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晗看着在法警的带领下,面无表情的走过来的诸苟,她有些惊奇,自己的内心竟然如此平静。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咬牙切齿,和仇恨,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怎么的,一直低着头的诸苟在经过程晗的时候,像是感觉到她一般抬起了头。那眼神里有惊讶,也有躲闪。他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没有了机会,只能沉默着走到被告席上。
“被告人诸苟,在刚被释放期间再次犯下恶性伤人事件,导致受害人轻伤。再加上被告人属于再次犯罪,情节严重,最终决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象征着正义的锤子敲下,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程晗的眼角流了下来。虽然,不能‘一命换一命’,可是这样的结果,也许才是最好的。至少,现在的她还可以活着,可以好好地陪着自己的父母,连带着程煦的一起,好好活着。
听到最后的结果,诸苟的母亲崩溃的大哭起来。她才刚刚跟儿子团聚,以为一切都会向好的地方发展,没想到,却又是回到了万丈深渊之中。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丈夫,明明那里站着的是自己的骨肉至亲,他却冷着一张脸,神情厌恶的斜眼看着诸苟,就好像他是一个陌生人一般,生生断了感情。
诸太太的心冷了冷,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悲痛,看着儿子被带走的身影,一个被压在内心深处好多年的念头,又慢慢冒了出来。
结束之后,两人各怀心事的走了出来。诸先生看了看手表,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真是的,耽误了我这么久的时间,你看看,现在都快来不及了。”
说着他就想丢下老婆,一个人离开。可是一向怕他的诸太太此刻却拽住了他的手腕,眼神阴晴不定的问道,“儿子的结果才刚出来,你不去看看他吗,这是要去哪里?”
“他有什么好看的!我这儿是有个项目招标,因为他,我已经耽误了将近半个小时了。”他这样解释着,伸手想要把诸太太的手拿下来。
可是,平常弱不禁风的夫人,此刻力气却大的很,他愣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没有拿动。终于,不耐烦了,“你还有完没完了!这不是都跟你解释清楚了嘛,你还想怎样!”
诸太太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丈夫,慢慢地松了手,悠悠道,“离婚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她看着丈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眼睛里全是不容置疑。
诸先生气极而笑,“你是疯了吗?”
“我没有,反而现在清醒的很。”她伸手从包里拿出早就草拟好,却一直没有勇气拿出来的离婚协议书。由于在包里待的时间太久了,这些纸张都有些皱巴巴的了。
“你就是我跟儿子身边,最最不好的影响。是你对女性的不尊重,让咱们儿子有样学样。也是你的漠视和冷漠,造成了孩子变成今天的样子。而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我的想法,有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并不是你的佣人和保姆。
这么多年,我做饭做够了,也受够了。所以,到此为止吧。到时候儿子出来都要三十二岁了,就由他自己决定跟谁生活,或者完全靠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这就是我想说的,就这样吧。”
把离婚协议书硬塞到诸先生手里,诸太太撩了撩头发,潇洒的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你为什么不选我?”
这是诸苟面对面见到程晗的时候,问她的第一句话。这个问题仿佛一个魔障一般,一直在诸苟的心头,让他久久不能释怀。所以,他申请要见程晗一面,一定要问个清楚。
程晗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上下打量着诸苟。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但又有谁能想到,这个少年有着那般黑色的心肠。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你还记得程煦吗?”
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忘记。诸苟看着越来越熟悉的程晗的脸,一个想法在心里慢慢发芽。
看到他那副样子,程晗知道他已经想到了,便笑了笑,“我是他的亲姐姐,怎么样,我们两个长得像吗?”
此刻的她虽然笑着,但在诸苟眼里去像是索命的饿鬼一般,面目可怖。
“你说的是真的吗?”诸苟有些不愿意去相信。
“我骗你做什么?”
程晗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淡笑着看着诸苟。他的脸上各种颜色变幻着,心情难以估摸。终于,他抬起眼,直直的看着程晗,“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吗?”
