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现自己失去了法力,好像终于有一点点明白了柳如兰为何要将自己带到这么远的地方,然后又将我抛下了。
并且后来我发现,失去法力一步一步从山路上走下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当我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却在湖边发现我的皮囊并不是我原来的模样,而是一个我完完全全不认识的人。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是回不去了,而这一切我也怨不得他人,皆是因我的私心造成的。我既存了这不该有的心,害得迎春园的姐妹身陷险境,就该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残局收拾好。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更是为了无辜受累的妖妹们。
我撑着身子走了很久,直走到天也黑了也没有走出那座荒山。我仿佛来到了一个绝境,没了法力,没了本来的容貌,还置身在一处荒无人烟之地。但这些都没什么,只要能找到回去的路,相信我就能向迎春园里的姐妹以及离辕证明我自己。但如今,得先找个地方安全的度过一晚。
我不愿藏身在荒山的诸多山洞之中,我更愿躲在树上,但平日里我有时睡在树上都是倒挂着的,这在现在来说并不是特别适合,因为我如今已是凡人的体质。于是只得在树上坐着,就如此过了一夜,虽然这姿势对我来说并不十分的不舒服,但大约是累了,期间也有迷迷糊糊睡着过几次。
待翌日清晨醒来,直觉得腰酸背痛。而且我似乎又做了些奇怪的梦,梦里是夜间的高阁楼宇,我俯瞰着那座在睡梦中的小城,从他们的上方匆匆掠过,像是被谁追赶着,且愈加逼近。身后开始有流矢飞来,上面涂抹了特殊的血液,一旦被射中,我将会无力抵抗,于是我只得更快地掠过底下的那些楼宇,暗紫色的衣袖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艳丽,更有一丝衣料本身的香气在我飞速的前进中和着温暖的夜风一起送入鼻中,而梦境也只止于此了,我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被那些流矢射中,也不知最后是否有被人追上!
醒来是由于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所带来的不适感,大约我还是更习惯从前倒挂着的睡姿,那让我睡的安心。
所幸今日是个好天气,清晨就已有一丝微弱的阳光照向大地了,这稍稍减轻了酸痛带给我的不悦以及身处荒山的境遇所占据在心内深处的烦躁。
我开始决定踏上新的路程。手脚并用地从树上小心爬下,落地后第一个来自身体的抗议居然是肚子饿了,这才想起从占用了这个身躯开始,我就应该要像一个普通人一般进食了。而如今,睡了一夜之后,更是饿的通透。可这处所在,方圆百里不见人烟,我该怎样找寻那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呢?
于是,这次变成了一边饿着一边寻找出路,在寻路的同时,我不得不纠结一下,我与柳如兰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才让她又把我变成凡人又把我丢在荒山啊!
就这样一直走到午时,太阳在头顶之上的时候,还依旧无果,依旧不见人烟,目之所及都是长着稀疏的树木的大山,要不就干脆是光秃秃的黄土地。别说人了,连树木花草的生气都少。大约因着是岁末的原因吧!
而越往下走,我越发现,除了饥饿,我又多了一个来自身体的抗议——我太久没有喝水了。哪怕是为妖时也会时时饮些露水雨水的,可如今,抛开没有肉身的日子,我也有快一天没有喝水了。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着之前在洞中做梦时出了些汗的缘故,如今只觉得分外渴,之前早上醒来时还没有觉得,那时我离那个映出我模样的小湖还不远,如今走了一上午了,也没有再见过一条小河或小湖,更别说山泉瀑布之流,更是没有。
但我能忍,在目之所及不见半点水源的时候,在知道没有办法得到水源和食物缓解现状的时候,我的全身都处于一种紧张状态,告诉自己要忍住,直到能够改变现状时再松懈。于是又接着上路,不再多动半点想吃食物和喝水的念头。而此时我才发现,一早让我心情大好的天气,却成了我如今最大的敌人,心里不禁在想,若是能遇见个雨天多好。
接着又不知走了几日,我渐渐已感觉不到饥饿和口渴了,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推移。我就那样麻木地在山里走着,不知道是靠着什么坚持下去的,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在山道快要走到一个坡顶之时,我看到有人带着几个随从出现在那条路的尽头,我视线已有些模糊不清,只凭着意识虚弱地向他们招手,也顾不上对方是敌是友了。因为再多一天,或者是一个时辰,又或是一刻钟,我都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所幸那人似乎是友,再发现我之后,为首的那位手持长剑之人,便立刻向我冲了过来,由此情形来看,大约,不会是哪位敌人发现我的欣喜若狂之态吧!于是,带着一种不知名的放心,我便就此心满意足地倒下了,以一种颇不负责的几近无赖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