对哪个女孩动心,忍不住开玩笑的说:“嗯,是有一点奇怪喔,不如你去跟她聊聊。”
楚平依旧注视岩石上的女孩:“别开玩笑了,我又不认识她。”
张昊见楚平一改平日冷漠,似乎是真的动心了,说话时眼珠都不转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大声说:“什么开玩笑!我们的楚帅哥难得对女孩子有兴趣,当然要争取主动。”
“什么!楚平对女孩子有兴趣!是哪个女孩子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我们的冷面王子产生兴趣。快让我看一看。”张昊的话刚好让刚刚走回来的吴雨竹听见了。她知道楚平讨厌她,可她偏偏就是喜欢逗逗楚平,见楚平躲开她,就拉着楚平唯一的好朋友夏琴追过来。楚平素来对谁都爱理不理,就只还肯听夏琴一个人的话,今天也是夏琴硬拉他来沙滩的。
见吴雨竹和夏琴走回来,张昊连忙腾开地方,殷勤的招呼说:“你们也回来歇歇吗?”
夏琴对张昊友好的笑笑,拉着吴雨竹坐了下来。
吴雨竹一直称呼楚平冷面王子,她说楚平帅气得像个王子,又对任何人都冷冷不大答理,只能称之为冷面,合起来就叫冷面王子。她和任何人都很亲热,对楚平也不例外,可楚平最不喜欢吴雨竹一惊一炸的说话方式,见她回来只想躲开她,立刻站起来冷冷的说:“我再到海里去泡泡。”
吴雨竹一下子跳起来,挡在楚平面前:“哎,哎!我们一回来你就要走,你什么意思?我们就那么让人讨厌吗?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
夏琴也在一旁帮腔:“是呀,楚平,坐下来大家一起说说话嘛。”
听见夏琴也说话了,楚平又坐下来:“你们别听张昊的,哪有这回事。”说完,他干脆躺下来,把眼睛闭起来,不再理会别人。
张昊委曲的说:“我才没有乱说,刚才楚平一直望着那边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发呆,理都没理我。”
吴雨竹好奇的踮脚朝岩石上张望:“真的吗,真的吗?冷面王子可是从不对女孩子感兴趣呀,就是那边石头上站着的女孩吗?她是很漂亮。”
夏琴也抬头注视着那边说:“那个女孩是有一点奇怪,早上我们来时她就在那里了,刚才我看了好几次,她连姿势都没变过。”
楚平从来都只肯听夏琴一个人的话,翻身坐起来,说:“你也注意到了,觉不觉得她很孤独,像有很重的心事。”
吴雨竹说话夸张,心肠也热,让楚平感兴趣的女孩说什么也得看看:“那我去问问看她有什么事。”边说她已经朝那边的岩石跑去了。
楚平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紧张,不放心的追过去:“你别去打搅人家。”
吴雨竹首此看见楚平这么紧张,居然追过来了,跑得更起劲也更快了,唧唧咯咯的说:“我就是要去看看她有什么特别,或许我还可以帮帮她,并把她和我们的冷面王子配成一对呀。”
楚平追在后面说:“我们又不认识人家,你这样跑去打搅人家好吗?”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一点期待,还有一点害怕。
吴雨竹理所当然的说:“大家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有什么关系?如果她真的有困难,我们能帮她解决,对她也好呀。”
很快来到岩石上。
他们都被岩石上凝重的气氛感动,不由得放慢脚步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她是面向大海站着的,他们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白色的连衣裙衬着如雪的肌肤,她真的轻灵得像一首乐曲,飘逸得像天上的仙女,更虚渺得像一个隐藏在浓雾中的幻影。真奇怪!她明明就在眼前,却是那么的不真实!
楚平的心没来由的一紧,对自己深深的迷惑了,他甚至没看见她的容貌,就非常心疼她,想分担她的烦恼,好像眼前的人就是他找了多年的另一半,他对她是那样是熟悉。
虽然没有看见女孩的面容,吴雨竹也被这个女孩的背影惊住了。不知何故,一走上岩石,从来也不知忧愁滋味的她,立刻强烈的被这女孩的悲哀感染了。只知道人的眼睛会说话,从来不知道背影居然也会说话。吴雨竹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女孩的面前,再一次在女孩雾蒙蒙的眸子中感受到近乎绝望的悲哀,她真正的被震撼了,收起了一贯的玩笑口吻,轻轻的说:“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好久了,你有什么心事吗?我们可以帮帮你吗?”
