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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荣正在赶往南京。可惜的是,他不是在押运“水神醉”,而是被人点了穴道,绑了手脚,扔在一辆破车上,一路颠簸赶往南京。
“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段荣直怪自己命运多蹇。这一路上自己多加小心,几车子坛装酒,还是让人家砸了个粉碎。
一伙高手把他擒住,连夜送往南京。这是些什么人?他们的目标只是自己,并没有伤害伙计及车夫,这使段荣稍微放心,最起码不会牵扯到林家铺子,林彩云也不会受到伤害。
伙计和车夫逃回去报信,老板娘定然暴跳如雷,大骂我段荣饭桶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段荣暗自苦笑,但暂时顾不了这些,他要弄清楚这些人为什么抓自己。
他终于到了南京,进了一个大宅院,他便被塞入一间不是牢房却比牢房坚固百倍的屋内。
一连数日,那伙人对他不管不问,除了一个象哑巴聋子似的仆人,沉着脸任凭段荣大喊大叫也毫不理睬只知道机械似的送饭送水外,再没有人来过。
这里倒底是什么地方?段荣渐渐恐惧起来,那些人难道要我在这里颐养天年?初关进来时,天气还有点热,渐渐地天气转冷,想必日子过了有两个月。段荣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关着,不停地大喊大叫,根本没人理睬他。他想,伙计们回去说了,不知林彩云会怎么担心呢?
伙计们早就逃回去禀报,说中途遇见歹人,把段荣绑去了。
林白氏自然将段荣一阵数落,骂过之后,跟着林来富犯了愁。耽误了送酒倒是小事,人丢了可怎么办?不管怎么说,段荣总是林家铺子的人,说什么也要打听到他的下落,将他救出。
林彩云得知这一情况,不由得六神无主,唯有伏枕痛哭。
林白氏安慰她,说段荣一身武功,不会有事的。她也知道这些话是自欺欺人,但不知该怎么安慰女儿。林彩云哭了一阵,忽然对继母说:“娘,女儿有个请求。”林白氏道:“女儿有事便说。”林彩云求恳母亲,去苏府求救,要苏天佐帮着救出段荣。林白氏颇为难,林来富说:“行,我看这事不难。我们铺子的人丢了,请姑爷帮忙查找,合情合理。”
林彩云望着爹娘,说:“这是女儿的要求,也是对段大哥有个交代。”
望着女儿身形枯槁,容色憔悴,心中大有不忍之意,林白氏重重地点点头,答应马上去找苏天佐。
段荣的下落还没查出,成婚的日子已经到了。林彩云告诉爹娘,只要找不到段荣,她就不嫁。林氏夫妇劝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林白氏眼珠子转了转,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段荣他没事,只要你成了亲,他就会回来的。”林才云问:“为什么?”林白氏不耐烦地说:“别问为什么,反正这么回事,信不信由你。”林彩云似乎有点明白了,肯定是他们设的计,绑段荣的就是苏天佐。她从心底更加瞧不起苏天佐的为人,冷冷地说:“我既然答应爹娘了,就不会反悔,因为从我答应那时起,我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反悔的。”
林白氏便搪塞女儿,只要婚礼一过,段荣就会安然无恙地回来。而且,自己准备认他为义子,将来把林家铺子交给他。林彩云信疑参半,只得答应。
夫妇俩离开女儿房间,林来富疑惑不解地问:“难道……真是苏家绑了段荣?你真准备收段荣为义子?”林白氏冷笑道:“我怎知他被谁绑了去,我不这样说,女儿会上花轿吗?收他做义子?白日做梦,我也就说说而已,只是为宽女儿的心。”林来富摇头走开,边走边说:“收义子这个主意,我看不错。”
苏家早已合好八字,问神卜卦,算清阴阳,选定黄道吉日。林家也忙碌起来,备办嫁妆。日子过的飞快,新年一过,苏家迎亲的队伍来了。
南镇苏府公子娶媳妇,消息传遍了方圆百里,水神庙镇更是热闹非凡,比刚过去的新年有过之无不及。
林家的新年,过的凄惨,但林氏夫妇认为,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女儿嫁过去,过上一段日子,她就会回心转意,夫妻俩坚信,他们这么做,是正确的,都是为了女儿好。
