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鲤办完邱承彦交代的所有事情,准备坐下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她嘴边翘起无奈的浅笑,自从被这个男人缠上后,自我的空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品。
坐在她斜后方的一对男女正在低声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蒲鲤面有狐疑朝那注意了一下,那个男人戴着一定鸭舌帽,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而那个女人一副贵妇样子的打扮,珠光宝气,只是神色稍显憔悴,脸上似乎有哭过的痕迹。
那个男人环顾四周,样子十分警惕。大堂里很安静,蒲鲤虽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却也有断断续续的句子传进她耳朵里:“这包东西你拿去……每天给她吃一点,不出一个月,人就不行了……”
那个女人接过去,抹抹眼泪,还带着哭腔,“真的能行吗?……要不是那个没良心的把那狐狸精弄到家里来住。我也不想这样害人……”
说着又响起了一阵呜咽声。
那男人极力安抚她的情绪,神色更加慌张,刻意用手挡了挡拿包东西。“太太……千万别在这里哭啊……会引人注意的!你就听我的,这东西很管用,而且无色无味……保证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那谢谢您了……”
“应该的……您出了这么大价钱,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蒲鲤听的有些迷惑,隐隐觉得这当中的故事应该是:女人的丈夫公开包养情妇,还把小三接回家住……那个鸭舌帽男人或许是这女人请来的侦探。交给她的东西,足以致那个第三者于死地……
她这样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大堂里突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几个看样子身手不错的人几步跨过喷泉水池,冲向刚刚那一男一女坐着的位子。鸭舌帽男人还没来得及逃脱,就被那些人猛的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从背后捆住他的双手。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那包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男人还在不停的叫嚷着:“喂,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不许动!”有人掏出了枪抵在他头上,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捡起地上的东西,交给旁人,“证物保管好,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两人在众人的目瞪口呆和指指点点中被带走,蒲鲤这才反应过来,这群人是便衣警察,一直潜伏在这周围,就是为了抓这两人交易的现行。
这一幕电视上才能见到的情景把她吓得不轻,她慌张的心跳刚刚平复,只听周围人纷纷议论:“知道那包东西是什么吗?”
“是一种药……”稍懂点内情的人解释道,“其实三年前就有了。这种人吃一次不会死人,可架不住天长日久的吃啊!据说是一种慢性药,就算死了,也像是正常心跳停止一样……”
“这么神奇?”
“是啊……听说有很多这种阔太太。买来专门对付老公养的小三儿!”
蒲鲤听的心惊肉跳,潜意识里却对这种药产生了好奇。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也讲不出自己究竟想到什么……只是非常想对这类的事情一探究竟。
她正愣神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邱承彦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你跑哪去了?不是说让你来接我吗?我下午还要开会,你动作快点!”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她知道邱承彦想要从饭局里脱身了。
她迅速走去包间,心里一遍遍演练着一会儿见到邱承彦该说的话,该做的表情,甚至嘴角该翘的弧度。
他告诉过她,一会儿接他时就说……房间已经定好了,咱们上去吧?
嗯。或许是这句话吧……蒲鲤头脑一片混乱,还未从刚刚的惊吓和疑惑中脱身,一转眼却已来到包间门口。
她定了定神,最后将那句话加深印象。敲门进去。
她的眼睛根本没朝邱承彦对面那人的地方看,目光只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笑的格外灿烂妩媚,声音娇柔腻人:“房间已经定好了,咱们上去吧!”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邱承彦的余光瞥向一脸惊愕的高礼文,几乎要笑出声来。
蒲鲤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不知所措,只看邱承彦的脸上似笑非笑,眼神意味深长,她的手心突然冒汗,心里敲起小默。
她又试着重复了一遍:“邱总……那个,房间已经定好了,我们上去吧?”
邱承彦却一脸淡然,似乎很满意她今天的表现。
他的眼光在她全身上下扫过,然后将身子转正,看着对面的人,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急。”
蒲鲤发了慌。顺着邱承彦的目光朝对面望过去,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流似乎凝固,心跳也静止。
高礼文……怎么会是他?
