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河工引起的暴乱持续到这年的夏天,朝庭自各州府调派大军,以定国公作平乱元帅,睿王监军一路北下,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平息了这场叛乱。
接下来便是大肆肃清余逆,统计各州府被叛军诛杀的地方官,上报朝庭,由朝庭紧锣密鼓的选派人员赴任。
元狩二十三年的仲夏。
青果园子西边的那一池荷花花开到荼靡,放眼过去,只见“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时,园子里迎来了一位贵客。
“姑娘,九爷前些日子捎信来说让我们这几天园子里不要接待别的客人,这客人都推了好几拨了,总不能老这样空下去啊!前头万员外府上的妈妈来订园子,被推了已经不高兴了!”庄婶说道。
青果在桌上折腾着她的荷叶减肥茶。
这时代的夫人和太太因为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人到中年发福的不少,她琢磨着弄些减肥的方子出来,友情赠送,不赚银子赚吆喝,争取更加和谐愉快的融入青州府的贵人圈!
荷叶三克,炒决明子六克,玫瑰花三朵又或者玫瑰花、洛神花、甜叶菊、陈皮、决明子、荷叶同入大锅大火煮滚后焖几分钟即可。
青果将方子录好后,放了手里的笔,回头对庄婶说道:“你好好跟人解释下,就说我们园子内部装修,来来往往的人太复杂,怕惊扰了贵人,等园子弄好了,在原有的价格上打个六折。”
庄婶听了便笑道:“难怪姑娘这些日子人整治着北边那块空地,原来就是为的作这个借口!”
青果闻言,轻声笑道:“婶,你可猜错了,我让人整半边那块空地,是我想好在上面种什么了!”
“姑娘想好种什么了?”庄婶压了声音问道。
青果学着庄婶的样子,往前凑了过去,轻声说道:“想好了,种葡萄!”
“啊!”
庄婶一惊,猛的抬头,跟青果撞了个正着。
“哎呀,可撞坏了没有?姑娘,快,快让老奴看看。”庄婶连忙站了起来,去看青果的额头。
青果一手扶额头,一边摇手,“没事,没事。”
庄婶剥了青果扶着额头的手,见只是红了红,没有肿起来,心里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的说道:“老奴那还有瓶润肤膏,这就去拿了来,可不能留了伤痕,姑娘家的脸最最重要了!”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庄婶说道:“婶,不是说姑娘家最重要的是无才吗?”
“呸!”庄婶啐道:“你才别听那起子酸儒的瞎话,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狗屁,女人什么都不懂才会被男人欺负。天下人,谁不是喜美嫌丑的!你长得貌美如花,又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他骗了不你,欺不了你,当不了你的家,作不了你的主,也成不了你的天!才会鼓吹什么无才便是德!”
青果听着庄婶喋喋不休的唠叨,哈哈笑出了声。
她的庄婶啊!
可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人!
庄婶转身本待去取润肤膏,但转身时想起青果说的,她要种葡萄,不由便顿了步子,回头看向青果道:“姑娘,您说您要种葡萄?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青果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对庄婶说道:“我前段时间交给金莲的那两盆葡萄,开春的时候,她已经帮着分了枝插在小盆里,养活了,用她的话说,现在移盆也行,能等到明年春天更好!”
“哎,要说,那可是个稀罕东西!”庄婶对青果说道:“当年,老奴还在东平候府时,宫里打赏京都勋贵,我们府上得了一些,夫人分了小姐一些,我才偿上那么一颗!”
“婶,那回头,等我种的葡萄结了果,姑娘我让你坐在树底下吃,管饱!”青果打趣的说道。
“哎,那又不是饭,还管饱!”庄婶嗔了青果一眼,“您就尽逗着老奴玩吧!”
青果哈哈笑出了声,跟庄婶说道:“走,反正没事,我们去看看那些小葡萄树吧!”
“哎!”
庄婶笑着跟在青果身侧,两人朝金莲住的院里走去,不想,才出去没几步,凤梨便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
“姑娘,姑娘,九爷来了,让你到门口去迎一迎!”