这日晴空万里,旭日高照,和风习习,春意盎然。林家铺子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苏天佐披红挂彩,襟插红花,骑着一匹大红马,显得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小镇的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无非是称赞羡慕之语。能够攀上南镇苏家,已是难得,新郎官又英俊潇洒,名声远播,更是梦寐以求的大好事,多少怀春少女,暗自羡慕林彩云的好福气,可谁知道林彩云欲哭无泪,欲死又止。
新娘就要上轿,林氏夫妇不由得落下泪来。忽然,林彩云跪倒在爹娘面前,放声大哭。新娘上轿,照例都要哭上一阵,表示自己舍不得离开爹娘,但都是装装样子,哭上一会儿也就停了,但林彩云之哭,如黄河之水奔流不息,连绵不断,哭声凄惨,有如生离死别,令人闻之无不恻然。
苏天佐渐渐色变,一股不祥的念头涌上心头。
这样哭下去如何是好?林白氏急忙上前阻止,林彩云又哭了一阵,仿佛将一生的眼泪在这一刻都已哭尽。她向爹娘磕了几个头,道:“爹、娘,二老将女儿养的这么大,此情比天高比海深,女儿这一走,就算给爹娘尽了孝,娘说过,就当女儿死了。娘说的对,往后只有二老自己照顾自己了。”说罢收泪起身,一张脸变得极为死板,没有笑意更为哭态,便如一具活僵尸似的,在几名苏府女仆的掺扶下,上了几匹骏马拉着的花轿子车。
唢呐、锣鼓一齐奏起,花子车轿缓缓而去。林氏夫妇怔怔地望着花轿离去,蓦地哭将起来。也许他们已经后悔,不该硬逼着女儿攀高枝。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林彩云就象一个木偶,受人操纵,她的灵魂早已出壳。
“送入洞房!”随着司仪的叫喊,客人们哄笑起来,林彩云被送入新房。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外面还在哄闹嘈杂,客人们在闹腾。屋里静悄悄的,林彩云偷偷掀开盖脸红巾,新房装饰的非常雅致,既不失富丽堂皇,又显得主人优雅萧疏。雕梁画栋,珠帘锦帐,一对红烛不停地跳动着充满热情的火焰,但林彩云看见的只是烛泪点点。
“我就这样嫁人了?”林彩云不敢相信也希望这不是真的,然而山盟海誓虽在,人已各奔东西。
夜已深,客人们陆续离去,终于,苏天佐来了。
朵朵莲花潘妃步,纤纤杨柳小蛮腰,美人就在面前,苏天佐欣喜若狂,热情似火,上前掀开她的红盖头。林彩云木头人似的坐在床沿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她心里,却极为害怕,怕那一刻的到来。苏天佐已经等不及了,将她拥入床上,喘着粗气脱她衣服。林彩云随他摆布,没有一丝反应。片刻间,她已**相呈。苏天佐温柔的亲吻她,取出一块洁白的,绣着一对鸳鸯的纱巾。
“干什么?”林彩云象见了鬼似的,惊叫起来。她的心抽紧了,因为她略知一点当地习俗,新娘出嫁,夫家会准备一块洁白的纱巾,以验新娘的贞洁。而且,次日会将纱巾挂在大门口,用染红了的纱巾向人们炫耀,娶了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回家。
不容置疑,苏天佐正在进行这种习俗。
林彩云猛地坐起,拳起身子,缩向床角,惊恐地叫着:“别,别,不要,我不要!”
苏天佐温柔地道:“新婚夫妇,都是这样的。”
林彩云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要!”她盯着那块纱巾,就好象看着一把闪着白光的刀。
“为什么?”苏天佐一怔。
林彩云的精神似乎快崩溃了,她摸索着衣服往身上穿,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忽然,她朝苏天佐跪下,凄厉地叫道:“别碰我,别碰我。”泪水涔涔而下。
苏天佐的心渐渐往下沉,眉头紧锁起来。他看了看手中的纱巾,似乎明白了什么,问:“为什么?难道……”
突然,林彩云挺直了腰,显得极为果敢,说:“不错,我有过男人,我有过心爱的男人,我只爱那个男人,你快杀了我吧!”
大喜之中的苏天佐,就象突然被人塞入冰窖里,全身急颤,手一松,白纱巾缓缓飘落,就象一朵云,飘了开去。然而,这是一朵白云,并不是五彩之云。
一股强烈的愤恨涌上心头,苏天佐双眼喷着怒火,一伸手,从墙上摘下那柄剑,拔出剑来,指着林彩云喝道:“贱人,为何戏弄我?我……我杀了你!”
林彩云毫不畏惧,昂首道:“不用多说了,你杀了我吧!”
