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金光璀璨不见其峰的山体之下,清秀的小和尚搂着怀孕的妻子悠闲的晒着太阳,妻子脸上有些雀斑,长相很平凡,小和尚神色深情慈悲。
妻子忽然叹了一口气,“不能陪你一辈子真是遗憾。”
小和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抚摸着妻子隆起的腹部。
他是释迦佛第十七弟子,平凡无奇却也天下皆知,他是释迦佛众多弟子中未曾成佛的不肖者之一,却是灵山之上唯一一个破戒娶亲的菩萨,爱这种东西很玄妙,即便是菩萨,一颗菩提心也会裂开一条缝隙,种上一颗难忘的种子。
他没有还俗,释迦佛只是让他住到灵山脚下的一座佛国之中,但他觉得他这一辈子恐怕也没有机会成佛也不想成佛了。
十个月很快也很慢,他违背誓言打伤了十万佛兵再次踏上了那片净土,他愿用一身修为佛缘换取那个女人的复苏,可惜释迦佛也只能摇头。
妻子就这样死去,以凡人的说法,妻子是难产而死的,但他知道,妻子是因为他的罪业而死,他早就明白妻子早晚有一天会老去会死去,但绝不是现在,自从成就菩萨果位以后他从未如此的悲痛孤独。
一百年过的很快,真的很快。
世界变的更快,黑暗纪元来到了,释迦佛不知所踪,他在悲痛中修行,愈加悲痛修为却愈加高深,他成了释迦教乃至人类的领袖之一,于是他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可他放不下,放不下那个很像她母亲叫做红绡的女儿,更放不下那个他故意冷淡,甚至没有说过太多话的叫做冷烛的女儿,她替自己背负一切罪业,自己却只能假装冷淡,甚至不能被她看出来自己的伪装。
“一切罪业我来背负,可凭什么我连一点关爱都不能享受?他是我的父亲,可他也不过是那个男人罢了!”冷烛歇斯底里的吼着,她恨她的父亲,可他早就死去,于是他只能恨那个被父亲托付的男人,虽然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过了一万年还是那么弱小,不过也好,痛快的去死吧!
冷烛的眼中淌出血泪,她的头发变得雪白,真武荡魔大帝散发飘荡,气息骤然暴涨,竟瞬间击破了王永寿所唤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王永寿一口气机骤然破灭,命力逆流瘫倒在地上,冷烛瞬间出现在王永寿的面前,原本极美的脸庞变得扭曲骇人,
“他说过我是极罪之人,不配得到爱这种东西,可那又怎样?如果不爱我,杀了便是!”
冷烛眼瞳血红,神色恍惚,似乎已然失去了神志,只是凭着一股执念在行动。
王永寿迎着那股极其锋锐的剑气一跃而起,神冥早已脱手,却只是立于真武荡魔大帝虚影之前低吟,似诉似泣。
“死吧!”冷烛嘶吼,长剑穿空而来,下一刹就要刺穿王永寿,王永寿突然盘膝,头顶显现的却是恢复成八卦模样的命魂,八卦盘滚动不休,黑白色的生死大道贯穿命魂,王永寿似乎突然间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如同他在那失落的一万年一般,他的手腕上再次多了一道轮回印,猩红如血。
“唤神,时菩提。”
地火水风,一切归于混沌,屠生惊呼了起来,“从时间长河中强行拘出正神真身,你这是在找死!”
“烛儿!”时菩提的脸庞昙花一现,“你还活着,真好,真好。”时菩提的脸庞仅仅维持了片刻,这已经是王永寿的极限了,他再厉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蜕凡,即便在时菩提的配合下能拘出他的真身,但撑上一息便已经是极限了。
王永寿献祭了自己数年的寿命唤出了时菩提的一息,最后那道血红色的轮回印便是扣在他脖颈上的最后一道绳子,他不会因唤神而死,却也只剩下两年的光阴了。
一瞬间很短,短到只能说出两句很短的话,一瞬间同样很长,长到时菩提可以说清所有的事情,冷烛双目无神散去了杀意,甚至弥漫出无比浓郁的死气,那不仅是肉身的衰败,更是精神乃至命火灵识的枯竭,这一瞬间王永寿甚至觉得冷烛将要彻底归墟一般。
可冷烛终究是冷烛,她经历过人间极苦却从未放弃过,她或许有死的那一天,但绝不是今天,也不该是这个地方。
冷烛忽然跪倒在那面画有小沙弥的玉壁之前,神色虔诚,
“世尊,请指引我。”
玉壁泛起万丈光芒,小沙弥的脑后出现了一轮巨大无比的功德轮,如同大日一般光耀六界,小沙弥居然从玉壁中走了出来,他神色慈祥,轻轻摩挲着冷烛的头顶,“痴儿,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
冷烛仍旧死死的低着头,有些哽咽的问道,“世尊,我是不是真的是极罪之人,克母克父克妹,我的降生本就是个错误?”
小沙弥温柔的拍着冷烛的后背,“你哪里有罪,你比所有人都伟大,为师的降生才是错误,所以你看,你不是活着而我却死去了吗,这不就是因果吗?”
没有人天生就有罪,冷烛自然也没有,她的一切罪业都是大神通的敌人取之加于其身,罪业缠身,但凡动情,灰飞烟灭,时菩提解不开这个诅咒,只能选择冷漠,选择让女儿感受不到温情。
小沙弥忽然看着王永寿,看上去很高兴,“我知道你会来的。”
王永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这个小沙弥似乎真的是传说中神秘且强大的三一真神之时,纵然王永寿有千万种疑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他躬身行了一礼。
小沙弥不动声色的避过王永寿的礼拜,自顾自的说道:“这个世代仍旧需要你来埋葬,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永寿刚想说些什么,大门突然打开,“进去吧,你想知道的都不在里面,但你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王永寿一阵失神,虽然早就想到是这样的说法,但他还是有些不忿有些失落,“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却不肯告诉我呢?”
小沙弥双手合十,绕着王永寿走了一圈,“请永寿天盖棺。”
王永寿还想问些什么,一股劲风将王永寿吹进了门后,小沙弥喃喃自语道:
“盖棺未必有了定论,可这个世代的丧钟却终于要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