青果还没出声,庄婶已经是肃沉了脸,对跑得小脸通红的凤梨喝道:“看看,看看,教你的规矩呢?都还给我了是不是?”
呃!
凤梨哪里想到,会在这遇上庄婶,一听到庄婶的声音,她立刻便顿了步子,抬的抚头,又掸了掸衣裳,然后迈着小碎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往这边走来。
到得跟前,屈膝一福,“回姑娘,九爷已经到得门外,使人来通禀,请姑娘出门去迎!”
青果看着前后恍若换了个人的凤梨,然后“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翻,指了凤梨对庄婶说道:“婶,你就别为难她了,好好的一个人,都快被你训成双重人格了!”
“姑娘胡说什么呢!”庄婶轻斥了青果一声,压了声音说道:“她以后就是您身边的一等丫鬟,走到哪都代表您的脸面,这要是没个规矩,岂不让人把姑娘也给看轻了!”
青果这下子不敢再说了。
不然,回头她自己也要被庄婶逮着学规矩可就惨了!
“哎,九爷到了,庄婶,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出去迎一迎吧。”青果转移话题。
庄婶点头,正要陪了青果往外走,不想,一侧低眉垂眼的凤梨又补充了一句。
“姑娘,九爷说让您把园子里的人都召集齐了,您自己去园子外面迎,其余人的就大厅前候着吧!”
呃!
这是个什么意思?
排场摆这么大!
“姑娘,”庄婶突然目光一亮朝青果看来,“姑娘,怕是九爷替您请了贵客来!”
贵客?
青果朝庄婶看去,轻声笑道:“庄婶,我这园子里哪天来的不是贵客啊!”
“哎,不是!”庄婶摆手,稍倾,压了下砰砰乱跳的心,抬手指了指天,然后对青果轻声说道:“老奴猜着,应该是那位爷!”
电光火石间,青果想到了一个人!
下一刻,她兴奋的嘴唇都哆嗦了。
“婶,您说会不会是那位……”青果作了个五的手势。
庄婶连连点头。
青果顿时如遭雷击!
神啊,这可是凤子皇孙,真正的天之骄子,只怕是她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人物了!
“婶,不行,不行,我这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青果捂了胸口对庄婶说道:“婶,我紧张,我害怕,我这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凤梨连忙上前一步扶了青果,不解的问道:“姑娘,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哎,你不懂!”青果回头朝庄婶看去。
想着庄婶怎么说也是东平候府出来...
的吧?总比她这个前世见得最大官的就是居委会妇女主任的人强!
庄婶眼见青果朝眼巴巴的朝她看来,这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啊!心里虽然也虚得很,必竟自己虽是出身东平候府,可只是旁枝,真正的这种权力圈子,凤子皇孙的,他也只听说过没接触过不是?但又不想让青果紧张,当下拍了胸脯说道。
“别怕,别怕,凡事有老奴,姑娘且把心放回肚子里。”
“哎,庄婶,我可就指着你了!”青果说道。
庄婶重重点头,“走吧,姑娘您让凤梨陪着先去迎接客人,老奴去把园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叮嘱一遍。”
青果自是应下不提。
两人急步走到了园子门外,迎头便看到穿一身象牙白素面杭绸直裰满面容光的叶羽,笑盈盈的朝她们看来。
“九爷!”
青果上前行礼。
叶羽摆手,轻声对青果说道:“我给你请了位客人来,你与我上前去见礼吧!”
“是。”
青果乖巧的跟在叶羽身后,走到停在门口那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前站住。
叶羽上前微微倾身,恭敬的说道:“王爷,罗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果然是五皇子,睿王爷!
青果心如雷鼓,虽然之前便有猜想,但真正面对了,脑袋还是有些懵懵的,嘴里干得好似点着火,嘴唇也是哆嗦的不行!
待眼角的余光处,看到一角佛头青的袍角时,连屈膝道了个万福,嘴里朗朗说道:“民女罗青果见过王爷万福金安!”
好像是等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小会儿。
“免!”
头顶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虽只短短一个字,却不由自主的让人紧张和惶惶。
“谢王爷!”
