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之事完毕时,时辰已经接近大中午,所有落选的秀女都被立刻遣送本家。被选中的秀女也得回家,一个月后会有册立位份的圣旨传到各自家门,而后再正式进宫。
由于箴儿已经被文景帝破例册封了位份,可以说身份已是天子嫔妃,所以对于她接下来的去向,总管秀女后事的娴贵妃也拿捏不准。
“皇上。”赶在帝后离开时,娴贵妃赶紧问道:“郑妹妹已经被您册封为少使,那么郑妹妹还需回家去吗?”
按照大盛皇朝的规矩,被皇家选中的秀女,开头都要在父家随礼教嬷嬷学一个月的宫廷规矩,而后才能正式进宫。
箴儿忍不住屏住呼吸,于心底,她是很希望还能再回郑府一趟的。郑老爷与郑夫人待她如亲身女儿,她还想再回去与他们聚一聚。
元凌回头,见箴儿与程萦,还有另一位礼聘秀女柏氏在一旁,唯有箴儿神情紧张。他笑着一指箴儿道:“既然已经是少使,那便无需再回家了,就直接住在宫里吧。左右不是还有两位礼聘的嫔妃吗?她们的住处就由娴贵妃你去安排。”
听闻元凌此言,箴儿心里不禁一凉。她原还想选秀后还能再回家住上一个月,没想到竟是不能够了。
娴贵妃略带歉意的望望箴儿,说道:“如此,那臣妾就为郑妹妹也在宫里安排了住处。”
此时,站在元凌身后的皇后长孙氏看看箴儿,突然说:“皇上,郑少使本是普通的秀女被选,理应在被选后回家一个月的。如今郑少使既然提前被您册封,但想必心里还是顾念亲眷的。”
“那依皇后的意思是?”元凌回头对视长孙皇后,目光异常温柔。
“倒不如就随后宫规矩,还是让郑少使暂且回家去吧。一个月后再让郑少使与此次新秀女们一齐进宫。”长孙皇后淡淡的道:“一来遵循了祖宗的规矩,而来也成全了郑少使思亲之心,日后在宫中也好让郑少使安心啊。”
长孙皇后此言,不愧是一道曙光,瞬间便让箴儿燃起新的希望。箴儿美目耀耀的望着地面,全神贯注的凝听着元凌的回答,心里对长孙皇后的恩赐更是感激三分。
元凌想了想觉得长孙皇后言之有理,遂笑着说:“就按皇后说的吧,郑少使就先行回家,月后再进宫。”
长孙皇后抿嘴一笑,落落大方。娴贵妃却在此刻变了变脸,急言道:“可是,郑少使已经是有位份的嫔妃,实在是不宜再随便出入宫门。”
“这个无妨,郑少使虽已被朕册封,但毕竟还是未进后宫之门。”元凌挥挥手,“朕觉得皇后说的有理,朕已经为郑氏破例了一次,不能再破第二次。”
箴儿不明白娴贵妃为何在她回家的事上多有纠结,但是此时听元凌这么说,恐生变故,遂而赶紧站出来,屈膝拜道:“贱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后娘娘慈爱!多谢贵妃娘娘关怀!”
长孙皇后朝箴儿点点头,脸容亲切。娴贵妃笑颜一僵,见箴儿恩都拜了,也唯有不再坚持,一笑后闭言不语。
箴儿起身,身旁的程萦对她悄悄咬耳朵:“原以为这个月会有你在宫里陪我呢,没想到竟是不能够,我还是要先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宫里了。”
箴儿闻言哭笑不得,想她不过是按着原本就该的规矩做,日后又不是不再进宫了。偷偷的瞪一眼撒娇的程萦,箴儿抿着嘴笑微微的,低头模样很是满足。
元凌见程萦与箴儿举止亲密,好奇问道:“程贵人与郑少使,可是原先便认识?”
箴儿怕程萦嘴误说错什么,忙强着回答:“回皇上的话,贱妾与程贵人也是今日进宫才认识的,并非是原先便认识的故人。”
程萦闻言,虽不明白箴儿为何会这么说,但是也没有揭穿,反而顺着箴儿说:“回皇上的话,贱妾与郑长使一见如故,如今便算作是旧相识了。”
元凌点点头,轻声说:“如此甚好,日后在宫里,你们也可以相互做个伴。娴贵妃,日后琼妃安排新嫔妃们的住所,你支会她一声,让她就把程贵人和郑少使的住所安置在一处吧,让她们两姐妹在宫里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是,臣妾遵旨。”娴贵妃屈身点头。
箴儿与程萦闻言,心里都是欢喜,连忙屈身双双谢恩。交代的事都已完毕,元凌转身,携长孙皇后乘坐轿辇离去。
箴儿拜别了娴贵妃后,与程萦一齐出了毓秀宫主殿,来到原些候着的偏殿。路上,箴儿问道:“萦萦,你在我前头进主殿,册封时你可注意到有一位秀女,姓梁,是礼部尚书左丞家的大小姐,她中选了吗?”
程萦咬着下唇想了一阵,点点头:“你说的这位梁小姐是否面容平庸?她中选了是中选了,可是我看当初皇上选他的语气,不冷不热的,好像并不太欢心。”
梁氏果然也选上了,看来日后在宫里她们是非碰面不可了。箴儿点点头,暗自在心里留了个心眼。
程萦问道:“你怎么识得她呢?”
