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氏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慢吞吞地道:“老太太,我是无所谓的,只是娘家的几个兄弟很担心我,非要替我讨个公道。”
廖氏想想她那一群虎狼似的兄弟,揉了揉太阳穴:“等瑶华做完这笔活儿,加倍处罚。”
包氏扶着椅子,站起身来:“老太太公正严明,媳妇感激不尽。老太太,这件事,不是我不依不饶,实在是后母难为,我一腔热血为她,她却反将我打伤,真是让人心寒难过……”
廖氏想着凤尾簪,亦是恼火,狠狠地瞪了白瑶华一眼:“不知好歹的东西,祝九少哪里不好了,非要得罪人家。”
别说祝九少是前世仇敌,就算不是,他能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廖氏居然还念着他的好,真是让人心塞。白瑶华暗自叹气,懒得争辩。
廖氏见她不说话,更加生气:“下去!我的早膳,以后不用你做了!”
不做就不做,正好她也不想再伺候,免得难受。白瑶华沉默地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了怀安堂。
怀安堂外,金菊开得正旺,沿着道旁一路延伸,直抵修剪整齐的灌木丛。
白瑶华看着花儿,走着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也许是因为两世为人,看得开了,又或许是因为过着别人的人生,很多事情,爱得浅,伤得便也不深。
灌木旁,迎面走来了包氏和白迟,这并非他们回房的路,白瑶华捻了捻荷包上的琉璃珠,放慢了脚步。
包氏果然是冲她而来,走到她跟前,便停下了脚步。
“白瑶华,真是好手段,怪不得这样嚣张。”此时四下无人,包氏懒得掩饰,原形毕露。
白瑶华看着她头上的纱布,抿唇一笑:“继母这是哪里话,我一向最敬重您了。”
“这里没有旁人,你用不着跟我装!”包氏被气着了。
“那行吧,我就是嚣张了,怎样,继母是打算打我一顿,还是咬我一口?”白瑶华笑了一下,伸手摘下一片灌木叶,捻作了碎末。
包氏多少年作威作福,没人敢给她气受,此刻直觉得胸口生疼:“你别得意,老太太刚才说了,不是不罚你,只是改天而已。有本事,你让祝公子天天请你去做菜,不然我一定让你好看!”
“这样啊……”白瑶华拍了拍手,遗憾地道,“那只能算了,我原本还想帮扶白迟一把的。”
“你帮扶白迟?哄谁呢?”包氏嗤了一声,忽地明白过来,连连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罚你了?想得美!”
“不不不,继母的顺序错了。”白瑶华伸出一根手指头,左右晃了晃,“是你不罚我,我才帮扶白迟。机会不用我多说了,近在眼前,明日我要去给祝公子做菜,如果继母能说服老太太,收回家法,我便带白迟一起去。”
她居然连逃脱惩罚的法子都想出来了!包氏狠狠地咬牙:“奸诈狡猾,你休想!”
“这怎么会是奸诈狡猾呢,我只是在跟继母谈条件。”白瑶华说着,看了白迟一眼,“难道我开出的条件不够好吗?”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包氏嗤笑一声,越过她就走。
但白迟不干了,口中叫着“娘”,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我长这么大,连国公府的公子是什么样儿都没有见过,如今大姐肯带我去立功,你为何不肯?”
包氏急道:“傻儿子,她只是为了逃脱惩罚,又不是真心要提携你。”
“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能拉我一把就好!”白迟紧紧拽住她的袖子,不许她走,“娘,你罚了大姐,又没有好处,何苦来哉,还不如答应她,让她带我去给祝公子做菜。”
“你这个不孝子,说的是什么话?她打了你娘,你知道不知道?!”包氏气得浑身乱颤。
白迟满不在乎地道:“打都已经打了,难道你罚了她,伤就会好?”
包氏气得说不出话,高高地扬起手,拍了他几下。
白迟疼得嗷嗷叫,但就是不撒手。
白瑶华抚弄着道旁的灌木丛,悠悠地道:“太太,我时间宝贵,行不行的,您赶紧给句话。”
白迟见她催,急得一把抱住了包氏:“娘,你今儿要是不答应她,我就不放你走!”
包氏让白迟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而不远处,有两个丫鬟朝这边来了,她看看前面,再看看白迟,突然有些泄气:“你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回头吃了亏,可别怪娘没提醒你。”
白迟高兴地叫了一声,一跳三尺高。
白瑶华放开灌木枝,转过身来:“太太,口说无凭。”
包氏怒目于对,想要骂她几句,忽然却瞥见那两个丫鬟走近了,立马改了笑脸:“你放心,我马上就去怀安堂。”
忍得一定很难受吧?有没有憋出内伤?白瑶华哂笑一声,望向怀安堂的方向,没有作声。
包氏按着被气疼的胸口,去了怀安堂。她知道老太太消息灵通,因此懒得编谎话,直接告诉她,白瑶华要带白迟去给祝鹤轩做菜,所以她决定原谅她这一回。
这其中有些什么弯弯道道,廖氏一想就明白了,但包氏自己愿意,而且白瑶华提携白迟,乃是一件好事,她便乐得装糊涂,依着包氏,不予追究了。
白瑶华信守承诺,得知怀安堂撤销了处罚,第二天早上,祝鹤轩派人来接的时候,果然带上了白迟。
白迟头一次有这样的机会,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大姐,我还是刚出师的时候,给人做过几次菜,结果全砸了,从此以后,老太太就不许我出门了。”
不许他出门是对的,他那一手烂厨艺,就是个祸根子……白瑶华默叹一声,道:“我带你去做菜,祝公子并不知情,为免他生气,待会儿你就在外面候着,横竖我立了功,会分你一半。”
白迟有些失望,不过白瑶华说的是事实,他便没有反对。
祝鹤轩的马车又快又稳,没过一会儿,便在城东的百顺巷里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