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吹着口哨从支队长肖震那里回到一楼侦查队的那间大办公室,眉眼之间尽是轻松,一点也看不出临战前的兴奋来。w?w?w?.?
想想刚毕业的那两年,夏晨还在基层派出所的时候,毛头小伙一个,成天闲不住,只想着往外跑。本来所长因为看他是科班出身,法律文书在行,准备让他搞内勤的,并且一再强调“好内勤能抵得上半个指导员”,责任重大,使命光荣。可他就是不愿意,死活要当警务区片儿警跑外勤,对办案有着浓厚的兴趣,一听到“案件”呀“紧急出警”呀之类的字眼就两眼就光,只待所长一声令下就带上警械撒丫子往警车上跑。
经过多年的历练,现在的夏晨变得成熟了许多,稳重了许多。像许多老练的警长一样,越是关键时刻、紧急关头,他的心里倒越是镇定,相关的准备工作却更加细致、缜密,这也是让肖震十分赏识的地方。
夏晨刚走到大办公室门口,就看见李春明正在跟一个刚抽调到侦查队的年轻队员瞎吹牛:“要有耐心,懂不?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得跟狙击手一个脾性儿,闷得住气,为了逮个下手机会,一趴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能挪窝,直到机会出现,啪,一枪干过去,一干一个准!慢慢学吧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地看案卷整档案,磨磨性子,认真看,里面学问大着呢。想跟你李哥跑外勤?等磨平了性子再说吧。你以为跑外勤就是成天东游西荡吃香喝辣呀?得出成绩!为了查个线索,三天两头得钻草堆喂蚊子趴冰卧雪……唉哟!”
不管说什么,年轻队员都是一脸虚心地边听边不住地点头。夏晨走过去一巴掌拍在李春明后脑勺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瞎吹什么呢?几十年见不到一场雪的地方,上哪儿趴冰卧雪去?”
李春明捂着头呲牙咧嘴地站起来,讪笑着说道:“哟,夏队,是您老人家呀,我这不正给小年轻上上课,临时借用一下词语表达表达我们外部艰苦的工作环境嘛,您老别当真。”
夏晨笑着说:“还上课呢,嗤,你吹牛总得靠点谱吧。小刘,别听他瞎忽悠,去把丁彪的那两个卷宗拿过来。春明,你把兄弟们召集一下,我们等会儿到三楼会议室开个会。”
“有情况?早说嘛。”李春明一下来了精神,大呼小叫地喊人去了,夏晨笑着直摇头,年轻队员想笑却不敢,捂着嘴强憋着。
侦查队现在经过不断扩充,队伍已经达到近二十人了。但通常情况下,留在队里的只有一半人,处理一些日常**务。另一半人都撒在外面。
李春明很快将留在队里的十来个队员喊齐了。任晓雯刚偷溜回宿舍吃了点东西,早上回来太急,一路上都没时间吃早餐。这会儿见夏晨召得急,心想早上带回来的“好东西”见效果了,眼睛亮亮的看着夏晨,显得十分兴奋。
夏晨却是不动声色地左右扫了一眼,看看在家的队员都齐了,说:“支队长要召集大家开个会,有些事布置一下,等下大家就跟我到三楼会议室去。”
队员们一听说要开会,纷纷去拿笔记本,夏晨赶紧喊住了:“不用带纸笔,带着你们的这个就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平时开会,一般都是层层向下传达,有什么任务大多由夏晨给队员们布置。但因为侦查队工作性质的特殊性,支队长、参谋长直接召集队员开会布置任务或者听取某一案件的专题汇报,这种场合也是经常有的,大家也就不以为怪。
夏晨抬腕看了下手表,招呼了一声:“走,上去吧。”
十来名队员自觉列成一排,从楼梯上到三楼,走进了指挥中心里面的那间小会议室,也就是支队的作战指挥室。支队长肖震、政委韩业秋、参谋长黄嘉轩三个人正对着电子屏幕上一个大幅军事地形图轻轻地讨论着什么,夏晨赶紧敬礼,低声报告说:“报告支队长,侦查队在家人员全部到齐。”
肖震扭头做了个直接坐下的手势,大家轻手轻脚地依次坐了下来。
过了约十分钟,肖震才转过身来,也不说话,朝黄嘉轩示意了一下,然后拉着韩业秋一起走到会议室的第一排座位前,面朝屏幕侧身坐下。
黄嘉轩点点头,说:“大家都注意看。”他拿起遥控器,切换了屏幕上的画面,屏幕上出现了队员们这段时间跟踪拍摄的一张照片,正是周雄从车上走下来时的剪切图,面部特征十分明显。随着画面切换,吴奇、陈浩(绰号陈老六)、黄建宏(绰号黄仨)等人的照片依次显示在大屏幕上。最后一张是丁彪,括号中注明“已到案”。
总共二十一张照片,二十一个人,队员们心里很清楚,这就是他们目前所能掌握到的周雄团伙的二十一名成员,近段时间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
接下来,屏幕在一个画面上定格了。画面上显示的却只有名字,没有图片。有些名字后面标注了绰号,什么老马、猴子、老万等。数一数,总共二十三个,这些可都是从来没见过的,侦查队小伙子们的眼睛不由得瞪圆了。
黄嘉轩将遥控器放在桌上,说:“前面播放的几张照片,都是大家分组拍回来的,这些人也一直在我们的侦控范围之内,基本动态我们都有所掌握。值得注意的是现在屏幕上显示的这些名字,据我们刚刚得到的信息,这二十三个人,也都是周雄团伙成员,而这些人,是我们以前所尚未掌握的。今天专门把侦查队的人员召集过来,是因为现在这个案件到了紧要关口了,今天下午,侦查队的同志全体出动,在两天之内,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他们的确切资料。”