“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我设计你做什么!拿我自己的命跟你搏么?我怕是疯了不成!”他们之间的对话被全程监控着,程晗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多多少少的那部分计划。
看着诸苟不再说话,程晗挑着眉,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再说了,你进来这么多年,你有见过我家人找你父母的麻烦么?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再是小时候,你就应该学会自己承担责任,而不是出了问题就开始找别人身上的不是。
你说你是真心悔过,那么你出来之后,有去过我弟弟的墓前,跟他忏悔道歉吗?你没有!你有找到我的父母,去跟两个失去了孩子的老人家道歉吗?你也没有!你也许会说,这些都是表面工夫,并不代表着什么。
可是,如果你连这样的表面工夫都想不到,又怎么会直视自己的错误,真正的忏悔呢!我知道你从小被你父母宠着,觉得谁都应该让着你,哪怕是到现在都因为对他们不满而心存莫名的愤怒。
那你有想过,我弟弟也是我家宠着长大的,他又凭什么被你那般践踏!”
程晗的话像是一把利刃,把诸苟多年以来制造给自己的假想世界割了个稀碎。他总觉得自己的父母对不起自己,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却从未想过这么多年,那个叫程煦的男孩儿的家人究竟是怎么过的。
他伸出两只手,捂在脸上,失声痛哭起来。程晗不愿意去猜想他究竟是为何而哭,哭得真心还是假意,索性起身,离开了。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就看见站在车子旁边等她的萧嵘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总能给程晗一股莫民奇妙的心安,仿佛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她快步走过去,牵起萧嵘峥的大手,笑着问道,“大厨,晚饭吃什么呀?”
萧嵘峥揽她入怀,揉了揉她顺滑的头发,“杂粮米饭,冬瓜排骨汤,番茄炒蛋再加上个香菇小油菜。怎么样,我的小祖宗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程晗笑着环住萧嵘峥的腰,“要不,你赶紧打个报告吧。我想以后都吃你做的饭。”
她的眼睛亮亮的,让萧嵘峥有些看不真切。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程晗的脸,认真道,“晗晗,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我开这种玩笑做什么!”程晗嘟着嘴,佯装不满,“既然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那就是开玩笑喽。”
说完就想从萧嵘峥的怀里挣脱开来,可是他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两只结实的手臂把她抱得紧紧的。
“走,我这就去打报告去!”
第二年清明,不知是不是老天感觉到了亲人们思念的悲伤,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墓园的最深处,程晗抱着一束花站在程煦的墓前。
她穿了一身黑色到脚踝的连衣裙,外面还套了一个卡其色的风衣。可就算如此,宽松的裙子也遮盖不住她圆鼓鼓的肚子。
“阿煦,姐姐又来看你了。我这三天两头的过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烦呀。可是,宝宝说想舅舅了,刚刚孩子肚子里跟你打招呼来着。”
程晗用手扶着腰,小心翼翼的弯了下腰,把鲜花放在墓碑前面。墓碑上,少年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程晗伸手,轻轻抚摸了照片上少年的脸颊。
“你要是在就好了,这样宝宝就可以有两个舅舅了。王越这孩子人小鬼大的,他现在终于跟你姐夫统一战线了,两个人一起管着我,这也不让我吃,那也不让我吃的。要是我的阿煦,肯定是向着我的。”
“怎么,你又在跟程煦告状了?”萧嵘峥走过来,轻轻扶住程晗的腰,她现在月份大了,一天到晚的腰疼。
“哼,你自己做的什么,阿煦肯定都看见了,还用我跟他说!”程晗傲娇的撇了撇嘴,伸手掐了一下萧嵘峥的手臂,跟程煦道别,“阿煦,你乖乖的,姐姐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就算被掐了一下,萧嵘峥依旧稳稳当当的扶着还有些小脾气的程晗,低声安慰道,“晗晗,你这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我跟王越都是怕你吃出什么问题才这样管着你呢。这样吧,等你生完宝宝,我变着法儿的给你做减脂的月子餐好不好,保证不让你长肉肉1”
“真的?”程晗有些心动了,却还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真的,而且等你出月子,我再给你做小龙虾吃!咱到时候吃着火锅,吃烧烤,再就着小龙虾,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果然,在美食面前,再多的脾气都会化为乌有。。
两个人慢慢的消失在雨雾中,而那摆了满了鲜花和点心的墓碑,也仿佛多了一些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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