青果起身之后,便半退一步,让到一侧。
叶羽适时的走了上前,“王爷,我们进去吧。”
青果好似听到一声淡淡的轻应,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佛头青的袍角从眼前掠过,她连忙跟了上去,悄悄的抬起眼打量走在前面的那道身影。
睿王爷穿一身佛头青的素面直裰,腰间系了一根同色的玉腰带,身形与叶羽相差无几,只叶羽较为匀称而睿王爷却显得伟岸!再往上看,便只看到一个小小的侧面,隐约可见五官深遂宛如刀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似是感觉到青果的注视,正往前走着的睿王爷忽的步子微微一顿,然后微微侧头朝青果这边看来,青果吓得连忙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喘,脚下步子也紧接着顿了下来。
睿王爷唇角嚼了抹若有似无的笑,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青果长长的喘了口气,这才跟着走了上前。
进了园子,庄婶已经将人都召集在前院,一见着叶羽和睿王爷,庄婶带着众人行礼。
“草民见过王爷!”
睿王爷步子一顿,然后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众人,抬手一挥,转身便进了屋子。
叶羽对站在当前的庄婶说道:“都散了吧,沏壶好茶来!”
“是,九爷。”
庄婶急急退了下去,眼角觑见金莲和红莲、彩莲三人探头探脑的朝屋里张望,连忙上前轻喝了一声,“不要命了你们,得罪了贵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金莲和红莲、彩莲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转身退到一侧。
“妈妈,您是要去厨房吧?”金莲问道。
庄婶点头。
金莲连忙道:“妈妈,我来帮你!”
因为睿王爷的身份,庄婶不敢有丝毫马虎,里里外外都是她亲手气操持,就怕有个意外,给青果招来杀身灭门之祸,听了金莲的话,庄婶摆手。
“行了,行了,回你自个儿的屋里去吧,回头姑娘要是让你出来招客,你给我仔细着点,千万把客人招待好了!”
“妈妈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的!”金莲说道。
见庄婶真不要帮忙,金莲也勉强,转身跟红莲还有彩莲回自己院里去。
一路上红莲长吁短叹的说道:“哎,咱们姑娘真是越来越叫人刮目相看了,连王爷都来咱们园子了,回头,生意还不得火死!唉,可怜我们姐妹要累得像条狗了!”
“就是说啊!”彩莲附合道,稍倾地又话声一转,双眼放光的说道:“哎,你们看清王爷了没?我原道九爷就长得极好,却不知道这世间竟然还有另一种人,无需精致的五官,却也同样能让人移不开眼睛!”
金莲嗤笑一声,抬手戳了彩莲一记,没好气的说道:“要死了,敢背后议论王爷,你是脑袋太多不够砍,还是嫌命太长不想活了!”
彩莲吐了吐舌头,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哎,我就是说说嘛,难道你们不是这样想的?”
红莲点头,极为认同的道:“确实是这样,哎,老天真是不公平啊!出身好也就罢了,还长得这样好,真不知道,这世上哪个女人前辈子烧了多少高香,这辈子能做他的女人!天啊,我前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这辈子才这样苦命!”
金莲“噗嗤”笑出了声,看了一脸颓丧的红莲说道:“那你这辈子一定要把香给烧齐了,指不定下辈子便就能如愿以偿了呢?”
“好你个金莲,”红莲顿时不乐意了,叉腰指了金莲说道:“我这心里跟刀戳一样难过,你还这样火上浇油,彩莲,我们可不能轻饶了她!”
“嗯,绝不能轻饶了她!”彩莲附点头道,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然后扑上前,便使命的去挠金莲的痒痒,只将个金莲挠得发出如银玲一般的笑声,声声求饶,这两人方才作罢!
前厅。
青果正接了庄婶沏好的茶,恭敬的呈了上去,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道如银玲的笑声。她顿时心头一紧,连忙悄然朝正站在东窗下远眺那一片荷塘的睿王爷看去。
睿王爷似是也听到了这串银玲一般的笑声,收了目光,回头朝叶羽说道:“这片荷塘不错,只可惜不是大洒锦!”
