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满瞧了林小公子半晌,瞧得那人愈发脸红,才敢确认,这人似是并非戏语。
不由得感慨起来,这世界似比他想的还要开放,竟有这么多人心慕同□□侣,还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出来。不过想到这儿,岳满忽然记起来,自己已然与易可成亲,恐怕在林小公子眼中,还算得个同类吧。
不过易可还是二话不说,拒绝了对方:“林小公子,恕难从命。”
林小公子颇为诧异,似乎是不曾想到岳满竟会拒绝自己,皱眉问道:“可有什么缘由?”并不甘被一句恕难从命所打发。
岳满一笑,道是:“您也知晓,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无需把话说清楚,林小公子便忽然记起了,眼前这人,他的婚事,乃是他那疯子父亲一手促就的。
思及至此,林小公子瞧着岳满那礼节性的笑容,忽然觉得眼前这人面目可憎起来。
那模样在后事倒有个足以解恨的词来形容——优越狗。
林小公子哼了一声,小声道是:“你只需帮我寻到那人,我自会叫父亲……点头……”话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颇有些底气不足。
岳满很想嗤笑出声,到头来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好,只能摇摇头了:“林小公子若是有自信能说服丞相大人,恐怕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想找个良配,让丞相出手便是。
林小公子面色一白,又哼了一声。
岳满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果然摸到一身的鸡皮疙瘩。——嘶,这林小公子,也太娘了吧。
赶不上自家小可半根指头!岳满在心底里随意一比较,便下定结论。
那林小公子并不知道岳满忽然又在笑什么,垂下头去,思衬半晌,站起身来,深深地向岳满行了一礼。
这一礼立时叫岳满想起了每日上朝站在店外,听那太监一声唱,便要随大流三跪九叩的自己,就有些隐隐觉得后背还发酸,绷直了身子,没敢受礼,皱眉道是:“林小公子这是何苦?”
“父亲欲为我择一女子,可我……”林小公子蹙着眉头,倒颇有些惹人怜爱的模样,“可我不愿做耽误旁人的负心人。”
岳满托着下巴,他倒是有点欣赏这人了,如今这年头,思想这么先进的可不多了。
要是自家易可也有这般想法就好了。
那林小公子见岳满似笑非笑地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模样,只能长叹一声,继续道是:“我只愿与那能教我动心之人,相伴一生。”
按理说该轮到岳满接话“不知你那能动心之人,是个什么模样了”。但岳满半分也不想揽下这份活儿,便不说话,只是笑看着。
林小公子饶是再尴尬,也只能自言自语般地说下去:“我想要寻一个,比我大上个八九岁,能好好待我之人。”
“……”古人一向矜持,尽管林小公子只说了这么一点话,但免不得岳满多想。多打量林小公子一眼,岳满斟酌片刻,才不吐不快,把那颇有些失礼的话给说了出来:“恕我直言……”
“请说。”林小公子似乎瞧到了点希望。
岳满却是颇为真诚地问:“林小公子,您是缺父爱吗?”
“……”
倒是没想到这林小公子还是很执着的,岳满同他绕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将人给绕进去,幸而他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也没松口把这事给答应下来。倒不是岳满不想,只是既然提前知晓了这人的身份,岳满总得多掂量几分。他现在也是瞧出自家父王的地位摆在哪儿了,比起手握大权的王爷,倒更像个吉祥物摆在那儿,动虽然动不得,却也得不到多少尊敬。那丞相毕竟是如今的百官之首,不久前才同王府结怨,岳满还不觉得自己这贤王世子能有那本事,再去挑丞相的怒气。
想完了这么多之后,岳满忽然觉得自己自打上朝后,眼界开阔了不少,倒是比以前成熟了。不由得得意洋洋了起来,岳满打算着回家去寻易可邀功,不知道小可会不会夸自己呢?
终于甩开了林小公子,岳满赶紧往贤王府冲去。
刚到门口便被老王爷给一把拽住了——老头子瞪大了眼睛,骂他:“你跑哪儿去了?没瞧见咱们全府上下都在忙吗,不来帮手!”
“……”岳满觉得自己颇冤,“父王,我去婚介所了……”
“哦!”贤王忽然拍了脑袋,“对了,你把我跟秋儿的媒说成了,我的谢媒钱还没给呢!”
“哈?”明明是贤王忽然想起一出来,跑去把听秋师父给抱回家的,岳满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忽地成了自己的功劳了,还有媒钱拿?
就听贤王接着道是:“你老子打听过了,你这家伙,整日里忙,却不干正事。你那什么所开到现在,还没有哪件婚事是你说成的呢!哼!”
