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之后一直忙碌于护果,每天忙的贼死,眼见桃儿成熟,不能让害虫抢了先。
儿子贾荘直接丢给奶娘。
七月初,桃儿开始上色。
大约七月底八月桃儿全部成熟,制作桃浦的桃子必须提前十日采摘。
贾芸已经约谈了三位有经验的炮制蜜饯的师傅,等着迎春最终决定。
眼下桃儿彻底成熟不足一月时间,迎春决定亲自回京招聘蜜饯供奉师傅,签订合作意向,再让对方替自己培养一批徒弟。
至于徒弟人选,迎春已经有了,就是当初投奔自己的绮霰、碧痕、良儿,篆儿,佳惠,春燕六个丫头。
心意已定,迎春吩咐綉橘父母着手收拾一间空院子,预备安置蜜饯师傅们。又把果园交给花儿匠头头万青,吩咐他每日带领花儿匠们巡视果园。同时吩咐万青,自己若是回来晚了,让他们从七月十五开始组织人马摘桃,摘桃的篾箩筐迎春已经准备齐全,万事俱备只等桃儿成熟了。
迎春则带着司琪綉橘小混蛋还有六个丫头回到京都。
迎春已经通知潘又安,这次不要跑货物了,迎春预备在黛玉宝玉成婚的时候,顺便让潘又安与司琪完婚。成婚后,司琪将不再跟着自己,而是留在京都做小管事,分管蜜饯行。
贾母已经找人择定了黄道吉日,宝玉与黛玉的婚期定在十初十。
这日期很宽松,与迎春果园事宜再没冲突。
迎春同时损失一员大将,余下日子,司琪不能再帮迎春,她要回家綉嫁衣。这是她的人生大事,两人能够成夫妻不容易,迎春决定让司琪好好备嫁,争取有个好的开端。
迎春忙着约见蜜饯师傅,小混蛋就丢在荣庆堂,让綉橘照顾。
迎春忙进忙出,终于把蟠桃园的二掌柜挖了过来,成为自家蜜饯行的供奉师傅。迎春跟他签订了三年的契约。亦即,今后三年,每年七八-九三个月,秦师傅负责帮助迎春把果园所有的果子制成蜜饯。
迎春跟他商议带徒弟的事情,秦师傅却不乐意。因这位请师傅自己有十几个徒弟,这手艺是他吃饭的的本领,故而,他不乐意教授徒弟。
在迎春保证三年之内都不会毁约,并且多出六十两银子作为六人拜师费用的利诱下,秦师傅终于答应带徒弟,一年期的学习时间,他不会格外教导,也不会藏着掖着,六个人能学多少是多少。
迎春却不担心,炮制蜜饯迎春不很转业,却是知道一些,只要秦师傅在自己眼前演练一遍,迎春绝对能够学个十足十,还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虽然秦师傅每个月五十两的银子并不贵,但是,迎春就怕哪天他出个幺蛾子,或是被仇家收买,临时毁约,把自己几百亩的果子烂在树上,迎春这叫有备无患。
若是秦师傅尽心尽力,不出幺蛾子,迎春愿意跟他长期合作。只是,这些入口的食品,迎春还是觉得自己人最放心。
虽然迎春不出拜师费,也可以偷师,然,迎春还是觉得交了学费正经偷师心里安稳。手艺人说实话也不容易,当初学艺也是经过三年免费劳役,千辛万苦。
迎春把一切搞妥帖,回到荣庆堂,却不见了小混蛋。
询问綉橘,綉橘抿嘴笑:“少爷这些日子缠上林姑娘了,成天待在竹林里,不叫吃饭不出来,还缠着林姑娘,让她给您说情,让他留在潇湘馆读书,不回昌平。”
迎春当即去了潇湘馆,小混蛋见了迎春扑了过来:“妈妈,我喜欢仙女小姨,我要跟着仙女小姨一起住。”
迎春一听这话,再看小混蛋眼中藏不住的狡黠,就知道小混蛋打得什么主意。
原来,綉橘有一日去给黛玉送东西,带着小混蛋,结果,小混蛋识破了潇湘馆竹林的奥秘,那日起,就时时刻刻往潇湘馆跑,蹭灵气修炼。
小混蛋是个机灵鬼儿,知道黛玉的凤竹林的奥秘之后,想要长长久久的住下修炼。故而,他一有机会就讨好黛玉,见面就漂亮小姨,仙女小姨的恭维黛玉,等黛玉不嫌弃他满身灰土,愿意牵着他玩儿,抱着他写字的时候,他觉得时机成熟,露出了本来面露,竟然鼓动黛玉,让她向迎春求情,把他留在潇湘馆读书。
迎春看穿小混蛋的猫腻,搁在平日迎春就答应了,反正有奶娘跟着伺候,也累不到黛玉。不过是耐心些罢了。如今却不同,黛玉要领着紫鹃雪雁綉嫁衣,哪有时间分神管小混蛋的事情。
迎春摇头:“不成!”