青果可不知道什么是大洒锦,不由便朝叶羽看去。
叶羽笑了解释道:“大洒锦是荷花中的极品,大部分为白色,瓣基微淡绿黄色,尖端嵌块状红、绿斑块。花色红、绿、黄、白相映。御花园有载种,王爷的王府后花园也有裁种!”
呃!
青果扯了扯唇角,心道:皇宫和王府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拿你的极品来跟我这草根比,那就好像是穷**丝逆袭高大上吗?开什么国际玩笑!
脸上却是笑了道:“王爷肯给一个不错,已是民女之幸。”
睿王爷笑了笑,转身在桌边坐下。
青果连忙将手里的茶呈了上去,“王爷且偿偿看,穷乡僻野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您!”
睿王爷点了点头,揭开手里天青色旧...
窑茶盅的茶盖,等看到茶盏里宛若碧玉的茶水,不由便眉宇轻扬,眸色间掠过一抹赞色,待茶水入口,一股醇香直沁肺腑令人口舌生津时,他已是轻扬了眉梢,稍倾放了茶盏,抬头看了青果。
“庐山去雾?”
青果连忙应道:“回王爷,正是此茶。”
睿王爷便回头对叶羽说道:“你送她的?”
叶羽笑了笑,恭声道:“王爷为何这般说!”
睿王爷淡道:“庐山云雾原为供品,她一个乡野村姑就算是有银子又哪里去买来这供品之茶?”
叶羽闻言,回头朝青果说道:“罗姑娘,还请你替在下洗清这份冤屈!”
青果闻言不由失笑。
两人相识已久,但这是第一次,叶羽展现出他俏皮的一面。
当着一个王爷的面,不掩饰他与她之间的亲厚!
青果略一默后,已是抬头朝睿王爷看去,轻声说道:“回王爷,这茶叶是民女向一老和尚买来得!”
“哦?”
睿王爷眉间兴起一抹兴味之色,看向青果。
青果便轻声道:“年前一游方老僧途经青阳镇,因为随侍他的小沙弥病了,他无钱与他看病,便拿出此茶叫卖,民女花十两银子求得一些!”
睿王爷闻言,不由晒笑一声,淡淡道:“你可真是有眼光!”
青果垂脸道:“王爷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茶与真正的庐山云雾还是有区别的,老和尚这茶是他自崖壁摘得野生茶,较之经人手培育所得的供品,多了些烈性少了几许柔和!”
睿王爷闻言,不由便又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稍倾放了茶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青果原也不是要辩个是非黑白,难道她还真能让睿王爷说一句,“不错,果然如你所言!”
一时间,大厅里便静了静。
青果不敢贸然出声,她低眉垂眼,眼观鼻,鼻观心,只管打起精神仔细应对。
这个场和,显然是睿王爷做主导,他不开口,便是叶羽也不能贸然出声!
稍倾。
“罗姑娘,叶大人将你引荐给小十一,本王让人看过你送进京都的帐册。”睿王爷撩了青果一眼,淡淡道:“罗姑娘,好似有负叶大人苦心!”
呃!
青果额头绽起细汗。
去年她让人送去京都的是五千两银子,这在寻常人眼里那可是巨款,但在这些天之骄子眼里,还真就只是一件玩物的价值!
十一皇子是靠着睿王爷的,要是这位**oss翻了脸……青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的,轻声说道:“王爷,做生意是细水长流的事,不争一朝一夕。”
“呵!”睿王爷失笑出声,他凤眸轻挑睃了一眼青果,淡淡道:“怎么个细水长流法,不防说出来与本王听听!”
青果心知,今天容不得她藏私,不然,叶羽替她打通的这条路,只怕就要折在她手里了!
略一沉吟,青果起身道:“王爷可否移步说话?”
睿王爷脸上掠过一道狐疑,但人却是随着青果站了起来。
青果做了一个请手势,示意睿王爷先走。
睿王爷也不马虎,果真便往外走。
青果待叶羽跟上前后,她才拾了脚跟上。
两人并肩而行时,叶羽忽的对青果动了动嘴角。
青果先是微微一怔,稍倾,明白过来叶羽跟她说的是“别怕,一切有我”时,不由便翘起唇角,回了叶羽一个大大的笑脸。
同样无声的回了句,“没事,我有把握!”