贤王这一哼让岳满就想起了今日在婚介所哼了一整日的林小公子,立时便打了个冷战。紧接着讨好笑道:“可我这成了一件,就比眉娘她说这么多件赚的多嘛!”
贤王却是略一思索,点头道是:“是这个理!”紧接着便大笑三声,拍了拍岳满肩膀,十分赞许地点头道是,“不愧是我儿子!”
岳满提了提嘴角,皮笑肉不笑。
不过贤王突如其来的欣赏并不意味着岳满能不干活了,本想去找易可邀功的岳满被强行留了下来。说是干活,却只能做个监工。他刚想动手,便有那神出鬼没的小厮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接了他手中的活儿,哪里还有他的活儿干?
待了没多久,瞧见贤王不在这里守着了,岳满便脚底抹油,溜走了。
寻了半晌才寻到易可,瞧着自家易可也抱着一本书,闲闲地当着监工的模样,岳满便知道怕他也是被当成劳力抓来了,赶紧跑过去,殷勤地把两只爪子搭在易可肩膀上,揉捏着,给对方放松肩上肌肉:“小可,辛苦了。”
突然被人搭了肩膀,易可一怔,紧接着听到了岳满的声音却让他马上便安静了下来。易可恬然一笑,摇头道是:“反正我也是无事。”
岳满忽然记起了自己跑来是要说什么,赶忙道:“小可我跟你说,我今日在咱们家婚介所,瞧见了林丞相家小公子呢!”
紧接着便竹筒倒豆子地把今日所发生之事,事无巨细地倒了出来。
易可却也耐心,脸上没有半分烦躁,听罢后,还点了点头:“未曾想,林小公子竟有这分心思。”
岳满摸摸鼻子——他没好意思直白地问“你有没有觉得我成熟能干了”,结果易可便半分都没往那上头想吗?
瞧着岳满颇有些失落的模样,易可倒是一笑,又补言:“世子今日倒是不简单,没一时脑热,便应了他下来。”
岳满撇撇嘴:“不过我瞧着他也不像是会放弃的模样。”
易可便指点道是:“正巧这几日里,咱们王府有事可忙。你可假此为由,这些日子,不必再往婚介所跑了。想那林小公子是冲着你来的,又一向是个有礼有节之人,不会去为难眉娘、灵儿她们。”
岳满也没有更好的理由,赶紧点头答应了下来:“正应如此做才是!”
然后,所谓的帮忙,就成了陪易可,易可看书,他看易可啦,哈哈哈!岳满暗地里这么想着,笑得颇有些猥琐。
易可只低着头,又沉浸在他的书中。
整个王府就只有三个半的主子,其中也只有贤王在催准备婚事。不过贤王也不是头婚了,听秋又是个被卖到戏班子去的,没个娘家,所需备的东西,格外简单。贤王府难得人多,却一点也不热闹。岳满在家里蹲了些日子,点数着那些神出鬼没的小厮,也没能数清。
只可惜这帮家伙多是闷葫芦,还没书夏好玩。岳满摇了摇头,算了算日子。贤王的婚事,还差一日了。
这些日子里贤王倒还没放弃去给听秋请个册封,不过皇帝却半分没松口,最终,还请他回家去歇一个月了。贤王不知怎么想的,本来气冲冲地,转头却觉得没准是自家皇侄子叫自己好好在家准备呢,又乐了起来。
准备好了婚宴,摆了许多圆桌出来,又在京城里有些名气的人家都撒了请柬。当日,老王爷穿了身精神的大红,映衬着他那张脸竟年轻了三分,骑上高头大马,理都不理身后的小厮扮的轿夫,一打马,穿过大半个梁京城,冲去自家郊外的别院,将提早一日送往那边的听秋去接回来了。
易可与岳满被安排在门口,等着客人。
却直到贤王回来,都没有半个客人上门。
岳满琢磨着,这事儿不对呀。就算是贤王只是个吉祥物,也是个有分量的吉祥物,至少那些狗苟蝇营之辈,也该给点面子来捧场吧?
正胡乱琢磨着呢,忽然他闻听到了马蹄声。岳满一抬头,瞧见不远处抱着听秋师傅,脸黑得仿佛能滴水的贤王,嘴角抽搐。
倒是贤王,忽然笑了一声,一挥手,大声道是:“既无人赴宴,那便将宴席摆到城外,让这天下人,都沾沾本王今日大喜!”
贤王此言刚落,便真有王府小厮,二话不说,抬着做好的一桌桌饭菜,一个个穿着红,飞似的,低着头往城外送吃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