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寿向大长老行了一礼,“我累了,我想先去休整一下。”
这次的比试之后还有很久才会继续轮到雷族,大长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王永寿走回八大家族提供的驿馆,布好禁制之后在房间中不能自制的吐了起来,吐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走出房间,师萱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永寿看着渐斜的大日,小声的说道:“已经快天黑了啊。”
沉默了好久,已经只能看见一丝日光渐退,远处传来魔兽的呜咽与海鸟的归巢之声,轻风拂过王永寿的脸颊,他扶正自己因为杀戮而有些歪斜的发簪,他用命力拂洗因杀戮有些发红的道袍,他取出无垢,他看着明亮如初寒光闪闪的无垢,最后他看向了师萱萱。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让一些人连死亡的方式都不能选择?”王永寿的语气很少见的出现的迷惑。
师萱萱看着已经要看不见的大日,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你可不要问我,我可是有八千万的功德,那个时候我可是被称作天谴魔女呢。”
王永寿摘下脚下的一枚小花,又问道:“你见过你的父母吗?”
师萱萱低下头,声音有些失落,“太久了,真是太久了,久到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
师萱萱似乎想起了什么,王永寿似乎从来没有说到过他的父母,于是她问道:“说说你的父母吧。”
王永寿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父母。他不是不想说自己的父母,而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父母,这么说也不对,他或许也许可能应该在梦里见到过吧,那是一双浅浅的背影。很浅很浅,浅到随时会消失,浅到王永寿只能记得那个模糊的样子。
“也许我的父亲和我长得很像,他有着最威严的神情,他有着最强大的力量,他很爱我,愿意用他的后背背着我,他的后背是世界上最宽广的后背。也许我的母亲长得很美,可以配的上世界上所有形容美的词汇,她有着最温柔的眼睛,有着最爱我父亲的心灵,也许在我不知道的那天亲了我的额头去到了不得不去的远方,含着泪,声音中有着哭腔。”
师萱萱问道:“如果你的父母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怎么办?”
王永寿抬头看着渐渐出现的星辰,他嗅了嗅自己手上的小花,满怀笑意的月牙溢出晶莹的泪滴,“也好啊,那就告诉我他们有多么讨厌我,讨厌到需要将我遗弃,讨厌到需要我独自面对这险恶的世间,这样或许我会有更多的勇气和力量尽力的活着,活的更好。”
师萱萱帮王永寿抹去眼角的泪水,轻轻的说道:“都说男人有时候像个孩子,还真没错呢,既然是孩子,那么哭吧。”
王永寿没有哭,他知道这个世界允许悲伤,但不允许放纵的软弱,他知道这个世界允许泪水,但不会同情这样显著的弱小,他知道这个世界允许美好,但会将这些美好碾压一遍,成为他们所爱的美好。
王永寿取出无垢舞了起来,王永寿所舞的是天元不老剑,天元不老剑是戈康为勒托和柳如波所创,剑招本来就更像舞蹈,但男子舞起也别有一番风味,王永寿舞剑之时没有用上一丝力量,但天空中忽然下起了柳絮,不是法则造物,是真正的柳絮。
“一夜春色柳如波,
星辰微亮,柳絮翻飞,排列翻转,如波如鳞。
梅开雪湛思勒托。
柳絮渐散,梅从星落,光影舞动,如美人持剑。
吾有一剑天不老,
剑指星南,星雨坠落,梅柳相交,如人互拥。
生生世世情难绝。
无垢归鞘,梅雪皆散,星辰归位,天地皆寂。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血腥的岛屿之上有一个青年曾经舞动了这样美丽的剑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吧,这些情感对于这个世界的种族实在太过脆弱了,脆弱到只要拥有了基本上就与弱者相等同了,所以他们不需要这些情绪。
师萱萱问道:”这是你创的剑招吗,真美,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王永寿将无垢递给师萱萱,无垢上的星辰似乎与天空中的大星有着莫名的联系,忽隐忽现,剑体中的神冥如同一头沉寂的黑龙,安静,威严,不可亵渎,也像一枚珍贵的黑宝石,耀眼,冰冷,高贵,无垢在星光下看上去格外的特别。
“真美。”师萱萱又赞美了一句。
王永寿说道:“这把剑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有敌人的,也有主人的,再美也终究是杀人器。”
师萱萱显然有些不认同,“这个世界上,你想要改变些什么,只能用力量去征服别人,这跟武器没有关系,我想铸造出这把剑的人一定是个浪漫的人。”
王永寿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戈康或许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但他一定是个浪漫的人,不然怎么会创出天元不老剑这样梦幻的剑招。
师萱萱轻轻的抚摸着无垢,像是在抚摸着爱侣的皮肤,温柔细致,“我想那个人一定从未失去过他的初心,不然这把剑何以到现在还是这样晶莹纯粹,你听这剑鸣,似乎每一声剑鸣都在雀跃都在欢呼,庆幸着主人从未失去过自我。”
王永寿握住无垢,无垢铮鸣的更加厉害了,王永寿闭上双眼,他从来没有这样细致的感应过无垢,他觉得师萱萱说的是对的,他真的听到了无垢的声音,他真的感受到了无垢的雀跃,他睁开双眼,轻轻的抚摸着无垢,轻轻的将她放进青莲剑鞘中,轻轻的像是呢喃一般的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迷失的。”
王永寿从来没有迷失过,有时候他冷静的近乎冷血,有时候他脆弱的像个婴儿,有时候他憨厚的像个傻子,有时候他愤怒的像个疯子……有很多时候他不像一个合格的求生者,不像一个生在这个世代艰难的人族,可正是这样,他才是一个人,一个年少的青年人,他有着一切人所拥有的好的坏的东西,有时候他有着许多人都没有的坚硬外壳,活下去,做人,带着许多人做人,光明正大的。
王永寿从来没有忘记对老乞丐的承诺,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种族自卑过,很多人在看着自己,在暗中,在明面上,等着自己强大起来,等着自己带着许多人走到天妖王城之上,就用在荒野破庙和柴房中走路的姿势走着。
其实王永寿还希望那时候他可以看清自己父母的样子,
“做人真好。”王永寿突然说道,笑容灿烂,内心平静。
做人真好,可以柔软,可以坚硬,可以追求那么多东西,可以……打败那么多阻挡自己的东西,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