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决明捧着电话,把那天南星找他的事情战战兢兢的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元赫始终一言不发。
石决明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说:“我当时怕你冲动,就……就想着找宁姐给查查……”
元赫还是不吭声。如果不是听得见话筒另一侧一下一下的呼吸和打火机一下清脆的碰撞,石决明几乎都要以为他把手机扔一边去了。
石决明抓抓头发,挺无奈地问他,“……生气了?”
良久之后,元赫叹了口气,“找二嫂查这件事是可以的。但是你应该先告诉我一声。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石决明老老实实地说:“当时没想到……以后不会了。”
元赫后怕的不行,简直想把石决明从电话里拽过来好好打一顿屁|股板子。万一呢?他想,万一石决明没抗住南星的热情招待,吃了一块点心呢?好吧,就算毒|品通过消化道服下之后,大部分都会被肝脏给代谢掉,只有一小部分会进入神经中枢,不一定就会一次成|瘾。但若是迷|奸|水一类的东西呢?如果南星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染上|毒|瘾,而是要等他昏迷之后,安排了别的节目呢?
元赫越想越是火大,恨不得一把捏死这个祸害。打他的主意,看在秦少白的面子上他还能忍一忍,打石决明的主意,纯属自己找死。
“以后不准再搭理他,”元赫咬牙切齿地说:“公共场合也不行!”
石决明讨饶,“我知道错了。”
“以后下班我去接你。”元赫不由分说给他的小男友制定了新的家规,“没我的同意,不许跟别人走。”
石决明试图反抗,“不必如此吧?你看我……”
元赫突然间用一种很柔和的腔调说:“听话。”
石决明,“……”
石决明背上窜起一片鸡皮疙瘩。
“乖。”元赫继续肉麻不要钱,“下班等着我接你。”
石决明败下阵来,“……好吧。”
“早点儿睡。”元赫在听筒里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亲吻,“糟心事都交给我。”
石决明看看手机,无奈地摇头笑了。
元赫是个行动派,挂了这边的电话就打给了宁璐,把她这些天查到的东西全部要了过来,然后叫来几个专门干搜索的精英,拿着这一堆东西逐一分析。又另外安排一伙儿人去跟南星。他这些人跟宁璐找的人完全不是一个路子,都是战场上打过滚、掌心里沾过血的主儿,绝不会只做浮光掠影的表面工作。
到了当天夜里十二点,南星的下落已经被锁定在了某私人会馆的贵宾房。十几分钟之后,贵宾房的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走进了包房。他对包房里的男男女女并不敢多看一眼,只是低着头,手脚麻利地收走了台面上东倒西歪的杯盘酒盏,重新换上摆盘考究的水果零食,然后拎着两个垃圾袋退出了包房。那辆银色的餐车则被他留在了包房里,因为餐车上摆着果盘、点心,还有冰着香槟的冰桶。所以并没有引起包房里客人们的主意。
城市的另一端,梅格酒店顶层的高级套房里,一个嚼着口香糖的卷发青年笑着敲了一下键盘,“成了。”
他把屏幕朝着元赫的方向转了一下,元赫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一伙红男绿女,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不得不说,餐车停靠的位置实在太合适,南星的脸正对着微型摄像机,他的五官、表情、甚至手腕上那个标志性的翅膀纹身都看得一清二楚。
同一时间,元赫身边的另外三个人则开足马力,按照宁璐提供的时间地点,快速制作出了一张表格,再在这个表格的基础上向周围扩大范围,全方位搜索有关南星的各种线索。大部分的私人会所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顾客的隐私,都会把防护的重点放在会所的入口处、停车场,甚至员工通道这一类的地方。但这并不表示走廊里、包厢里就一定干净。有些东西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是低调的存在着,不会流落到外面去就是了。
天亮的时候,元赫手下的黑客们已经在海量的监控文件中初步确定了跟南星有关的范围。到了这一天的中午,这个范围缩小了一半儿。
元赫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的时候,所有与南星有关的视频、照片、文字类文件已经分门别类的整理了出来,整整齐齐分成三个文件夹排列在了电脑桌面上。而他手下的黑客们则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瘫在床上、沙发上呼呼大睡,客房的餐桌上还摆着没来得及收拾的盘子碗筷。
元赫打开文件夹一一看过,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高原给他端过来一杯热咖啡,试探地问:“是要转给警方?”
