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两重天的世界似要寻求和谐一样,你越是幸福,你终究是要越痛苦,如《复卦》言七日来复,其间无不断续,阳已复生,物极必返,其理须如此。
醉酒的戎冰被爵男轻轻挽起抱回了住处,岁月静好,世界安逸的像是一幅传世的画卷。
但是千里远的金仍王上金罕倒是如针毡在卧,坐立难安了起来。
臧安偷杀失败的事情不胫而走,整个大陆几乎是瞬息间传开,这金罕才得到消息没多久,就迎来了九王爷大军压境,兵临城下,如海似啸。
拓跋澈在与金仍国交壤之处设下七十二大帐,自己则守了正对金仍国门的驻地,金仍本地处于西凉正北方位,四王爷拓跋勐的封地本就在此处,加之戎将府的公子又是这镇北候,拓跋澈更是如虎添翼,四王爷安平王把住了金仍左翼的通梁关口,镇北候戎天守在右翼,封死了金仍的水路。
金罕虽说是这金仍国的王上,却早在攻打南国之前便已将大局交由他唯一的儿子金胤掌管了。
金胤偏信臧安,臧安偷调死士埋伏醉留楼谋算拓跋澈失败的事情也便不了了之了。
可是话说回来,臧安虽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但是终归是偷渡兵力,且因不慎失手招致家国大祸,令其他官员颇有微词,即便不下牢狱,也总该有些惩罚摆摆样子吧。
但是这一切,手握大权的金胤似乎全然不见,毫不理会。
虽说金胤以只手遮天之势晦乱朝纲,但是金仍国在桃安大陆长立不衰乃至奇袭吞并南国的作战能力却着实不容小觑。
纵观整个大陆,除了西凉的白鹰军,唯有那金仍国的柳昆军和西营军当属一二,倘若说这金仍国人杰地灵、英才辈出,倒是能从这两个迥然不同的连营里见得分晓。
西营军平时训练沿袭了一五一十点数的什伍之制,五人成伍,弓、殳、矛、戈、戟,倒是看不出有何惊艳之处,诡谲之处就出在了西营军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身上。
西营军原本是一个寻常的连营,在金仍国攻打南国之时,西营军的领帅中军大将军竟被对方一箭射杀,万余人的一个连营瞬时群龙无首,诚惶无措。彼时营里一个四品杂号将军冲了出来,调编制,排兵布阵,竟未损一兵一将夺下了南国的都城叶秋。
这四品杂号小将便由此得了臧安的赏识,赏封了个二品骠骑将军,号称镇军大将军。但这镇军大将军平时为人低调内敛,少有言语,大家也仅是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翼遥,漂翻翻其上下兮,翼遥遥其左右兮。
至于那柳昆军本就是极集聚了金仍国精兵强将的秘密营队,专门用于训练金仍国贵族专用的死士,训练方式乃是金仍机密,便不得而知了。
北方奇寒,这点拓跋澈是早就知道的,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北朔了。
涯石奉了一杯茶给拓跋澈,就听得账外脚步飞疾之声渐近,还不及涯石反应过来,那人就冲进了营帐,手里握着一把褶皱的文书,行了一礼便说道:“参见永阳王,在下乃是梁国信使,奉命前来递送此物。”
拓跋澈狐疑的看着他,这梁国信使自梁而来,必然要途经通梁关口才对,而那关口被四哥守着,此人想要抵达他这大帐驻地怕是困难些吧。
“有劳使者,那使者便将那物什交与我递呈王爷罢。”说罢,涯石便朝那人走了过去,手方碰到那文书,便被那使者缩手又抢了回去。
涯石眉心一皱,问道:“这是何意?”
“我家主子说了,这东西要亲手交到永阳王手中,万不可他人代劳。”
“你家主子?”涯石听梁国信使的话听得一头雾水,他家主子不就是梁国皇帝吗?
帐帘被北朔凛冽的寒风带动,寒流便猛然灌了进来,拓跋澈看着映在大帐上左右移动的身影,嘴角竟突然带了些许笑意,冲着那道影子说道:“你来了。”
只见那映在帐布上的身影一顿,便朝着门口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涯石懊恼的想要抽自己一巴掌,居然眼皮子底下让人听了墙根却还没有发觉。可听着王爷的语气
“鸣笙起秋风,置酒飞冬雪。这等狂野的天气,倒是想与阿澈喝上一杯了。”
涯石闻声朝门口看去,帐帘微动,便见一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涯石和信使便退到了一侧。
拓跋澈看着那人,说道:“多年未见,凉生怎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酸腐。”
“彼此彼此,阿澈,你不也是为了她、一如既往吗?”
梁凉生单手解下身上的玄色纹锦大氅,挂在了一侧的木施上,露出了怀里抱着的的狐狸皮毛。
九王爷看了一眼那水灵的皮子,话锋一转:“这是你来的途中猎下的狐狸吗?”
梁凉生摇了摇头说道:“阿澈这是要取笑我啊,我若是有这么好的弓弩本领,当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了,这皮子是金仍派人送给父皇的礼物,但让我截胡了。”凉生走到拓跋澈身旁,将那皮子盖到了拓跋澈的腿上。
“这北朔极寒,你这腿伤希望这皮子能起些作用,即便是防风御寒也算是发挥了作用。”梁凉生边说边拉了把黄花梨椅坐了下来。
拓跋澈抚摸了一下雪白的皮毛,顺滑温暖,散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说道:“这皮子是泡了药水的疗伤毯。”
“金仍的死士那日在醉留楼偷袭阿澈之事,我亦有所耳闻。那柳昆死士的兵刃上皆沾染着软骨散,这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人解得了这毒,这疗伤毯我方才来时让药王看过了,说是能缓解这软骨散的毒性。”说罢,梁凉生瞧了一眼拓跋澈的双腿,可惜了。
涯石取了温热的酒壶,斟了一杯递给了梁凉生。
梁凉生轻轻嗅了一下,说道:“往时看曝石渠书,白酒须饮白玉腴、滑公井泉酿最美,赤泥印酒香寰宇。好酒!”
梁凉生饮尽赤泥印,又向涯石讨了一杯,一点儿也瞧不出梁国三皇子的气质,倒有些像腐朽好酒的人。
“倒是忘记这个了,将手中的信件给我吧。”梁凉生饮酒欢愉,余光扫到了信使手上的文书,果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来这一趟倒是忘记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