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田歆就接到了江陌的电话,适时她正在医院,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肯尼特在一旁为许崇林输液,做完之后打手势示意她到外面说话。田歆了然,紧随着他一起出病房,往阁楼上走去。
“我该离开了。”肯尼特皱着眉头,似乎在为难。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也不复昨日的清澈,蒙上了一层阴霾,看起來十分黯淡。
田歆点点头,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他不会表现出这副好像天塌下來的表情。
“Jack快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去。”他黯然说道,转而又说:“许先生已经沒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你若是为了他好,以后还是尽量保持一定距离吧。这话难听一点,却也是为了你们好,你要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明白了。你保重。”她面带微笑,对肯尼特会对她说这些话有些惊讶,但随之而來的是一种感激。“保重,此一别,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沒有见面的机会。后会有期。”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最后展颜一笑。
沒有多余的道别仪式,也谈不上什么离别的伤感。对于彼此來说,都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离别之苦,早已不痛不痒,心如止水。哪怕他心爱之人将要逝去,也只是自己黯然神伤而已。生离死别,似乎常常降临在他们身边。
跟肯尼特道别之后,田歆复又回到病房里,许崇林看到她回來之后,挣扎着坐起來,脸色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已经红润很多。“你去忙吧,不用天天往这里跑。”
在他身边坐下來,她轻轻摇头:“沒事,你好好休息,我等下有事出去一趟。”
“是工作的事情吗?”这次的受伤,换來她每天的关怀备至,他觉得值得,但偶尔看到她脸上掠过的疲惫神色,他又觉得心疼。尤其是这阵子她抛下了工作,每天都准时到医院來,更让他觉得心情复杂,一方面想要每天看到她,一方面又不想她心生愧疚而抛下工作。
其实田歆沒跟他提过,她之所以天天到医院來,并非是翘班來的,而是她根本就沒事做。
但这话她是不会跟他说的。
“嗯,我等会回公司一趟,下午再过來。”
“我都说了,你不用天天过來。你看我不都快好了嘛,我琢磨着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他动了动肩膀,一阵抽痛令得他心头一紧,但表现上却毫不在意:“你看看,动作利索得多,这医院呆着特闷,我想早点出去。”
如果不是肯尼特事先跟她说起恢复的情况,田歆都差点被他骗过去了,装得那么像,有种别皱眉啊,虽然仅仅是一瞬,但她看得无比清晰。
“医生说了,至少再休养半个月。许大律师,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着想,你就纡尊降贵地在医院里再呆上半个月吧。”她嘴角一抽,沒好气地说。
许崇林被她逗笑了:“好好,都听你的。”
田歆到达公司的时候,江陌已经跟着洛萧宜离开。她在玄关处碰到了林笙,后者整个人就像被雷劈到了一样,站在远处足足僵硬了三分钟。随后,大跨步走到她面前,惊讶地张大嘴巴:“江陌真的亲自去请你回來?”
田歆脸皮一抽,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回來?“请她回來?放屁,明明是威胁她回來。
林笙想也不想就说:“你的性格我虽然不完全了解,但也知道个三分,如果他不主动找上你,你估计是一辈子都不回來了。”
叹了叹气,田歆无奈的说:“你还挺了解我。”
“那可不,我一直都关心着你,难道你都沒发现吗?”林笙深情地看着她,璀璨的眸子带着某种情动的炙热,只可惜,田歆却仿若未见,甩开他贴上肩膀的咸猪手,不屑的说:“你要把妹还是泡妞找别的女人去,别把这一套用在我身上,沒用。”
“真是不懂情趣的女人。”林笙也不恼,这种情况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哪一次他的美男计对她有效?哪一次到最后不是他吃瘪?真是每一次看到她这一副云淡风轻看破红尘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反应。可惜每次都让他失望之极,这个女人的心,当真是铁做的啊。
以此看來,江陌不出马,他估计一辈子都难以看到她了。
“你來晚了,江陌已经跟洛萧宜出去两个多小时了。要棒打鸳鸯的话快点去,不然可就來不及了。”他抿嘴轻笑,一副超级幸灾乐祸的模样。
田歆想,他一定是十分乐意见到他们几个人护撕的场面。真是个无风不起浪的家伙!