三人离了大厅,青果引领着睿王爷到了园子北边那块正翻整着的空地上。
青果上前几步,指了被深翻施过肥的空地,对睿王爷说道:“王爷,这块地上民女准备弄成葡萄园!”
“葡萄园?”
睿王爷自是知道什么是葡萄,并且那是个多稀罕的东西,脸上的玩味之色便收了几分。
青果点头道:“当然,这个园子只是做为母园来试种,等这块园子的葡萄培育成功,民女会大面积种植,然后酿制葡萄酒!”
不待睿王爷开口,青果又指了北边望过去那迎风摇曳的芦苇草说道:“王爷,这里过去数十亩滩涂都被民女买下,民女打算一待运河修建完成,便把这滩涂开发出来,大面积种植小油菜,在青阳镇开个油作坊!”
“油作坊?”睿王爷眉头轻蹙朝青果看去,“什么样的油作坊?”
“王爷,我们现在做菜用的都是动物脂肪,可是一头猪从养成到宰杀,少说也要一年的功夫,且一头猪身上的油脂有限,是故,百姓一年总有半年吃红锅,民女这油作坊开起来,用菜籽油代替动物油便能解决他们吃红锅的问题。”
“运河一旦修建成功,不管是民女的葡萄酒还是这菜籽油,民女不仅可以做尽宣朝州县的生意,还能将生意做到大宛,且这生意不会是一朝一夕,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往下做着。”
这便是她所说的细水长流吧?
睿王爷五官深刻的脸上有了抹几不可见的柔和。
叶羽适时的插话说道:“王爷,外面热,进屋坐下说话吧。”
睿王爷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眼青果。
“你多大?”
“回王爷,民女虚岁十三!”
十三?!
睿王爷深深的看了青果一眼,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前厅。
三人分主次坐下后,睿王爷看了看叶羽后,回头对青果说道:“是你向叶大人建议,设漕帮之事?”
青果一怔,不由自主的便朝叶羽看去。
叶羽回以她一个不必慌乱的笑。
也只是一瞬间,青果心下便明白过来。
叶羽是睿王爷的人,睿王爷是将来极有可能荣凳大位的人!
漕帮之事当然不可能瞒着睿王爷!
她甚至猜想,叶羽之所以会同意扶持严靖建漕帮,很大程度上,其实是为了帮睿王爷抢那个位置!
只是,现在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青果当即点头道:“回王爷,是民女向九爷提出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话落,睿王爷的目光突然一历,如刀子般落在了青果的身上。
不同于叶老夫人的色历内荏,天之骄子的目光那是带着杀伐果决的威力,生与死只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青果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说道:“因为民女从九爷处得知,运河修成,极有可能是都御史段元坤任漕运使之职,民女与段大人有私仇,不愿人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便鼓动都庭大臣私设帮会与朝庭为敌?”
“王爷明鉴!”青果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民女虽有私心,但并无与朝庭做对之意,之所以向九爷建议漕帮之事...
,也有为朝庭分忧之意。”
睿王爷不语,叶羽眉头轻拧,正思忖着要如何开口,不想,青果已经接了下去说道。
“运河一旦修成,其主要作用便是担负运输漕粮之职,有人的地方重来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也便是利益的划分。漕运规则制定者原是庙堂之高,但民间潜规则制定者却是江湖之远!”
睿王爷听到这,不由挑眸,原本懒散的神情也渐渐的收拢,目光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青果。
一个乡野村姑,竟懂得什么叫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睿王爷侧眸朝叶羽看去,待看到叶羽眉宇轻拧,目光痛惜的看着地上的青果时,他不由心头微动,稍倾,慢慢的收了目光,重新看向地上青果。
“继续。”
青果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刀刮一样痛!