她的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浸湿,全身好似失去力气,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桌子前。
邱承彦一把捏住她的腰,露出狠绝张狂的笑。
她刚才在说什么?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她刚才媚笑着,跟邱承彦说,房间订好了。我们上去吧?是这句话吗?
竟然还是当着高礼文的面?
蒲鲤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似乎那一刹那,她成了被冰封的灵魂,失去了所有表达情感的能力和资格。
高礼文的喉咙像是被堵住,半晌,只轻轻扇动嘴唇,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小鲤……”
“哦?高医生和她认识?”邱承彦好似打了胜仗的痛快,将蒲鲤抖个不停的小手紧握在手中。
他拉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僵直的神曲、苍白的面孔,高礼文紧张怀疑的情绪,是他这场战役最好的战利品。
高礼文眼见着她坐在邱承彦的怀里一动不敢动,所以的揣测都变成了现实,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原来她口中那个“承彦”,真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从前受过的伤害,她以近乎疯狂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在江湾市把自己隐匿在阳台上那一盆盆风信子的后面。她在睡梦中惊醒流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拒绝和外界接触……
原来,也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高礼文觉得心口凉凉的,没有什么愤慨或不平,只是心中像缺了一角,再也不是遇见她之前那个完美的世界。
“高医生,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的……”邱承彦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不知道您对失忆这方面的病例有没有什么了解?”
高礼文表情木然。看到蒲鲤的泪水沾湿睫毛,邱承彦把她搂的更紧。
“呵……是这样……”邱承彦故意拨弄她的发梢,“我们小鲤离家出走三年了,我最近刚刚找到她……可是她却说,她失忆了!”
他目光里带着捉弄的嘲讽,带着对高礼文的不屑和嫉妒,带着对蒲鲤的志在必得。
“不知道高医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快点让我女人……想起我?”
说着。他随手摘掉了她耳朵上的那对耳坠。
蒲鲤只觉得像是解脱了枷锁的犯人,然而却被推进另一个更深的牢笼。
他把耳坠拿在手上,捧到她跟前,宠溺的微笑让人辨不清他的真心,他富有磁性的声音,似是宣布着对她的主权所有。“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笨,连耳钉都摘不下来,还得我帮你?”
她的耳朵突然间嗡嗡作响,像是一群乱蜂涌过,蛰的她体无完肤。
“不过我帮你摘掉也是应该的!”他继续笑道,挑衅的眼神不时甩向高礼文。“这是我送你的,该怎么摘,自然只有我知道!”
他看了看高礼文脸上的表情,伤心欲绝,是他得到的最满意的答案。
“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去吧!”他拥着身躯僵硬的蒲鲤往门外走,她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真像是一首好听又绝望的圆舞曲。
他的默尖还要亲昵的蹭蹭她的秀发,声音暧昧也带着几分挑逗:“我今天有时间……陪你整个下午!”
她木然的依在他怀里,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她苦笑一下,再激烈的反抗最终还是无法逃脱他的掌心。
这是前世注定的姻缘,这是一段命定的孽债。
没有还完,她休想离开他;即使还完了,她也要融进他的骨血,做他的魂。
“蒲鲤!”在他们刚要踏出包间的那一刻,高礼文猛然起身叫她的名字。
她愣住,他从未这样叫过她。三年来,他给她独一无二的称呼,都是那个带着点点温情和包容宠爱的“小鲤”。
有时她会迷醉,他的声音甚至比邱承彦更好听。他的声音自有一股向上生长的温暖和生命里,而邱承彦的声音里,布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敌意和冷漠。
而此刻她的心已经凉透了……就像高礼文刚才那声冷冰冰的称呼。她浅浅一笑,泪滴挂在脸颊,勇敢的转过身。
“蒲鲤……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她摇摇头,嘴边依然是那抹自嘲的微笑。
“时间不早了……”她眼神中再也没有以往对高礼文的眷恋和愧疚,看他的时候想看一个陌生人。
同样的陌生的目光,继而打在邱承彦脸上。
她像一个机器人,只会重复主人的命令般,重复着邱承彦刚刚的话:“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