女孩正是冷彩衣。
早上她打完电话就来到这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竟过了几个小时。这时,她听见有人和她说话,才回过神来。她淡淡的一笑,如春风吹散了寒冰:“我打扰你们了吗?真对不起,我也该走了。”她根本没听清楚吴雨竹说了些什么,见一男一女走过来,还以为他们是情侣,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于是她转身准备离去。
楚平觉得眼前一亮,终于看见她清丽淡雅的容貌了,她脸上隐隐约约的笑容像和煦的阳光,驱散了刚才浓浓的悲哀,她是那么的温婉动人,楚楚可怜。只这么短短的一刹那,楚平就完全被她迷住了,只想将她拥在怀中细心的呵护。
凝重的空气没有了,吴雨竹又恢复了正常,但刚才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她还是怕自己无意中惊扰了女孩,急急的用她自己也不习惯的客气的语气解释说:“不是的,你没有打扰我们,到是我们唐突了,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就过来问问你有什么事,看看我们是否能帮上忙。”
彩衣向来不习惯和陌生人交往,看也没有看眼前的两人,还是打算离开,淡淡的说:“那谢谢你们了。我没什么事,只是昨夜做了一个噩梦,所以今天有点不开心,没什么的。”
吴雨竹终于恢复了本色,大大咧咧的说:“只是一个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见你一个人忧伤的站在这里还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你如果没什么事,就和我们一起玩一会儿,我们有一大群人呢,而且有人看上你了,想做你的男朋友呢。”
有人刚一见面也不认识就这样说,让彩衣颇为不喜。她轻蹙眉头,打量起面前的俩个人,女的虽然有点三八,但活泼可爱;男的虽然有点沉默,但英俊潇洒;都不像坏人。然后彩衣的目光猛然停在那男孩的胸前,在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灰不溜秋的毫不起眼的小石头。很多人用三峡石、雨花石作装饰,但用这种普通的卵石作装饰的可说是绝无仅有,可那拴石头的丝线不正和五彩衣的丝带一样么?但彩衣随即哑然失笑,自己实在是太想知道五彩衣的来历了,那可能只是花纹相似而已,但五彩衣奇特的花纹她还没有在其他地方看见过呢。
楚平听吴雨竹那样说,竟不想否认,他的确是看上这个陌生的姑娘了,刚刚为了她的悲哀震撼,此刻又被她的笑容感染。她的笑容将她从一个仙子变成了一个凡人,这是怎样神奇的一个女孩?楚平鼓足了勇气:“可以跟我们一起来吗?我们真有一大群人,能让你忘记噩梦。”
彩衣的心全被那丝带吸引了,她笑着说:“不会妨碍你们吧。”
吴雨竹朝楚平直眨眼,高兴的说:“当然不会,有人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你好。我叫楚平,她叫吴雨竹。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楚平不理会吴雨竹,他的确很想认识眼前的女孩,连忙抓住机会希望认识她。生平头一次向陌生人介绍自己,难免让楚平有点心慌意乱的。
彩衣对这个男孩也有份莫名其妙的好感,由于丝带的缘故,她也很想认识男孩:“我叫冷彩衣。”
“楚平呀,是出名的冷面王子,这可是第一次对女孩子动心哟。真巧!你也姓冷,你们真是很有缘喔,是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我们快回去吧,他们该等急了。”吴雨竹怕楚平生气,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往回跑,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骂声,不由很奇怪,回头望望,两个人站在岩石上都没有动。
楚平这次一点也没有生吴雨竹的气,心里还有一点感激她,只有吴雨竹才可能理直气壮的说出那样一番一点也不合乎逻辑的歪理,但她说出了他不敢说而想说的心愿,他朝彩衣看去,彩衣也正朝他望来,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充满了相知又相识的意味。他们像是认识了一辈子一样,一起缓步向沙滩走去。
楚平只想分担彩衣的悲哀:“你为什么一个人一动也不动的站了那么久?只是因为一个梦吗?那梦一定是非常可怕,你讲给我听听行吗?”
彩衣一点也不觉得楚平唐突,相反还愿意和楚平分享心中的感受:“有时间的话,我慢慢的讲给你听,现在人太多。”虽然彩衣除了孤儿院的阿姨外,没有和任何人讲过自己的噩梦,但她愿意讲给这个刚刚认识的男孩听,这男孩让人愿意亲进,彩衣信任他,而且非常高兴认识他。
楚平热切的想知道彩衣的一切:“那我们现在就不要过去了,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好吗?”