小混蛋扁嘴:“为什么啊?仙女小姨也喜欢我,愿意教我读书。”
迎春问道:“你不想昌平的小伙伴了?不想做大哥了?想不想将来拉起一支队伍,骑马扛枪,做将军啊?”
小混蛋犹豫,看看黛玉,看看迎春,再看看竹林,十分纠结。
迎春笑道:“仙女小姨要成亲了,要綉嫁衣呢,等她成亲了,不忙碌了,咱们一起回来住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迎春不动声色给小混蛋换了一串水润润的灵石手链。
小混蛋这才扁嘴同意了:“一定要回来啊!”
“一定!”
小混蛋跑去抱着黛玉的腿杆儿,扭着身子装可爱:“仙女小姨,你快点成亲啊,莊哥儿也好快点回来瞧漂亮小姨。”
黛玉闹个大红脸,嗔怪迎春:“姐姐瞧瞧,都把孩子教坏了。”
小混蛋急了:“不是不是,我是真心喜欢小姨,想早点回来看小姨!”
黛玉这才摸摸小混蛋:“小姨知道,小姨相信莊哥儿,莊哥儿最乖了!”
迎春要跟黛玉说话,小混蛋一溜烟跑去竹林偷灵气去了。
这边迎春拉着黛玉也走到竹林边上散步:“婚事不用担心,老祖宗凤姐姐与我会替你办周全,就是你们婚后的生活要有一个定位。宝兄弟好容易愿意上学读书了,却失去了资格,估计心里不大痛快。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却担心他婚后不找些事情做,估计会闷出病来了,这对你们婚姻生活不是好事儿。”
黛玉颔首:“是啊,他之前不乐意读书,大家非逼着他,如今他愿意读书,朝廷又不许他读,人生真是如梦幻。”
迎春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跟宝玉都善吟诗作赋,妹妹又擅长棋艺,宝玉如今擅长制艺,我的意思,不如你们在昌平挑一块地儿,修建一座书轩棋社,开馆收徒。也方便跟才子才女们唱和交流,不说挣银子,宝玉学以致用一定高兴,妹妹也不用担忧宝玉变成深闺怨妇了。“
黛玉本来正经的思考迎春的提议,结果迎春说着说着就歪了几万里去了。黛玉一啐:“人家当成正经话听呢!”
迎春笑道:“我说的是正经话啊,你想啊,宝玉入赘,相当于妹妹迎娶他,今后就叫林宝玉了,他还有什么颜面出去走动?他又爱热闹,久而久之,深藏在后院,岂不是怨妇?所以,妹妹你好生想想怎么宠爱你的‘娘子’,逗你的‘娘子’开心吧!”
黛玉忍俊不住,一嗤:“看宝玉回来我不告诉他,让他来找姐姐不依!”
迎春笑道:“虽然这话听着有些玩笑,其实也不全部是玩笑,你想啊,你们两个身体棒棒的,婚后必定有孩子。孩子,特别是儿子的第一模仿对象就是父亲,宝玉若是颓废没有建树,岂不是会被儿子瞧不起?宝玉虽不能加科举却有才华,那么我们就通过办书院,让他展现才华,成为名扬天下的大儒名士。一个颓废吃软饭的父亲,一个是天下名士,受人尊敬。妹妹希望你的孩子有个什么样的父亲?”
黛玉至此终于肃静了面色:“多谢姐姐替我们谋划,我会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迎春笑道:“哼,你也不用感谢我,你们书院修建在我的地盘,我的园林便是你们的后花园。相应的,你们也带动了我的园林成为天下名园。还有,我昌平的园林还没有名字,还请妹妹替我想一个哟!早点起了名字,我下半年修建辕门的时候好挂出来。”
黛玉抿嘴笑:“我说呢,这么替我着想,却是又要使唤人。”
迎春笑道:“这才反应过来,不嫌晚啊!”
黛玉思忖半晌道:“姐姐园子有水有树,东晋名士谢混作《游西池》诗,诗云:‘水木湛清华’,《宋书隐逸传论》也有‘水石清华’的佳句,不如姐姐的园林就叫清华园吧!“
迎春瞬间呆滞,心中对黛玉的崇拜滔滔不绝!
黛玉见状却以为迎春不喜欢,笑道:“姐姐不喜欢没关系,我再想想啊,要不就按照姐姐的名字来,叫做绮春园?”