剑尖不停地颤抖,挽出朵朵花来。刚做了新郎就成了王八,苏天佐如何不怒火中烧?他咬牙沉声说:“既然你喜欢别人,为什么还要嫁给我?”林彩云冷笑道:“我并不想嫁给你。”苏天佐一怔,问:“那么为何还要上花轿?”林彩云道:“苏府声威大,我能不上花轿?我的爹娘能不让我上会轿?你为林家出过头,花过大把的钱,我爹娘对你感恩戴德,你想娶我,他们会不答应吗?可是金钱声名并不能征服一切,尤其不能征服女人的心。”苏天佐怔住,良久方道:“我没有强逼硬娶,你我两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光明正大明媒正娶。”
林彩云笑了起来,笑声显得十分凄凉,她往着苏天佐,嘴角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说:“不错,你没有强逼硬娶,可是你有钱有势,很多事,对你来说太容易了,即使面对官府,你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去摆平,一切事情,在你眼里,都是顺理成章,极为简单易行。你认为你不是硬要的,强取的,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一切是什么给你带来的,是苏家的金钱。如果你没了金钱,你还能这样耀武扬威无所不能吗?”
苏天佐陷于沉思中,林彩云的话有一点道理,但是,自己的名声,却不是用钱可以换来的,那是自己仗义出手,奋勇向前换来的。苏天佐冷冷地问:“你父母知道这一切吗?”林彩云摇摇头,苏天佐问:“那人是谁?”
林彩云一直认为段荣被抓,是苏天佐想得到自己干的,他想以段荣为筹码逼迫自己就范,现在看来错了。苏天佐并不是一个迷恋女色而不惜手段的人,他喜欢自己,痴迷自己,但决不是非得强占自己那种人。他并不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是段荣,否则盛怒之下,他不会问男人是谁,而是提剑去杀段荣,那么继母所说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的,是欺骗自己。林彩云想,千万不能透露那男人就是段荣,段荣生死不明,苏府既然答应林家去寻找,那么一定会去寻找的,切不可节外生枝,害了段郎。那么是谁抓了段荣呢?唉,段郎,你在哪里?在这关头,她却为段荣担起心来,要是苏天佐能猜知她的内心所想,非把肺气炸了。林彩云抬头望着烛光,似乎神驰远处。
新婚的喜气,随着剑光乍现,早已荡然无存。苏天佐就象一头受伤的老虎,在屋里不停地转悠。
南镇苏府,声名显赫,却娶了个失贞的女人,传将开去,不是授人笑柄吗?母亲得知此事,她能受得了这个打击?苏天佐还剑入鞘,颓然坐到椅子上,抱紧脑袋苦思对策。
烛火跳动,明暗不定,增人烦恼。苏天佐拔剑随手一挥,烛火顿灭,红烛纹丝不动,完好无损。他拿着剑,站在窗口,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残月。月光潜入屋子,留住屋内一丝明亮。
林彩云一阵害怕,她不是为自己害怕,而是替段荣担忧。苏天佐无疑是个绝顶高手,段荣不是他的对手。……绝对不能说出段荣,否则……
苏天佐瞥了她一眼,月光为她涂上一层银色,尽态极妍,但此时他已无心审美,该如何处置林彩云,以后怎么办?他迁思回虑,拿不定主意。
林彩云把窗户纸捅破了,反而如释重负,显得极为安静,盘膝坐在床上,看着苏天佐,心里在想,看你把我怎么办?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她没有错,因为她不是为我而生的,谁叫我与她相见太晚。就这样认啦?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不算怎么办?难道大开杀戒?我也不是那种迁怒他人的人。唉,这事传将出去,我以后怎么混?”苏天佐进退维谷,举棋不定。他坐到椅子上,胳膊肘撑在椅子把上,一手托着头,陷于深思之中。
黎明前的黑暗,悄然而去,远处传来金鸡鸣晓,晨曦初上,两人还是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婢女晚菊在门外喊道:“少爷,少奶奶,起来洗涮,当去拜见老太太。”
苏天佐如梦初醒,慌乱片刻,回道:“知道了!”他看了林彩云一眼,长叹口气,忽然挥剑,剑光闪过,鲜血直流。即便林彩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寒光乍起,她还是一哆嗦。剑光遽收,苏天佐拣起那块洁白的丝巾,捂在自己手臂上,然后拿开,洁白的丝巾已红的触目惊心。苏天佐寻出一枚伤药服下,过了片刻,推门出屋,将洁白的丝巾挂在门口。他回头瞥了林彩云一眼,沉声说:“穿衣服梳洗,去拜见母亲。”他见林彩云坐着没动,又说:“我们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我希望你对我母亲好点,即使是装出来的也行,你在苏府一天,就装上一天。我母亲年纪大了,身子有病,我不希望她老人家伤心生气。”
林彩云下床,说:“你放心,即使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我也不会故意做出让她生气伤心的事。”
晚菊走了进来,参拜过林彩云,笑道:“少奶奶,待会去见老太太,你得打扮一下。来,我帮你。”虽然林彩云内心不愿,但嗔拳不打笑面,晚菊一番好意,难以推辞,便由她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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