彩衣失笑,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对楚平说:“现在不好吧,你有很多朋友在等你呢。不如我们下个星期天在我家门口的风影咖啡店见。早上九点,咖啡店开门的时候,我在那里等你。你知道地方吗?”
楚平喜欢彩衣平淡而亲切的口气,忙不迭的答应说:“我知道。有时候,我晚上会和朋友到里面去坐一坐。原来你家也在那附近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彩衣边走边说:“我没去过店里,只是听说里面不错,离我家又近,就想到了那里,你当然没见过我了。”
楚平虽然觉得要等一个星期有点久,但也不想违背彩衣的意思:“那我们说定了,到时不见不散。”
彩衣并不想认识别的人:“那就这样说定了。下个星期天我在风影咖啡店等你,不见不散。你的朋友还在那边沙滩上等你,我不想过去了,先回家了,我们下星期天在见。”
“我送你。”楚平冲口而出后,才想起自己十分孟浪,认识眼前的女孩认识几分钟而已,不由得有些呐呐的。
彩衣却很感谢楚平的好意:“不好吧?你怎能就这样丢下朋友不管,反正我们很快会见面,你还是快回朋友那儿吧。”她想把丝带的事情告诉王阿姨,不好要楚平陪着,只能拒绝楚平的好意了。
楚平少有的患得患失,不放心的加了一句:“你下星期天一定要去喔。”
彩衣微笑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我先走了,再见!”说完,迈着轻盈的步伐,飘然离开了海滩。
楚平一直看着彩衣的身影渐渐远去,觉得自己的心被这个刚刚见面的女孩带走了,最后终于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回到海滩,游泳的人都回来了。吴雨竹也早绘声绘色的把一切告诉大家了,大家都等着看让楚平动心的女孩,见楚平一个人回来,七嘴八舌的问开了:“你怎么一个人呀?”“你交的新朋友呢。”“那女人不和你一起回来吗?”……
楚平还在想着彩衣,嘴里轻描淡写的应付大家的各种问题:“她一个人先回去了。”
大家一听,不肯放过楚平:“你怎么能放她走呢?好不容易碰见心爱的女孩,你却不把她抓牢,实在太可惜了。”
楚平听着大家说他,并不怎么往心里去,他的心神被下星期天的约会完全占满了。楚平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不再理会大家。
众人说了一阵之后,发现楚平默默的也不答腔,加上一向和楚平也不是很熟,也就没什么劲了。他们都没有见着那女孩的人,而吴雨竹说话一贯夸张,也许根本没什么事,慢慢的也就转移了话题。只有夏琴注意到楚平比平时还少说话,只一个人呆呆的出神。
事实上,从沙滩回家后,一个星期里,楚平都有点魂不守舍的。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他从没有尝过这种失魂落魄的滋味,他只盼着星期天早日到来。这一切,都被住在隔壁的夏琴看在眼里。
好不容易,星期天终于到了。楚平起了个绝早,好容易耐到天亮,八点不到就来到风影咖啡店的门口。天还很早,风影咖啡店的门紧紧的关着,楚平心急的在咖啡店门口徘徊,恨不得立刻见到彩衣。
夏琴昨天约楚平去看电影,听楚平说星期天一早就约了人,联想到这一个星期来,楚平都不太对劲,似乎是那天那个叫冷彩衣的女孩把楚平的魂给勾走了。世上居然也会有让楚平动心的女子,夏琴好奇极了,星期天一起来就注意隔壁楚家的动静。
七点刚过,楚家的门就响了。夏琴忙从窗口朝外看,果然看见楚平一个人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去。夏琴悄悄的跟在楚平后面,楚平一定是约了那个冷彩衣,吴雨竹说她天生丽质,哀婉动人,到要看看她究竟长得有多好看,凭什么能让楚平整个星期都魂不守舍的。
夏琴远远的吊着楚平,心里有点七上八落的。
和楚平做了二十几年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楚平一直像哥哥一样对待她。人人都说楚平冷漠,只是因为他的话不多,又不大理人。其实他平时都是温文尔雅的,对人也很体贴,只是发起脾气来吓死人,还好他很少发脾气。要是让楚平发现她在跟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嗯?楚平在风影咖啡店门口停下来了,那他们是约在风影咖啡店见面了,他的魂还真是被勾走了,咖啡店要九点才开门,八点不到来这里干什么?慢慢等着吧!