“他们去哪里?”她问。
林笙疑惑道:“江陌那小子请你來搞破坏,沒告诉你他去哪里?”这就怪了,难道那小子也懂得玩“欲擒故纵”这一套了?
不对啊,那小子应该还未发现他真正的心思,怎么会玩这种高情商的战术?
江陌在电话里只是跟她说今天可以去找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沒说。其实也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还未说完,田歆就已经挂电话了。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握拳,该死的田歆,居然三番五次挂他电话,活腻歪了是吧!
他跟洛萧宜來到的地方,是在市中心的一处豪宅,这一处是她的私人住处,洛萧宜的打算是,以后结婚后,她打算跟江陌在这处豪宅居住下來。所以她事先带着江陌过來看看,也顺便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她满心欢喜的以为,经过这一段时间,洛氏对盛宇的打压,江陌应该怕了,盛宇经不起三番五次的折腾,他一定会妥协,然后如愿跟她完婚。
但她彻底想错了。
“我今天到这里來,只想跟你解除婚约,沒有别的意思。”江陌冷着一张脸,帅气的脸庞罩上一层冰霜,让人难以靠近。他故意坐到离她最远的座位上,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洛萧宜三番五次想要靠近他一点,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听到他冷漠的拒绝,她并沒有当场发飙,只是沉了沉心,拼命扯出一丝算得上温柔的笑容來:“陌,我今天找你來,并不是为了婚事,而是为了落瑜伯母,前两天我母亲发來消息,说她有了落瑜伯母的下落,她在慕尼黑的机场上看到了她。”
江陌心中一震,抬头狐疑看着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哪里会骗你。”洛萧宜不高兴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骗子吗?”
“然后呢?”江陌沒心情跟她啰嗦争吵,低头看了下手表,田歆到现在还沒有出现,她该不会真的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放他鸽子了吧?想想也是,像她那种女人,几乎沒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好不容易在她的房间里发现的那些东西,估计也只能利用一时。
“这是朋友最近从法国酒庄寄给我的红酒,你品尝一下。”她沒有回答他的话,径自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红酒,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江陌警惕地盯着她:“你又想干什么?”
洛萧宜柔柔一笑:“怎么,怕我害你不成?她抢过他面前的杯子,仰头将红酒灌进嘴里,这才对他说:”放心吧,酒里沒加料,你用不着怕成这样。“她想起几年前自导自演的一幕,心里有些打鼓,但除了这一招,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既然她能叫江陌中一次招,就能再让他中一次!
她又拿杯子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然而江陌却迟迟不肯拿起來。洛萧宜终于急了,却不敢露出半分急色。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江陌说道。
“你还是喝一点吧,你看看你心神不定的,这阵子累坏了吧。我接下來说的你有可能一时接受不了,喝点酒能定定神也好。”她摆出一处关心的脸孔,无不温柔似水。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无间。
江陌看着她,最后还是拿起酒杯浅啜了一口,味道浓郁,是上好的香槟。但他现在却沒那么多心情拼酒。“你说吧。”
看到他只浅啜了一口,洛萧宜总算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妈咪在机场上看到的不止落瑜伯母,还有,她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应该是她的孩子。”
江陌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落瑜伯母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还有孩子。陌,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何苦执着那么多呢,你是江家的继承人,江伯父和江伯母也对你不错。你和落瑜伯母虽然是亲生母子,但她这么多年都对你不管不问,也从不关心你的生活,一个人远嫁国外,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她如果心里还有你的话,这些年來又怎么会连一点音讯都沒有。说起來,其实你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一字一句,字字如刀,狠狠地割在他的心脏上,一寸一寸割下,血如泉涌。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他是个私生子,被父母都抛弃了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