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洛离这日幽幽醒转过来,只见自己置身在一顶粉色圆纱帐内,一股暖香扑鼻而来。
这是花坊之内吗?洛离心想。师父会在这里吗?
想那收妖葫芦还真是厉害,她差点就没命了,如今虽活了下来,身上却没一块好地方。
她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这间房内全放满了鲜花,还熏了香,另有脂粉香萦萦。
洛离环顾四周,房内并无他人。此间倒挺大,只是采光不好,开了几个窗户却渗不进阳光,只隐约看得出外面有光亮,于是虽是白日,房内却仍点了几盏昏暗的烛火。
她慢慢地下了地,只见床边妥当安放着一双崭新的软缎绣花鞋。她低头穿上,刚好合脚。
吃力地站稳,向前走了两步。她这才发现,刚卧的那张圆床竟是建在一个池子里面的,床下四周皆种满了莲花。
不愧是妖的住所,凡人应该不会在床下引水养花吧!
缓步行走着,洛离只知这是间十分爱香的女子的闺房。香虽各色具备,却不浓烈,加上烛火,直熏得房内暖香醉人。
行至进门处,一左一右还摆着两个半人高的花瓶,里面也是插着花。
拉开门出去,外面确是大白天,也无阳光,只有些许微风吹着,有些凉意。洛离这才发现自己只着了一身淡紫色的中衣,发髻也散开了,如瀑的秀发随意搭在身后。
门外的场地更加宽敞,空旷的院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一点都不像她想象中的样子。
她受了重创,如今最好不要使用一点法术。看了看遥远的院门,叹了口气:只能自己走过去了。
于是,一步步走到大门口,仿佛平生都没如此累过,不能用法术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出了院子,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尽头有个小门,应该是通往花坊其他地方的。
她刚欲走到小门那去,就听到有人喊了声:“姑娘!”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一青色衣裙的女子,正站在她方才出来的院门里面对着她笑。
洛离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那女子又喊了句:“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哦,我……”洛离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
“快先回屋吧!姑娘你受了很重的伤,不宜站着吹风的。”说着那青衣女子便上来搀扶她。
洛离也连忙往回走了起来,嘴上说着:“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此处又是何处呢?”
那女子还欲扶她,离忙道:“不牢烦姐姐了,我自己能走。”
“我叫凌烟,这儿啊是我们孤苦无依小妖们的洞天福地。”凌烟见她不愿,也就不执意扶她,只与她缓步同行进了院子。
“嗯?”洛离惊讶于她的直接。
凌烟笑了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我是一只青蛇妖。姑娘你也是妖吧,你是什么妖啊?”
原来如此,洛离心想,难怪看她走路脚步虚浮,弱如无骨。
“小妹乃是卑弱的青玉石妖,昔日好友皆唤我小玉。”
那凌烟却很高兴,道她是青蛇,离是青玉,二人本是同宗。
离却苦笑,何来同宗?
凌烟不罢休,皆同属青色啊!
离只好陪着笑笑。
凌烟又问:“但不知小玉修炼了多久?”
离含糊地应了句:“两千多年吧!记不清了。”
“我也两千多年!”凌烟笑容满面地道。
洛离点头笑过不语,心里却苦恼,盘算着这群妖的实力:该不会随便一个都是修炼千年的妖吧!
说话间已行至房门前,洛离刚欲推门进去,凌烟却拉了拉她的手。
离正不解,凌烟只把手与她一指,道:“这两边的门是通往东西走廊的,穿过走廊就是正院了,你从哪边走都能到。”
离顺势望去,只见抄手走廊的尽头皆有一门,方知这才是供人通过的门,遂点头谢过。
二人进了房,在桌边坐下,凌烟取过架上一件衣裳与洛离披着。洛离便问凌烟:“是姐姐救的我吗?”
“不是,”凌烟笑道,“救你的人乃是青歌,你伤的很重,我法力还不够。是青歌为你运功疗伤,才险救了你一命。虽是如此,她也折损了不少道行,如今正在房内闭关修炼呢!故而嘱托我来照看你。”
“那我合该前去答谢的。”离说道。
“不必急于一时,且等她出关罢。”
“哦,”离点点头,思忖片刻,复又问,“那此处是谁当家,小玉该去拜访,并答谢收留之恩。”
凌烟笑笑:“我们这儿啊叫花坊,自坊主至奴婢都是女妖。坊主是当家人,名叫长(chang)鸳。坊主不爱见生人,若就暂住些日子,是不好前去叨扰她老人家的。等你见过青歌,若她许你留下来,到时再拜见坊主也不迟。”
离点点头。
“青歌就是救你的那位,她是坊主的右副使。坊主有一左一右两位副使,左副使名叫琉心。两副使平起平坐,关系微妙着呢!”说到这凌烟笑笑,“你可别怪我多嘴啊,我无非是想你知道些这坊内的门道,不至于得罪了谁。”
离笑笑:“哪能呢!姐姐为我着想,小玉心里知道。”
凌烟点点头:“馀者皆没什么了,都是些寄居在此的姐妹。只是妖哪有省事的,脾性古怪者多了去了,不过有坊主在此,总归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况有左右副使监管着,倒也相安无事了许多年。”
说着凌烟又望了望门口,抬手使出一股青烟袭向门处,将门掩上了,方才继续说道:“我现下也无甚要紧事,且与你细细说下左右副使的事,教你眼明心亮。两副使旗鼓相当,位高权重。谁也不能得罪,也不能偏帮一方,不然被另一方知道了可不得了。”
离连连点头,心道:怎这一个小小花坊竟比九重天庭还要复杂,果然是妖的事多些么?
凌烟喝了口茶水才开口,看这架势,似是开了个很漫长的一段话的头。
“青歌与坊主在花坊建立前就是姐妹,原本也没有副使之称,只是唯她与坊主二人一同主事。琉心是花坊建立不久后才进来的,也是坊主救的,后来便留了下来。我进坊较晚,不知她是怎么坐上副使之位的,但听坊内资历较老的姐姐说,好像是坊主倾心与她,特赐了副使与她,同时也将右副使之位赐于青歌,示意青歌稍尊。但不过是念着早年的情分,琉心后来越来越得坊主器重,势头竟渐渐压过早就跟在坊主身边的青歌。但明面上二人仍是同等尊荣,坊主对青歌也未完全冷落,尚是信任她的。于是,如今,坊内事务皆是青歌操持,琉心则负责与坊主交待的秘密任务,总是四处奔走,甚少在坊内现身。你被救下的这段日子,琉心正是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不在坊内。你要见的话,恐怕要等日后了。”
“这便说完了,”凌烟道,“你只记着谁也别得罪,谁也别亲近,安守本分就好。”
离点点头,诚恳谢过。
凌烟又道:“还有一事。”
“姐姐有何事,但讲无妨。”
“我方才见你欲去往那门后面。”
离知她说的是那小门,便问:“怎么了?那地方去不得吗?”
“你千万记着,这花坊之内哪里都去得,就那门后面可万万去不得。若被发现,就不仅仅是被赶出花坊那么简单了。”凌烟不放心,还继续说道,“你一定要谨记啊!姐姐可不是故意拿话吓你,之前有人进去过,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花坊内厉害的妖还少吗?可谁也不会去好奇那个地方,除非她快活日子过够了,非要自寻死路。你可千万不能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