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在这间死寂的屋子里不停摇摆,发出的滴答声让人心慌意乱。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清酒,钟毅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痉挛似的不自觉的颤抖。
他的脸已经微微发红,面颊滚烫,默孔扩张,喘着粗气。他精明而锐利的目光扫过对面的龙泽飞。似是在思忖着怎样做才可脱身,才对自己更有利。
龙泽飞只是静静的看他,有时沉默的力量比言语更大。
钟毅的第四杯酒始终没有倒进去……他放下酒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阿龙……这一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能随便说出买主,否则以后就再也不能在这行混了。”
“毅叔叔……”龙泽飞身子前倾,“我的为人你清楚。你对我说,我一定不会外传说是你说出来的,可如果换作警方来问你,你觉得后果会是怎样?”
“你这孩子!”钟毅一拍桌子,“我看着你长大,比你亲老子还亲。你现在拿这来威胁我?”
“不是我威胁你……毅叔叔,我也是为你好,况且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的朋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毅叔叔,我知道你是为以后的生计发愁,可是这一行毕竟不是什么正经行当……你以后也不可能只靠这个生活,对不对?”龙泽飞继续晓之以理,“你肯说出来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谋个比现在更好的出路……”
他直了直身子,全身隐隐透着一股锋而不利的霸气,“可如果你不愿意与我配合,现在警方查这类案子查的这么紧,我实在不敢保证,下一个查到的会不会就是你!”
钟毅思虑良久,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他举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面色更红了些,似乎也更有了勇气和力气。“好……”他的一双三角眼突然睁大了些,“我告诉你……三年前这种药刚刚问世,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有谁来买过我记得非常清楚……有个年轻女孩,长的挺漂亮的,我曾经听过那个在校园暴力案里被人打死的小男孩叫她……林夏姐姐。”
……
邱承彦这段时间似乎清闲的很,每天待在家里,最大的任务就是监视着蒲鲤“不准下床”。
他似乎特别喜欢看她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毫无办法的样子。
就算她再咬牙切齿,嘴上再怎么不饶人,她还是被他牢牢控制在手心。
他抱她去吃饭,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他抱她去洗澡,趁她腿脚不便脱掉她的衣服。就开始在水池里占她便宜;他小心的擦拭她每一寸肌肤,像呵护一个婴儿那样为她换好衣服,轻拥她在怀里,带她一起进入梦乡。
入睡之前。他还要霸道的在她唇上一吻,双眸如深不见底的大洋。
他告诉她,睡觉的时候只准想着他,梦里……也只许有他的身影。
蒲鲤嘴上骂着他“不要脸”。几乎每天都要嘲讽他“趁火打劫”,她努力练习走路,希望脚腕快速恢复从前的灵活自如。她无时无刻不与他拌嘴,都是为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像是在报复他从前对她的毫不在意。
然而她的报复愈烈,他对她却越来越包容,就像她从前对待任性的他。
她有时也觉得奇怪,邱承彦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这般低声下气的对她百般讨好。
蒲鲤的心中。绽放着丝丝属于春天的暖意。好像一朵蛰伏一冬的小花儿,熬过寒冷的冬季,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的鸟语花香。
并且这些日子,她那些头昏嗜睡的毛病。似乎也渐渐减轻了。
她感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像是从前世走来的温柔,经过忘川水的冲刷,感情反而历久弥坚。
那天她午睡之后,并没有见到邱承彦的身影。她拄着拐杖一蹦一跳的出了房间,一直来到他的书房。
她看到书房的大门紧闭,心中不禁一阵疑惑……平常他在书房工作的时候,都是虚掩房门。
蒲鲤凑上前,把耳朵贴在门上,门内传来两个人谈话的声音,忽高忽低起伏不定,像是在吵架。
她听到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心头一凉,紧接着心房狠狠的疼起来。
她认得那个声音,那是徐斐斐……她此时竟然和邱承彦单独在书房。
蒲鲤只觉得一阵晕眩,又回到了在拉斐集团工作的那种状态:头昏昏沉沉。站不稳,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困难。
“承彦……”徐斐斐娇媚的声音从屋里隐隐传来,听上很强势,却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感觉。“承彦,你就真的不顾我们之间的情分了吗?”