箴儿摇头,轻声说:“我哪里去识得她?不过是今日在偏殿候着,我见她仗着高门的身份就肆意欺辱别人,看不下去,就与她吵了几句嘴而已。”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偏殿,远远的就听到有两个女子唤叫:“郑姐姐您可出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箴儿抬头,见是先头认识的韩葵儿和孙呤墨唤她,她们二人也被元凌选中,只待一个月后便能正式进宫了。箴儿微笑,赶紧拉着程萦的手迎了上去。
韩葵儿与孙呤墨见箴儿与程萦上前来,赶紧屈身,双双贺喜道:“恭祝程贵人,恭祝郑少使,两位姐姐大安!”
“葵儿,呤墨!”箴儿一愣,赶紧将她二人扶起身,嗔怪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既然已经是相识了,日后在宫中就当是姐妹了,可别这么动不动就恭啊祝的。”
程萦在一旁,偏着头问箴儿道:“箴儿,这两位姐姐是?”
“来,我为你引见一下。”箴儿笑着指指两位女孩,对程萦介绍道:“这位是葵儿,今年十四岁。这位是呤墨,今年十五岁。她们可都是我今日在宫里认识的,萦萦你也认识认识。”
程萦本也是爽快之人,听了箴儿的介绍便笑道:“原来两位小姐都比我年纪小,那倒是我的妹妹的。”屈身,她礼貌拜道:“初次相见,两位妹妹好。”
韩葵儿与孙呤墨已经知道了程萦贵人的身份,如今哪受得起她的拜礼?两人赶紧屈膝回礼,见程萦态度亲热也十分高兴,嘴里连连回好。
四个女孩虽说是初次见面,可是却一见如故,又都是亲切温和之人,所以才在一起聊了不到半会儿,便相互以姐妹相称了。
这时,娴贵妃宫里的小宫女迎上来,对程萦禀告道:“程贵人,贵妃娘娘已经为您在钟宁宫的绮云殿安排好了住所,奴婢便是奉旨前来领您到绮云殿。”
“钟宁宫?”程萦还不舍与箴儿分开,拉住箴儿的手便握的死紧,咬着下唇不放心的问道:“钟宁宫有主位娘娘吗?”
那宫女回答:“钟宁宫主殿如今住着的是穆容华。”
“穆容华?”程萦小声的嘀咕,“我不认识……”
“你今日还是第一次进宫,当然不认识穆容华了。”箴儿好笑的捏捏程萦的手,宠溺的安慰道:“你且随她去你宫里吧,记得随后可要去拜见一下这位容华娘娘,礼数是万万要的。”
程萦望了望箴儿,不开心的低下头,撒娇的摇晃着箴儿的手说:“箴儿,我不愿与你分开,你和两位妹妹都要回家了,还可以跟家中亲人住上一个月。偏偏就我可怜,竟要在如今就被留在宫里了。”
韩葵儿在一旁闻之扑哧一笑,乖巧的说:“程姐姐,您别这么说,您是礼聘的秀女,地位比我们可珍贵多了。”
箴儿一点程萦额头,嗔笑道:“你看见没,别看葵儿比你还小两岁,她比你可懂事多了。”
程萦撅嘴:“我就是不想跟你们分开嘛。”
“你啊……”箴儿拿程萦无语,没想到自己这个好友小时就生的娇气,如今分开了几年还是如此。她耐着性子安慰道:“你放心,一个月后我们便都来陪你了,到时候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可好?”
程萦闻言,知道自己总是要一个人先住到宫里的。没办法,也只有点点头,硬是逼着箴儿答应早些进宫,然后才随着前来的小宫女离去。
箴儿目送程萦的背影,说实话,她原也是不放心程萦的,就怕她一个人在宫里会不识人数。叹口气,她也唯有期盼自己能早些进宫。
“郑姐姐,”韩葵儿看着箴儿,语带羡慕的感叹道:“您与程姐姐的感情可真好,真是教葵儿羡慕。”
箴儿一愣,回道:“葵儿说笑了,然后咱们在宫里也是一样的,千万不要分了彼此才好。”
孙呤墨闻箴儿此言,羞怯的眼眸中期盼的光泽一闪,睫毛微颤,望着箴儿清雅温婉的容颜满是崇敬。
“对了。”箴儿想到一事,突然问道:“葵儿,呤墨,你们如今也是要回家的吗?”
“是,我原是要回家的,但想到如今还未拜别郑姐姐,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妥。”韩葵儿点头回答,“我回程的车马还在宫外候着,郑姐姐,葵儿先行告退,一个月后再与姐姐相聚。”
箴儿忙屈屈身子,“葵儿好走。”
“嗯啊,葵儿告退。”韩葵儿咧开嘴调皮一笑,又向孙呤墨告别后,挥挥手便由自家丫鬟扶着离开偏殿。
此时箴儿身旁就只剩下孙呤墨一人,她站在箴儿跟前,文皙的脸庞上似有忧愁之色,带着难言之隐的感觉。
如今的孙呤墨不再是衣着寒酸,而是身穿一袭青色流云锦裙,头上梳着柔顺的飞燕发髻,插着两支银花簪,显得文静而美好。
这是在选秀开始不久时,箴儿趁着进主殿还有一些时辰,将孙呤墨带出偏殿,到一件暗室里与自己的婢女换的衣饰。相识一场,箴儿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帮扶一下孙呤墨。
孙呤墨脸蛋本就不差,个性又文文弱弱,一看便是柔恭之人,所以只要稍微打扮一番,外表也是不错的。此次能被元凌选中,还多亏了箴儿相助。
箴儿笑着轻声问:“呤墨,你呢?可也是要先回家去?”
谁料箴儿的话才刚问出口,孙呤墨低下头,眼眶竟就这么红了,泛起一片朦胧的湿润。“郑姐姐,我……我……”
箴儿吓了一跳,赶紧压低声音追问道:“呤墨,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