“当然,”元赫回答的理直气壮,“我可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高原纠结地看了他一眼。
元赫的眼睛盯着屏幕,没有注意到小助理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不过怎么给警方是要讲究一点儿技巧的,不能引火烧身啊,对不对?秦家虽然不怎么看重这个旁支的孩子,但是他们家的传统就是看重脸面,让他们知道是被咱们打了脸,虽然咱不怕他们,但也麻烦不是?”
高原无语。
元赫把照片翻来翻去地看了几遍,指着其中的几张说:“这几张交给警方,不用咱们的人出面。”
高原看了看屏幕上几个人交头接耳的照片,有些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
元赫笑着说:“支持警方,及时举报贩毒小团伙。”
高原恍然,反应过来老板这是打算拐一个弯,然后引出南星这条大鱼……
果然奸诈。
元赫哼了一声,“再嘀咕,就滚去刷厕所。”
高原站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老板,我爸要回来了,说今天下午到。”
高原的爸叫高盛,就是当年帮着石决明的弟弟办理转学手续的那位“高先生”,因为高老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疗养,所以元赫索性把高盛打发去料理国外的生意,顺带着可以就近照顾老爷子。他们家高原大学毕业就跟着元赫,小伙子虽然不是顶机灵,但人勤快,性格又踏实。元赫这么些年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足见对高家父子的倚重。
高盛回来是为了一桩收购案,另外的一个竞争对手跟元赫的搭档史蒂文还有点儿关系,高盛拿不准这里面的深浅,所以特意回来跟元赫讨个主意。
元赫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叹了口气。他忙了一夜一天,本来还想着回“海上家园”去蹭顿饭,捎带脚的讨好讨好小决明呢,昨晚虽然说是因为自己着急才摆出了那么凶的态度,但自己的媳妇儿么,还是要自己好好哄着才行的。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要泡汤了。
“放你半天假去接机,”元赫说:“让你爸爸好好休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过去。你爸爸不是爱吃那家老作坊的卤味么?你现在打电话去订,下午下了班我顺路去取。”
高原咧着嘴点头。
元赫白了他一眼,暗想:有福气的傻小子。
石决明因为堵车的缘故,公交车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才进站,所以他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一上楼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保洁人员在擦窗擦地,所有的人都急匆匆的,他们小组的人更夸张,卷着袖子正在抬桌子!
“是要搬家吗?”石决明看着副组长徐莉气喘吁吁地架着两把椅子在一边忙活,连忙问她,“往哪儿搬啊?”
“搬什么家啊,”徐莉见他伸手来接,顺水推舟的把椅子交给他,“都在忙着布置会议室呢,等下市里来人检查。”
石决明听得一头雾水。
徐莉说:“这不是快到年底了么?市里有个什么创新活动,所有的企业都要这么被过一水,还有电视台的人跟着……”
石决明眨巴着眼睛与她对视。
“好吧,”徐莉被他这么看着,顿时招架不住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检查啥,不过市里的领导来开会,咱们就配合呗。”
石决明失笑,“好吧,这些搬到哪儿去?”
徐莉一口粗气还没喘匀,叉着腰指指楼下,“大会议室。”
石决明把自己的电脑包放回隔间里,跟着徐莉来回搬了几趟椅子,又回来帮着组里的两个姑娘把他们的工作间重新整理了一番。
大刘在一旁发牢骚,“说是市里派人检查,其实市里的领导就是把这个局、那个局的头头们给召集在一块儿,然后拨拉拨拉,甲去视察商业圈里的某某某企业,乙去视察什么医疗行业,丙去视察教育口,丁去电子园区转转看看……你说都是一伙儿外行,能检查出个和尚啊?也就看看谁家的玻璃擦的最干净,谁家领导笑得最他娘的灿烂……”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徐莉从背后过来,拍了他一巴掌,“别满嘴跑火车的。不管他们检查什么,检查完了都是要出评语的。知道不?”
大刘呲牙咧嘴地问她,“徐姐知道咱们被分到哪一块了不?”
徐莉想了想,“咱们这一块好像是归到规划局了。”
几个人都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完全不知道。
石决明却觉得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雷,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规划局啊,之前跟着关郁的时候,被陈泽卡着。好容易跳槽了,竟然还能遇见他……
要说陈泽这个人,石决明跟他碰头的机会其实并不多。掰着指头数也就那么几次,但每一次见面都会带给石决明极大的压迫感。以至于这个人明明对他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但却留给他极深的印象。每次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石决明心里有畏惧,也有一种对于有能力的人惯有的佩服,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一种隐晦的厌恶。
这些感觉混合在一起,让他对这个人的印象也变得十分复杂。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一辈子都别再碰见他。
话说,像视察一个不相干的企业这种事情,陈泽应该不会亲自出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