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房间里也渐渐暗了下来，余良眼前那束微弱的光也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浑身上下传来的巨大痛楚让他无法静下心思考，他喘着粗气，想挣脱枷锁，却只在手上和腿上留下了几条深深地勒痕和血印。
努力了良久，他放弃了。
他尽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因为他想感受到韩立的存在。
求你了，别死，千万别死。
如果真的要死，也请让我先死，因为那样的话，或许会减轻我的内疚感，或许我就不会那么痛苦。
可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他明知道韩立就被绑在对面，只有三米左右，可他确确实实什么也没感受到。
对面就好像是一片虚无。
「蠢货，别动，别挣扎，不要再去管他，保存体力，只有活下去才能给他报仇。」
第二人格声音平静，似乎其中也有一丝悲痛。
「他还没死…他还没死…」
余良在心中疯狂呐喊。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肿胀的眼眶中挤了出来，流进他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他嘴里发出“嗷嗷嗷…”的呐喊，不断地以脑撞击后面的柱子，可即便这样也抵不住心中的痛楚和愧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腿可能是站麻了，差不多已经失去了知觉，嗓子也哭哑了，他也向一个破布袋一样挂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哀莫大于心死。
忽然对面传来了一声粗重的喘息，在这狭小黑暗的房间里不亚于惊雷乍起。
是韩立，他正悠悠醒转，像一个溺水的人浮出水面那样大口呼吸。
余良也马上予以回应，他嘴里发出“嗯…嗯…”地叫声，浑身的痛楚仿佛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他好像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韩立挣扎了一会，发现不过是徒劳无功，他放弃了。
“嗯……嗯……”
他的“嗯嗯”声较为轻柔，好像在告诉余良，我没事，不要担心。
这黑暗里传来的“嗯嗯”声是余良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乐曲。
虽然发出声音的人和听到声音的人此刻都已经遍体鳞伤。
虽然余良什么也看不到，但余良能想象，韩立那张脸一定向往常一样漠无表情，对什么都不关心。
两个人用“嗯…嗯…”声交流了一会，却发现他们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表达心中所想。
黑暗中他们只能感受彼此的呼吸。
兄弟，你还有我。
这一辈子，我们一起走。
又过了一会，门外竟然响起了说话声，随后，门开了。
黑暗中，余良根本失去了时间的观念，他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年那么久。
是天亮了吗？余良问自己，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和他的时间，也应该到了吧。
忽然余良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
这是张静，她怎么会来？
“余良，你还好吗？”
余良曾经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尤其是女人，曾抱有好感的女人。
不知为何，即便到了现在，他也不恨她。
他低着头，尽量放低呼吸的声音，或许这样，她就看不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嘴上的破布忽然被拿开了。
“余良，对不起，我没办法。”
此刻余良的嘴里什么味都有，鼻涕，鲜血，和呕吐的残留物。
咂咂嘴，他竟然说了一句：“没关系。”
张静却懂，这一句没关系，以后就真的没关系了。
她的眼泪立刻就奔涌而出。
「愚蠢，都是这个女人害了你，为了要你的粮食，她不惜出卖色相勾引你，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你竟然说没关系？」
他的第二人格又开始咆哮。
余良没理他：“你怎么进来的？”
“他…他允许我进来…”
余良点点头，那个“他”一定是高至。
这样的做法余良也懂，余良的笔下也有过这样的主角。
一个变态嗜杀的人在杀什么人的时候最过瘾？
当然是杀求生欲望极强的人最过瘾，如果一个人本来就想死，那对高至这样的人来说，杀他根本就毫无乐趣。
所以他放张静进来看自己，为的就是提高自己的求生欲望。
嘴里混杂的味道此刻都变成了苦涩，高至这个人太可怕了，明天还不知道要受到多么残酷的折磨。
他真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死了算了，可是不行，韩立还在那，他必须和他一起。
“兄弟，是我连累了你。”他轻声说。
“痕痕…”这声音模糊不清，可余良听懂了，他在笑。
有这样的兄弟，已经够了。
“你走吧，不要再来。”余良的声音沙哑。
“你恨我吗？”张静抽泣着问。
余良不停的吐唾沫，因为嘴里那些呕吐的残留物实在太难闻。
可是嘴唇和腮帮子肿的厉害，根本吐不出去。
他的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我还有多少时间来恨你呢？你走吧，不要再来。”
「没用的东西，骂她，让她滚…让她把绳子给你解开，看她有没有良心…」
第二人格回复了以往的风格，开始咆哮。
「闭嘴吧你，还有意义吗？」
的确，当死亡离的如此之近，那爱或者恨还有意义吗？
黑暗里，一只温暖柔软的手忽然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张静忽然抱住了他，她的声音轻柔又哀伤：“如果他没回来，该有多好。”
「让她滚…让这个女人滚…都是她害了你的兄弟…让她滚…」
余良叹了口气：“走吧，给我留点时间。”
张静走了，留给他一个吻，走之前，又把他的嘴给塞上了，不过是松了点而已。
黑暗里，时间仿佛又静止了。
当清晨的第一束光照进来的时候，余良的眼眶稍微消肿了一点，他又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不过仍然很模糊。
他尽量睁大眼去看韩立，这个性格有些孤僻的年轻人同样是鼻青脸肿，满身的血迹伤痕。
他低着头，嘴上塞了一大团破布，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余良知道，以高至的性格，一定会先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了韩立，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的心最痛。
门忽然开了。
余良又看到了那个一脸阴冷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