对于这起案件,这起公安部挂牌督办,总队、支队先后立下了军令状二十天之内必须破获的案件,侦查队的所有队员始终绷紧着头脑里的那根弦,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早日将有关案犯全部抓获。
然而,支队布置给他们的任务却总是外围侦控,严密监视,不得轻举妄动。前些天,有个队员私下里向夏晨牢骚,都掌握这么多团伙成员的资料了,也已经掌握了他们违法犯罪的部分证据,为什么还不组织抓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老这么监控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夏晨当时就拉着脸训了他一顿:“瞎嘀咕什么呀,这起案件牵涉到多少违法犯罪活动你知不知道?走私贩毒、组织偷渡、故意杀人,无恶不作,背后是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对于他们人员情况你掌握了多少?现在如果冒然行动,能抓多少主要成员?抓那么几个小马仔就算完事?我们要的是一网打尽,要的是通过证据认定将他们全部送上法律的审判台,懂不懂?哪能操之过急说抓就抓呢,踏实干你的活去。”
话是这么说,夏晨其实心里也急得上火。破案期限一天天临近,谁能不急呀。可随着侦查的不断深入,不时有周雄团伙的新成员被现,都扩大到二十一个人,好像还没完,这样的进度是不是有点慢了?想想时限,再看看手头上的资料,不着急上火才怪。
现在终于有了一份比较完整的成员名单,终于要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侦查队员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
但面对二十三人的新名单,仅用两天时间,凭一个名字得到确切资料?有几个年轻队员嘴巴张得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些老队员倒沉得住气,神色如常,认真地望着名单思索着。
肖震站了起来,眼睛左右扫了扫,神情严肃地说:“这段时间,同志们都很辛苦,收集到了这么多十分有价值的信息,不容易。但案件一日未破,我们就一日不能松懈!告诉你们,前面一直不实施抓捕行动,就是在等待最佳时机,现在时机来了。我们初步掌握了这个团伙的组织结构和成员名单,需要大家立即着手全力以赴去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的基本活动地点搞清楚,然后多点出击统一组织抓捕,将他们一网打尽!同志们,想想那些被蒙骗想偷渡到境外去淘金,结果倾家荡产甚至身心受到严重伤害的年轻人,想想在东北被无辜杀害的那几个村民和的士司机,只要能为他们讨回公道,避免更多的人再受到伤害,我们辛苦点、累点又算得了什么?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犯罪团伙,他们危害的不只是那些受害者,还有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利益,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这是我们每一个边防警察的职责所在!”
会议室里开了空调,尽管温度仍然不高,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暖流,有种血脉贲张之感。
肖震继续说:“之所以将时间定在两天之内,是因为我们还得到可靠情报,这个违法犯罪团伙的要分子之一,也就是周雄,准备在近日逃往境外。这势必会造成他们团伙内部成员的恐慌,极有可能也纷纷出逃。因此,我们必须马上行动,才能有效控制事态。支队紧急抽调的一批基层办案人员正在赶往支队的路上,中午等他们到了后,黄参谋长会详细地跟大家部署具体方案,下午大家就分头分组行动,与现在正在外面办案的侦查队其他同志形成对接,主要地点是海城和滨州。总队已经跟省公安厅作了专题汇报,支队也跟海城、滨州的公安机关通报了有关情况,他们都会全力配合。到时,我们要借用公安机关的技术侦查手段,利用其他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二十三个人的基本底数全部摸清楚。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所有队员全部站了起来,齐刷刷地回答说。
当天下午两点多,二三十个身着便装的年轻小伙子三三两两地走出支队的大门,悠闲地向四周逛去。他们衣着随意,或谈笑风生,或默然而行,很快隐身在人来车往的大街小巷,再觅不着半点踪迹……
侦查队唯一的女性任晓雯被命令留在支队,专门负责汇总外面传递回来的资料,及时将有价值的信息整理上报支队领导,同时将支队的指令传送给外面的侦查队员。
从当天傍晚起,各类信息源源不断地输送回来,任晓雯按照事前约定的暗语敏锐地从与队员们的联系中捕捉秘密信息,再以约定形式将指令向外传递,忙得脚不沾地,喝水都没时间,嗓子眼干得像要冒火。这一忙起来就是好几天,于飞交代她一定要去买药吃的事,被她完全忘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