八点半,夏琴实在有点不耐烦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从街角转出来,装作偶然碰见楚平的样子:“早,楚平。你说约了人,就是在这里吗?”
楚平寒着脸说:“夏琴,你来这里干什么?”
夏琴已经习惯了楚平冷漠的表情,装模作样的说:“昨天请你看电影,你不去,我没其他事干,出来逛逛,遇见你也算巧合。你约的人没来吗?她会不会不来吗?”
楚平才不相信喜欢睡懒觉的夏琴在星期天这么早就出来溜达,狠狠的瞪了夏琴一眼,但还是宠爱的解释说:“不,不会的,是我来早了。我们约的是九点,我等不及先来了。”
夏琴嘿嘿的笑笑,想早点证实自己的猜测:“现在才八点半,你也太早了点吧?你究竟是约了谁?”
楚平对像小妹妹一样关心他的夏琴原本没什么秘密,但彩衣的事却不想让她这么早知道,楚平感到彩衣不愿要其他人参与到她的生活中去,不然上次也不会一个人先走了。所以对夏琴说:“你不认识她。没其他事的话,你先走吧,让我在这儿慢慢等。”
夏琴决定逼一逼楚平:“跟你说了我没事。你该不会是约了上次海边大石上的女孩吧!雨竹说她叫冷彩衣,美得不得了!是不是真的?”
既然夏琴猜到了,楚平就不打算瞒她了:“是她。上次约好今天在风影咖啡店见面,她的确很美,但吸引我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那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悲哀。”
夏琴还没见过楚平这样深情的样子,好奇心大炽:“让我和你一起等,我也想认识她。”
楚平连忙拒绝:“不,下一次我再介绍你们认识。我想彩衣不太喜欢陌生人,而且我跟她又不太熟。”
夏琴听楚平这样说,只能极不情愿的答应了:“那好吧。我先回去了。”看来楚平是认真的,早知道就躲在一边不出来,她不愿意触怒楚平。
夏琴走了一会儿,咖啡店总算开门了,楚平盼了一早上的人也终于出现了。她依旧是一袭白色的连衣裙,依旧是一头柔亮的黑发,依旧带着浓浓的哀愁。
楚平的心在彩衣到来的一刹那,就不属于自己了:“你来啦。”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彩衣轻轻的说:“让你等久了。我们到里面去喝杯咖啡吧。”
咖啡店里还没有别人,彩衣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楚平要了两杯咖啡,在彩衣对面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给我讲讲你的梦吧。”
彩衣用咖啡勺轻轻的搅着咖啡,没有喝。直觉让她信任这个男孩,王阿姨也鼓励她多交朋友,他又拥有和五彩衣一样质地的丝带,她想把一切告诉他,但不知从何说起。
楚平见彩衣没说话,以为彩衣不想说,毕竟他们才第二次见面,急忙说:“我太心急了,你大概不愿意再提起你的噩梦吧,我们说点别的吧。”
看楚平着急,彩衣竟然有些心痛,她不愿意楚平误会:“不是我不愿意说,实在是不知怎么说。从小,我就一直做同一个梦,梦里有很多魔鬼追我,我想跑却跑不动,然后一个闪电劈过来,我就醒了。”
楚平还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诧异的说:“从小就做同一个梦,这太奇怪了!”
说起噩梦,彩衣有些激动:“是,非常的奇怪,可更奇怪的是,我只做这一个梦,我从没有做过其他的梦。我熟悉梦里的每一个情节,但还是感到恐惧。在梦中,一切都很真实,我并不知道我是在做梦,我拼命的跑,魔鬼在后面使劲的追,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我了,然后我被闪电劈醒过来。我长大后,也去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他们说我浅意识在逃避什么,所以在梦中不停的逃,但他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只做同一个梦。”
见彩衣犹有余悸的样子,楚平心疼得很:“做了很多次吗?”
彩衣微微一笑,自嘲的说:“从小就做。我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按理说早该习惯了,是不是?醒了后,我总对自己说,魔鬼也没真伤害到我,有什么好害怕的,那只是在做梦,就算是真有魔鬼,大不了跟他拼了,也用不着一直跑呀。可在梦里我还是很害怕,可能一到梦里我就变得胆小了。”
楚平听了很激动,取下从小就戴着,母亲一直严厉禁止他取下的护身符递给彩衣:“我把这个给你,它是我从小戴着的护身符。有它保佑你,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彩衣接过石头,第一件事情就是抚摩拴石头的丝带。丝带柔软而带着丝丝清凉,像玉一样润泽,正是五彩衣特有的质地。这丝带竟然真的和自己那件五彩衣的质地是一样的,这怎么可能?问了那么多人都没找出来历的五彩衣会突然间有了线索,彩衣激动起来:“这是从哪儿来的?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彩衣指着丝带急急的问。
楚平不理解一直淡淡的彩衣何以会如此激动,迷惑的说:“怎么了?从小我就戴着它。有一个时期,我嫌戴它不好看,想把它摘下来,我妈坚决不同意,她说那是我的命根子,摘下来会有大祸临身,所以我从没取下来过。我一直贴身戴着它。”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彩衣当然要追问:“是谁给你最先戴上它的?你一点也不知道?”