但她却不敢表现出来,而是顿了一顿后,继续说道:“王爷也知道,是人就有私心有**,朝庭每年的漕粮征收,喂饱了多少贪官污史?漕粮的征收和运输,本就有一套盘根错节的内在势力,上面下来的令到了官老爷手里改一改,再到下面人手里又改一改,以至于民声怨道。”
“可如果,王爷能有一个这样的机构,它在暗地里监督着漕运大员,那是不是会好很多?不论它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它始终都是王爷的,是朝庭的!”
青果话说得模糊,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睿王爷端了手里的天青色茶盏,目光微垂,落在茶盏碧绿的茶汤上,唇角嚼了抹笑,良久不置一语。
青果仍旧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已经止住,但后心处却是潮湿一片。
叶羽默了一默,回头朝睿王爷看去,“王爷……”
睿王爷却忽然说道:“起来吧。”
“谢王爷。”
青果站了起来,不敢落坐,而是垂眉低眼的默立一侧。
“罗姑娘坐下说话吧。”
青果再次屈膝一谢,这才将半个屁股搭了,不敢有丝毫懈怠!
叶羽给了青果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必紧张!
回头对含目间含笑的睿王爷说道:“王爷,可要见一见那位严靖?”
睿王爷摇头,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对叶羽说道:“这事有你在经手,本王放心。”
话落,转头看向青果说道:“罗姑娘十三了,可曾说亲?”
这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一怔之下,不由便抬头朝睿王爷看去,待对上睿王爷若有所思的目光时,不由身子一僵,轻声说道:“回王爷,家兄尚未成亲。”
言下之意便是长幼有序,罗小将都没成亲,哪里就轮到她了!
睿王爷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兄长是你兄长,你是你,本王想赐一门姻缘给罗姑娘,不知道罗姑娘意下如何?”
妈妈咪啊!
青果电光火石间,便想起一句话。
太后爱做媒,皇帝喜赐婚!
这人还没当上皇帝呢,就有了这癖好!
青果怔怔的看着睿王爷,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侧的叶羽似是也没有想到,睿王爷会突然话峰一转,说起青果的婚事来!
乍然听到睿王爷的这句话,他只觉得心里忽然就怅然一失,好似是自己什么心爱的东西便要被人夺去一般,等再抬头看到青果怔怔的神色时,心里那股怅然又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怜惜。
怜惜她小小年纪,便要应对这许多事!
睿王爷是什么人?
是连皇帝都看不透他心思的人!
此刻,青果却要与正面与他相对!
叶羽一时间真是又痛又悔,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王爷……”
睿王爷回头看向叶羽,“叶大人有事?”
叶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勉强笑道:“您出来得早,您看是不是该用膳了?”
睿王爷摆手,回头看了青果说道:“不急,本王听听罗姑娘怎么说。”
意思是,你别打岔了,一边老实呆着去!
青果知道,今天不给睿王爷一个答复,这一关是过不了的!
她不知道,睿王爷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一问。
但她知道,她的婚姻,她绝不能让人别人说了算!
这么一想,青果拿定了主意,起身撩了裙摆,再次跪在地上。
“王爷恕罪!”
睿王爷挑了眉头,淡淡道:“罗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青果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民女求王爷恕罪,民女的婚姻,民女想自己做主!”
“笑话!”睿王爷语声突然一冷,略带严历的喝斥道:“古往今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虽是不是你父母,但以本王之尊,还不能指你一门婚?”
青果苦笑。
是啊,以睿王爷的尊贵身份,莫说是指婚,就是砍头掉脑袋,那也是一个念头间的事!
谁敢说不?
可是……
青果抬头悲泣的看着睿王爷,一字一句道:“王爷为何要给民女指婚?”
睿王爷挑了挑嘴角,却是一字未说。
他不说,不代表青果不知道。
青果想到了东平候府的八姑娘!
她被亲父当成妖怪烧死了!
青果垂眸,掩尽眸中情绪,心却像是下了几个世纪的大雪一般,荒芜一片!
一直坐在一侧的叶羽,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走到青果身侧,撩了袍摆,在青果身侧跪了下去。
“九爷……”青果大惊,连忙朝叶羽看去。
叶羽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慌乱,然后,他抬头朝睿王爷看去,“王爷,可否将罗姑娘指与下臣!”
