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永寿挥剑的一瞬间,整片苍穹仿佛都被切割开来,变成一明一暗两片天地,一种莫名的波动开始震荡开来。
申鹿站在天魔十四岛最高的山峰之上,他看着身旁的徐落伽,神色落寞,“你相信有轮回吗,那些死去的人真的还可以回到我们身边吗?”
徐落伽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他没有回答。
一座燃烧着火焰的岛上,男子对着火红色头发的女子说道:“他的成长真是超乎想像,你要抓紧了,我已经感应到你躁动的真名力量了。”
一座门前竖着五爪金龙石碑的古朴山庄之中,一名满头金发神情威严的男子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遥远的天穹之上,一片天空突然裂开,一只血红色的竖眼一闪而没。
王永寿痛苦的躺在地上,眉心的竖眼不停的滴着血,他的头颅疼痛欲裂,像是被人用斧子从天灵生生劈开一般。
从柱子中心开始有着无数的裂隙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方圆百丈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般,徐曳风已经看不出人形了,浑身焦黑彷如焦炭,已经探不出任何生命特征了。
王永寿一瘸一拐的向着赵千秋走去,赵千秋将悬在头顶的肉块递给王永寿,她感应到肉块中无尽的威压和血气,
“这到底是什么?”
“喀喀喀——”
没等王永寿解释,包裹着徐曳风的那层黑炭竟在缓缓脱落,在那层黑炭脱落之后,徐曳风浑身都露出卷起的红肉,显得恶心狰狞,可他似乎不以为意,向天一指,一道血色瀑布从天而落,绑在柱子上的女子开始痛苦的**起来,原本青春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着。
“你们输了。”徐曳风舔了舔已经没有嘴唇的牙齿,低低的笑了起来。
“呵。”王永寿一拍地面,“这可不一定呢。”
柱子地下一枚土色的纹印渐渐浮现逐渐变大,片刻之后便将两条蛇包裹了起来,两条蛇渐渐石化的时候纹印中心的石块已经被送到了柱子的最上方,女子的脚下一张血色的大口出现,王永寿右手凭空一压,石块化作石粉掉落在血色大口之上,血色大口如同遇到烈火一般消融了。
“怎么可能?!”这时徐曳风才意识到了危险,“那是什么?怎么可能破开饕餮烈血阵?!”
“果然呢,你们叛离人族太久了,忘了你们所学会的阵法都是人族所创么?”王永寿唤出命魂,八卦卦位变幻不休,阴阳之光悬在王永寿的脑后,将王永寿衬出了几分出尘的气质,“真不巧,我所习得的道正是所有阵法的基础,即便我不能布下这些阵法,可看出阵眼在哪儿还是轻而易举的。”
“八卦之道,怎么可能,当年人祖殁去之后,所有想要抵抗的八卦门族不都被卦祖诛灭,怎么还会有余孽?”
王永寿提着无垢一步一步的走向徐曳风,面无表情,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其实我也是。”
肉块的血气实在惊人,仅仅这么一小会,王永寿就恢复了七七八八,师兄没有告诉自己这块肉到底是什么,但就凭着这一点,这块肉就是无价之宝,现在的王永寿什么都不想,他只想杀掉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敢杀我!我可是血刹族第三亲王,你要是杀了我的话不消片刻便会被我血刹族通缉,葬身于这片血海之中!”徐曳风有些色厉内荏。
王永寿继续往前走着,忽然徐曳风脸色一僵,一股甜腥气传来,被绑在柱子上的女子径直走向赵千秋,王永寿叹了一口气,也回到了赵千秋的身旁。
徐曳风满脸的不敢相信,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王永寿看着面前的女子,神色有些复杂,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会被抓住,她的实力并不弱,至少不会比徐曳风弱。
赵千秋趴在女子的怀里,痛哭流涕,此时的赵千秋显得格外的单薄和无助,她只能用哭泣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情感,她一边哭一边说着:
“我来晚了,都怪我,要不是我这个怪物,小三不会死,落雁不会死,非清也不会死,都是我,都是我,我这样的怪物,走到哪儿只能带来死亡,只能带来不幸,我的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女子轻轻的拍着赵千秋的后背,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拍赵千秋后背的频率都没有任何变化。
王永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就不伤心吗?”
女子看了王永寿一眼,许多景象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永寿似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至今的经历。
女子的声音如同黄莺一般清脆,但很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我是火离鸦的先知,我负责为火离鸦一族指引前路。”
女子从王永寿的鬓角取下一根头发,头发在她的手指之上燃烧起来,摇曳的光影中有着一个半跪着的背影,背影脚下有着无尽焦枯的土地和无数碎裂的尸骨,天空上不断有着大星坠落,背影忽然站了起来,摇动着手中被血染得有些发黑的旗帜,向着天空怒吼起来,整个世界显得空荡而寂寥,似乎只剩下这道背影。
女子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但有着无尽的悲哀,她扶着赵千秋的肩膀,
“他才是天煞孤星,他会带着一切一起去死。”
王永寿不懂这个号称先知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谁能不死,如果死了能知道一切,如果死了能获得自由,那么死有什么不好吗?
赵千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你看到了他的真名和未来吗?”
先知摇了摇头,
“时间是一条不断流淌的河流,谁也不能截断阻止甚至窥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猜测,但我的确看到了一些东西,千秋,如果你想活下去,离他远一点,他是不详的异类,靠近他时,我甚至觉得他是被死亡支配的亡者,浑身都是死气。”
王永寿走到徐曳风的尸体旁边,他用赵千秋二人听不见的语气自言自语道:“我真的是异类吗,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带来死亡吗?”
师萱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的声音依旧温柔,
“如果你是带来死亡的亡灵,那么我是什么,是亡灵的亡灵吗?”
王永寿摩挲着晶莹的无垢,“刚才斩出那一击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先知所说的一切,血流成河,枯骨千里,一切都被毁灭了。”
师萱萱靠在王永寿的脖颈上,轻轻的踢动着晶莹如玉的小脚,
“死亡是万物的开始而不是终结,我们所抵抗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破坏死亡这个规则的东西。”
王永寿的神情愈加迷惘,
“如果不是为了强大到无可匹敌,如果不是为了长生不死,那么我们的修行到底有什么意义?”
师萱萱沉默了片刻,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问的这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在那终焉之战中,那些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毁灭无数域界,那些可是长生亿万年的人大都选择了轰轰烈烈的死去,我想他们当时所想的或许就是维护我们死亡的权利,不是作为容器如牲畜一般被攫取一切之后还不能安安静静死去的权利吧。”
王永寿迟疑了一会,他似乎懂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于是他问道,
“我们到底是追求什么,哪怕拼上命也要追求的东西。”
师萱萱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想起了一些东西,想起了当年有个男人跟她说过这样一句话,
“作为一个人,有一个东西始终不能失去,无论你是男是女,无论你是什么实力,无论你是生是死,如果你是一个人,你就该有自己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