楚平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妈一定知道。为什么你一直追问这个,很重要吗?”
彩衣解释说:“非常重要!它关系到我的身世,你说重要不重要?”
楚平看着彩衣紧紧撰在手里的护身符,更加迷惑了:“我的护身符会和你的身世有关?”
彩衣看着楚平,苍白的脸上又浮现出悲哀:“楚平,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我们好熟悉。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除了带我长大的阿姨外,我没对别人讲过我的梦,可我们才刚认识,我就对你讲了,因为我觉得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虽然我没有一个亲人。你明白我的感觉吗?”
楚平点点头,深情的说:“我明白,因为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自从那天在沙滩上见到你,我就一直想着你,我很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今天一大早,我就来这里等你。见到你,我好高兴,听你说起你的噩梦,我好心疼。彩衣,以后我们天天见面好吗?”
彩衣觉得自己失态了,借着搅动咖啡来稳定自己的情绪,定定的看着咖啡桌上花瓶中唯一的一支红玫瑰,好一会儿才幽幽的说:“你有父母的呵护,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从小我就渴望得到父母的关爱,你的那个护身符可能是我找到父母唯一的希望,我当然要你告诉我它的来历了。”
楚平看着愁云越来越重的彩衣,焦急的追问:“我的护身符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明白的告诉我好吗?”
彩衣说着从包里拿出那件五彩衣递给楚平:“别急,我本就打算告诉你,我给你看件动西你就明白了。”
楚平接过五彩衣,仔细的看着。衣服的质地明显和护身符丝带的质地相同,实际上,这个东西严格讲来不能算是衣服,它只是一块长方形的布,布的中央挖了一个圆形的洞,布的长边各连四根和护身符完全相同的丝带。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彩衣已经平静了,她语气淡淡的解释说:“它是我找到父母的唯一线索。当初,我就是穿着它被人放到孤儿院门口的。你看见了,这衣服的质地和式样都很奇怪。我查了很多书,问了很多专家,居然没人知道它的来历,也没人见过同样的布料。今天,我竟然在你这儿发现完全相同的丝带,我当然非常激动,我找了二十几年的父母,终于有了线索。这就是你让我感到亲切的原因吗?你难道真是我的亲人吗?”
楚平从小就戴着护身符号,一点也不觉得丝带的质地有什么特别,难以置信的问:“你真的问了许多人而没见过同样的布料?”
彩衣用勺搅着一口未动的咖啡,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慢慢的说:“是的,我问了很多人,非常的多,其中包括不少专家,没人见过同样的布料。这衣服的质地非常特别,布料是整个联成一体的。曾经有专家感兴趣想研究它,让我用针想挑几根丝线给他,我用尽办法也没成功。后来,我又试着用剪刀剪下一角来,也剪不下来,我还试着用火去烧衣角,也烧不起来。这件衣服竟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有,你看,这衣服上一共有赤、橙、黄、绿、紫五种颜色,经过这么多年,还那么鲜艳,一点也没有褪色,它是一件名副其实的五彩衣。”
楚平多少明白了一些,站起身来,准备结账离开。他对彩衣随身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很奇怪:“在这里说也没用,不如我们到我家去问问我妈。你总是带着着件五彩衣吗?”
彩衣将五彩衣收进包里,微笑说:“这么宝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总带着它呢?我说过,你让我感到亲切,我信任你,我想让你知道我的一切,加上上次我就看见了你的丝带,只是不敢肯定,所以我特意带了五彩衣来给你看,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你知道吗?上次遇见你后,我就把你当成我唯一的亲人。二十多年来,我头一次不再感到孤独。”
楚平听着心中感动,他再一次要求彩衣戴上护身符:“彩衣,你还是把我的这个护身符戴上吧。”
彩衣接过护身符戴在脖子上,等楚平结账离开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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