屋子里是一阵沉默。
蒲鲤细细听,似乎只能听到徐斐斐的声音,时而娇柔时而愤怒。时而带着醋意的诅咒。
她诅咒的对象除了蒲鲤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那个小贱人搞的鬼!她到底有什么好把你迷成这个样子!”徐斐斐上前揪住邱承彦的衣领,艳丽的妆容因嫉恨而扭曲,卷曲火热的长发此时似乎燃成一团怒火,烈烈的烧在她的头顶。
“邱承彦……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一辈子也别想从我手中逃出去!”
“我属于我自己,我不是任何人的。”邱承彦冷冷的声音响起,是他一贯的说话风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还有。徐斐斐……”他的语调越发狠毒起来,“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蒲鲤是我的女人……以后也会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她不尊重,包括你!”
屋子里传来一声绝望而近乎癫狂的尖叫。
蒲鲤无力的依在门上,泪水流到下颚,像春日清晨的凝露,从树叶上啪嗒一下滴下来。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不知不觉摸到了耳朵上那对鲤鱼形状的耳钉,露出了认识邱承彦以来,最为安心的一个笑容。
巨大的喜悦像是一股巨浪将她埋没,她这只命运漩涡中的小锦鲤,一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去消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
他说,她会是他以后的妻子,是他最爱的女人。
蒲鲤吃吃的笑起来,双手紧紧捂着嘴巴。不想让自己笑的太夸张,笑声太大,万一惊碎了这个幸福的美梦可怎么好……
她可以不必魂飞魄散,不会被封印寒冰神潭,不会永世不得超生……她这一世,可以是个平凡的女人,平凡的妻子,他们以后还会再有很多孩子。老了以后她依在他的肩膀,听他说年轻的故事,听他说他以前是怎样欺负她的……
这不就是他说过的吗?他果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在一步步实现着对她的诺言。
屋子里那个女人的声音转而变的嘶哑而恶毒,她的轻笑像是狠狠的嘲讽,像是逼人到墙角的威胁:“邱承彦,你别忘了……邱氏的命脉掌握在我手上,你如果不在乎你十几年的江山就这么毁于一旦,你就试试看!”
蒲鲤的心里又敲起了小默,她把耳朵凑的更近了些。
那个女人的声音又由威胁变成了苦苦的哀求:“……承彦,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任性了好不好?你撕毁的那些合约,统统不算数了,好不好?我让人重新做几份,我们之间还是有继续下去的可能的对吗?”
“承彦……你不要离开我……”那个声音变的更加哀弱无助,“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蒲鲤,我不介意你在外面养着她……”
蒲鲤的心砰砰跳着,听到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她不在乎徐斐斐在说些什么,她只想知道屋里那个男人最后给出的答案。
她只想知道他一直站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
邱承彦定定看着徐斐斐,她的眼泪让他觉得无奈而反胃。三年傀儡的日子,让他受够了这种假面的柔弱。
她从来不是个柔弱的女人,她会装出这种可怜的样子,然后给他更为猛烈的反击。
这种戏码让他厌烦了。
邱承彦的目光渐渐冰冷,像是冰封多年的雪山里走出的怪物,全身散发着寒凉之气。
他慢慢踱步走到书桌前,拿出里面所有的文件,还有那条被他撕成碎片的粉色纱巾。
他一样一样摆在桌上,仿佛喃喃自语:“徐斐斐……我现在就做出选择,你听好……”
他将那纱巾碎片缠在手上,眼中透出的坚定,是徐斐斐前所未见的。
“这是我的选择,”他把那堆文件推到她面前,“这些给你。”
“这些是什么?”
他冷笑一声,“你不是一直在打邱氏的主意吗?现在开始,邱氏不姓邱了,它姓徐,它是你的了。”
徐斐斐惊的目瞪口呆……他疯了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赔上自己十几年的江山呢?
“你听清楚了吗?”邱承彦依然像地狱走出的魔鬼,“我说……邱氏给你了,从此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瓜葛。我要和我老婆在一起,我希望你不会再来打扰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