迎春再次愕然,这是什么脑袋,总是跟名园撞名,拉住黛玉:“不是,林妹妹,你太有才了……”
迎春最后决定采用绮春园这个名字。黛玉闻言笑了:“姐姐不喜欢清华园啊,我决定了,以后我们办书院,就叫清华书院,姐姐觉得怎么样?”
迎春翘起大拇指:“林妹妹,你真是千古才女,佩服!还有,我的蜜饯行即将开业,林妹妹顺手赐个名字呗?”
黛玉掩嘴笑:“姐姐是装的吧,现成的稻香村,姐姐不会化用吗?”
迎春心头一动,却是拱手道:“愿闻其详!”
黛玉笑道:“十里稻花香!”
迎春心里道一句果然:“多谢妹妹赐名!”
随后自去吩咐贾芸定制牌匾不提。
翌日,迎春去了西大街与东大街结合处,迎春租赁的蜜饯行就在这里。如今正在进行最后的装修。
这是一座小院子,前面两层楼,后面有住宅,再有一个菜园子。院子后面是一条小溪,适宜人居。
因为这院子是门脸房,迎春花费了三千银子买过手,预备今后叫司琪夫妻在此安家。
因为这里专卖果脯,迎春没有跟别家一样用纸糊墙,而是采用原木装饰。器皿是迎春特特定制,桃脯的器皿便是胎白瓷彩绘水洗桃花,话梅蜜饯便是彩绘红梅。
这样既漂亮,不用标签,装了什么便一目了然。
迎春又忙碌了三日,将一且准备就绪,已经七月中旬,摘桃的时间到了。
头一日晚上,迎春亲自约见秦师傅,约定翌日清晨赶赴昌平。
迎春回家,召见了尤氏婆媳。她们因为身份尴尬,不宜替黛玉备办婚礼。她们也没有别的营生,全指望老太太怜悯过日子,着实可怜。迎春反正要用人,尤氏也是一个有才华的女人,只看他操办贾敬的葬礼就知道了。
迎春跟贾母商议之后,找到尤氏婆媳,询问她们是否乐意跟随自己做工,自己养活自己。
尤氏婆媳当时就答应了。
迎春因为果园需要大批的采摘女工,便委托尤氏胡氏婆媳两个在荣宁街招收宗族族人,凡是愿意去昌平做工的都可以报名参加,不限男女。
对此,迎春也是明码标价,每采摘十斤桃子两文工钱。迎春的桃园是变异的水蜜桃,两个桃子基本就有一斤。迎春走访了花儿匠,一个人一天最慢可以采摘八百个桃儿,大约四百斤左右,最好采摘工一天能采摘一千一百到一千二百个,六百斤左右。
亦即手慢的工人一天能挣八十文,最快工人能挣一百二十文。
其实这个摘桃的工作很轻松,十岁的孩子也能干。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迎春要求招收四十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女子。
男子则负责搬运,一百斤五个铜钱。
今年桃儿第一次挂果,桃树不大,迎春的桃园又是观赏性,种植的比较稀疏,一亩桃园大约出产一千斤左右,桃树成熟后,应该可以增产道二两千斤。
这般算来,四亩桃园的采摘工本约一两银子。
三天时间,尤氏招收到六十个族人。其中妇女五十人,男丁十人。
女工足够了,男丁有些欠缺。
迎春惊问:“后街不是还剩下五十余户人家,都是拖家带口,也有二百余人,除开老年人,至少有一百多男丁,怎的只有十个男劳力?”
尤氏叹道:“这些爷们有的有差事,像是贾芸贾菱贾琼贾,都在给姑奶奶帮忙,贾璜带着几个族人在琉璃街帮闲,余下的都觉当搬运做苦力……”
贾氏的男丁愿意去琉璃街帮闲,吃运气饭,也不愿意脚踏实地。迎春发觉自己错误的估计了族人的自觉性。这些人虽然不是奸猾之辈,却还没认清形势。
迎春吩咐尤氏:“嫂子记下那些不愿意自食其力的人家,年底派年货,去掉这些人家的名字。”
五十名女工一天采摘五千斤,再加上迎春自己的户下人也有五十个壮劳力,一天能够采摘十亩地,十日可以全部采摘完毕,也必须采摘完毕。不然,熟透的桃儿就不能做桃脯,只有浪费了。
每日一万斤左右的产量,蜜饯作坊连带秦师傅自己拢共十三位师傅,每人每天炮制一百斤鲜桃,一万斤足够了。
至于搬运工,迎春预计招收十五人到二十个,如今似有不足,也只有到昌平设法。
因黛玉司琪两个要准备婚事,湘云怀孕,余下能够担当重任的只有贾芸探春惜春姐妹。
这日傍晚,迎春重新分配了差事,杂货铺子交给贾菱与修竹打理,贾芸盯着稻花香蜜饯行。计议已定,迎春召了探春、惜春、贾芸,綉橘的哥哥修竹议事。
迎春言道:“稻花香的蜜饯行即将开张,衙门里我已经请人登记了,瓷器这几日就要到货,原本有潘又安与司琪盯着我不担心,只是他们即将新婚,我怕他们得意忘形出差错。所以,芸儿,你这一段时要总管全局,豆蔻坊,贾记百货,十里稻花香,你都要盯着,若是万一有人不长眼,你去璞玉街找张记的老板,他会帮你摆平。”
迎春又看着卫若兰:“妹夫的责任就是负责三个铺面的安全,我知道云妹妹怀孕,你要分心照应,白日你可以回去看看,夜晚一定要给我盯紧了,拜托!”