青果:“……”
大厅里一静。
静得落针可闻!
青果一颗心,就快跳出喉咙口。
她后悔了!
早知道,在睿王爷开口时,她便一口应承下来。
这样,也就不会连累叶羽!
睿王爷之所以说要替她指婚,本就是防她!
可是,现在叶羽却说要娶她!
叫睿王爷会怎么想他?
青果一咬牙,便要张嘴。
不想,睿王爷却在这时开口了。
“凤翀,你要娶她?”
青果朝叶羽看去,点头道:“是,王爷,下臣想娶罗姑娘。”
“你都不问问本王想给她指的是哪户人家?”睿王爷看着叶羽的眸子薄有凉色。
叶羽苦笑摇头。
问?
怎么问?
问了,他还能说出求睿王爷将罗姑娘指给他的话吗?
见叶羽摇头。...
睿王爷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
“可是……”叶羽还要在说。
青果却是飞快的道:“九爷,您起来吧,是我糊涂了,王爷指婚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我偏生还跟这福气过不去。”
言下之意,便是她打算接受睿王爷的指婚了!
叶羽神色大变,他猛的朝青果看去,“罗姑娘……”
青果撇脸,不去看叶羽的脸,压下心头的酸涩,抬头看向睿王爷,才要开口,另一道声音却是抢在她前里。
“王爷,罗姑娘不肯答应您的指婚,是因为……”
青果和睿王爷同时看向叶羽。
叶羽一咬牙,沉声道:“是因为罗姑娘跟下臣有了肌肤之亲!”
啊!
青果差点就“扑通”一声软在地上!
九爷,您的节操呢?
您这样说,虽然是想救我于水火,可这事传了出去,我还能嫁人吗?
睿王爷闻言,却是唇角翘起一抹淡笑,看向叶羽,“肌肤之亲?”
“是。”
“可是,本王看罗姑娘的表现,好像,她并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叶羽清秀的脸上染起一抹红晕,轻声说道:“那是因为……因为罗姑娘当日醉了!”
青果顿时想起那天在江边接到叶羽的事,她怔怔的看向叶羽,愣愣的问了句。
“九爷,我……我那天对你做了什么?”
“噗嗤”一声,睿王爷忍俊不禁!
这会子,他真是觉得有趣了!
“依着罗姑娘的意思,凤翀啊,好似是罗姑娘对你行了非礼之事?”
叶羽连忙否认,“王爷,不是的,罗姑娘那天确实醉了,下臣那日也有些醉,但比罗姑娘还好些,所以下臣全都记住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再说指婚的事,显然是不可能了!
睿王爷心思略转,对二人说道:“起来吧。”
青果当即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一关混过去了!
虽然失了名声,但名声这东西,你在意它,它是无价之宝,你不在意它,它就一文不值!
青果和叶羽相继站起。
就在两人等着睿王爷再发话时,不想睿王爷却说了句。
“开席吧,本王饿了。”
呃!
青果连忙站了起来,应了一声,倒退了出去,喊了门外侍候的凤梨上前。
“去,跟庄婶说一声,准备开席。”
凤梨却是没心没肺的扯了青果,问道:“姑娘,您真的要嫁给九爷吗?”
“嫁你个头啊,嫁!”青果抬手便给了凤梨一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嫁,回头姑娘我给你指个小厮,让你先嫁了!”
凤梨抱了脑袋,兔子似的跑了开去。
到了厨房,把开席的事跟庄婶说了,便扯到庄婶到角落,轻声说道:“婶,王爷要给姑娘指婚,姑娘不肯,九爷求王爷把我们姑娘指给他呢!”
庄婶手里的盘子“啪”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吓得凤梨尖叫着跳到一边,胆战心惊的看着庄婶,“庄婶,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好端端的拿盘子砸我的脚!”
庄婶回神,一边让人收拾,一边对凤梨说道:“赶紧回姑娘那去侍候,有什么事,来报个信。”
“哎!”
凤梨也不敢多耽搁,转身便又一溜烟的跑了回去。
厨房里庄婶却是脸上愁得能拧成一根麻花。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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