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心领神会,手腕一抖,长满倒刺的鞭子,呼啸着直朝包氏而去。她很有分寸,知道包氏是白瑶华的继母,若真伤了她,道义上站不住,因此只取她的发髻,没有挨着她的皮肉。
但饶是如此,包氏依旧被吓了个半死,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变成了一尊雕塑。
长鞭扫过,珠翠尽落,叮叮哐哐地掉了一地。
绿柳故意夸张地叫嚷:“白大太太,您这是怎么了?白三小姐好端端的呢,您怎么先把钗环取了?”
办丧事,才取钗环呢,这丫鬟好毒的口舌!包氏气得发慌,看看她手里的鞭子,却半句话也不敢回。
这就是兰陵王赏给白瑶华的丫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绿柳见她呆住,把鞭子又是一抖,想要给她提个醒,赶紧去抬白凤娇。正在此时,白钊却脚步匆匆地东厢过来,提着袍子,迈过了门槛:“住手!给我住手!这是白家的大太太,岂容你折辱!”
白钊维护包氏?!白瑶华一口闷气挤在胸口,偏又没法出声,急得不行。
还好绿柳能领会她的想法,替她回了话:“白二老爷,您的亲儿子,白大少爷白迆,现在之所以躺在床上不能动,全是拜白三小姐所赐,难道您就一点也不怨?”
这时包氏缓过了劲儿,不等白钊出声,把话抢了过来:“凤娇又不是故意的,她哪知道车会翻?她只不过是想早点回家而已!”
她说着说着,拿帕子按住眼角,哭了起来:“我们凤娇还小,不知事,我原不肯让她来的,只因想着有大哥大姐在身边,会教导她,护着她,这才放了手,谁知来京不到两个月,就出了这等事……”
她反咬一口,把责任推到了白迆身上,白钊口拙,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去骂白瑶华:“你们是怎么当哥哥姐姐的,为何没把凤娇护好,让人钻了空子?”
白钊居然信了包氏的鬼话?!他们赴京还不到两个月,谁敢断定,白凤娇那孩子,一定是在京城里怀上的?说不准上京前,就已经揣上了呢!
再说了,她也不小了,自己有手有脚,还会耍坏心思,她非要出去偷人,她和白迆能管得着?包氏怎么不说,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有把她教好呢?
白瑶华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反驳包氏的谬论,无奈没法出声,只能挥手示意绿柳,带人去把白凤娇抬出来,强行送出门。
包氏拦不住绿柳,又要在白钊面前装慈母,不敢去打白瑶华,只好缠住白钊,不住地数落她和白迆。
白钊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哪经得住她这一闹,很快晕头转向,一面指挥小厮去拦绿柳,一面任由丫鬟们去绑白瑶华。
白瑶华看见丫鬟们的麻绳,心下一惊,同时又很疑惑,看包氏这样子,根本没打算带白凤娇回昙华府?难道她不怕白凤娇的肚子大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绿柳甩着长鞭,击退小厮,却不敢对丫鬟们使鞭子,怕误伤了白瑶华,只得冲上去,挥起了拳头。
白瑶华不怕包氏,却恨白钊黑白不明,是非不分,白家由这样的男人当家,不败落才怪!上一世的惨剧,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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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对面,兰陵王府的马车静静地停在树下,朱修文坐在车内,打开车窗,朝外望去。
尽管他百步穿杨,眼神很好,但离着这么远,也看不清院内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看见白瑶华挺直的脊梁,紧紧贴在椅背上。
从小父皇就很喜欢他,总说几个皇子中间,就属他的背,挺得最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若非心内郁火不解,又如何会无缘无故把背绷得笔直。
他想着想着,忽地起身跳下了车,迈着大步,穿过街道,踏进了白虎桥下的小院子。
不是不去么?怎么又改主意了?李德全连忙招呼侍卫仆从,跟了上去。
朱修文步伐很快,转眼已出现在厅门口。他身量极高,即便只是背着手,扫视屋内,亦有一种居高临下,傲气凌然的既视感。
白家人都认得他,厅内立时安静下来。片刻的石化过后,小厮们噗通跪地,丫鬟们赶紧丢开麻绳,缩到了包氏身后。
白钊终于回过神来,上前行礼:“草民不知兰陵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包氏知道朱修文看重白瑶华,心内闪过一丝慌乱,但转念一想,就算他是王爷,也没道理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于是心又定了下来,跟着白钊上前,福了一福。
朱修文既没有看白钊,也没有看包氏,而是看向了绿柳:“你们小姐回来做什么?”
绿柳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得照实回答:“回王爷,白三小姐病了,我们小姐请白大太太来,带她回昙华府。”
朱修文微微颔首,马上问包氏:“听清楚了?”
这一回去,会有什么样的惩罚等待着白凤娇,包氏很清楚,所以她不肯走。她筹措着词句,想着要怎么对朱修文说,但朱修文一见她犹豫,就把脸沉了下来:“怎么,你想抗命?”
抗命二字,成功地提醒了包氏,面前这位,是皇上的儿子,大华的王爷,他可不是昙华府的那些空有头衔的贵人老爷,如果不听他的话,是要吃苦头的。
如果兰陵王想要让她下狱,应该连理由都不需要找吧?包氏让自己的设想给吓着,把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李德全生怕包氏磨磨蹭蹭,又惹朱修文不高兴,赶紧派侍女去西次间帮忙,又让人去街上雇车,送他们出城。
朱修文站在原地没动,又看向了白钊:“你是白迆的父亲?”
白钊赶紧回答:“是,草民是白迆的父亲。”
朱修文点了点头:“白迆伤重,你留下照顾他,等他痊愈再回家。”
白钊本想说,这不是有白瑶华么,她把白迆照顾得挺好的,但包氏刚才犹豫,惹了朱修文不快,他哪还敢驳话,赶紧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