卫若兰却是欲言又止。
迎春最后特特留下他:“妹夫有话尽管说,可是家里银子不够使,还是别的,只要能够办得到,我不会含糊。”
卫若兰起身抱拳:“您一月给我们十两银子,足够了。我也是今日灵机一动,您知道,我父亲战死,他的亲卫也战死了,他们是卫家的忠仆,虽然放了契约,但是对我家忠心耿耿。却因我父亲的牵连,他们没有抚恤,就有抚恤,也少的可怜。他们的孩子跟我大小差不多,比我能吃苦,也懂得拳脚功夫,他们无需多少工费,能安身糊口就好!”
忠仆?
迎春想起红学家对紫鹃的评价。虽然卫家忠仆不是待自己,甄家投来的包勇,如今对凤姐那边也是尽心尽力。
迎春颔首:“我明白了,我这里急需要人手,这些人我不了解,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品性纯良。“
卫若兰高兴的唱个喏:“多谢二姐姐,但不知道姐姐需要几个人?”
迎春道:“有几个忠仆需要安置?今日能见到吗?“
卫若兰道:“六个孩子,之前是我的朋友冯紫英照应他们,在他家庄子上做工。”
迎春因问:“需要房舍吗?”
卫若兰摇头:“这到无需,我父亲之前替他们在京郊置办了些许薄产,只是他们的孩子从小没学过营生,学的就是舞枪弄棒,准备长大投军。如今失去了顶梁柱,也不能投军,故而家计艰难。”
冯紫英乐意收留的人,大约品性不错,因道:“你看着安排,他日若是有不良行径,我可是不会留情!”
翌日,迎春这里带领一群娘子军足足坐满了二十两青骡车,再加上秦师傅带领他的十二个徒弟,加上他搬运作坊器具的运输车辆,足足装了二十两敞车,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杀向昌平。
昌平的蜜饯作坊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单等师傅一到就开工。
接下来十余日,迎春带领麾下的娘子军门展开一场蜜桃采摘战。所有人中,迎春最为忙碌,又要监管桃园,因为桃儿成熟因为空气阳光的差异,成熟有先后,迎春每日择定较为成熟的采摘,这样才能避免浪费。
夜半则会去细心观察蜜饯师傅们的制作过程,还有他们使用的各种添加物质。
秦师傅虽然不会藏着掖着,但是,制作蜜饯的秘方,他不会轻易告诉人家。
其实这秘方十分简单,迎春注意到,秦师傅总是会在煮桃的时候,添加一种乳黄色的蜜汁。有时候则添加一众褐色的粉末。
迎春稍微靠近些就知知道了这两种东西的成分,这是用蜂蜜保存的柠檬水,褐色的粉末也是用柠檬磨制的粉末,作用就是增加桃脯的酸味,不然就只有甜味,会很腻人。
之后,迎春再不偷窥了。基本制作过程,迎春已经了然于心,秦师傅如今比迎春不过手熟一些罢了。
之后,卫若兰每隔三日,就会来装运一批晒干的桃脯回京。
七月二十八日,所有的桃儿采摘完毕。
八十亩的桃园总共制作万余斤桃脯。
最后十亩桃园,迎春留下了,预备八月初采摘了回京分送给宫中各位娘娘,再有贾府的亲眷。
果梅要到八月底收获,迎春可以缓口气。
八月中旬,宝玉返京路过昌平,他到的时候已经黄昏。
迎春得信,喜盈盈去路口迎接。
未几,却见金色的余晖中,当先一匹白色骏马飞驰而来,直到迎春面前,骏马才嘶叫着收住马蹄堪堪停住。
迎春不悦,抬头观瞧,那人身着白色的袍服,绣着金色的莽纹,俊目郎朗,高踞马背,英俊威武有如神邸!
“丫头在等我吗?”
这不是宝玉!
迎春心如鹿撞,那人一双黑瞳,水润润的不是九爷是谁?
“九爷?怎么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