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与图姝对面坐着,各自拨动着茶盏中的碧绿茶叶,相顾无言。坐了好一会儿,佟贵妃才开口,道,“公主在宫中住了这些日子了,可还习惯?”
图姝低头数茶叶,不说话。
当日被她身中数箭,好在都是皮外伤,都未伤到筋骨,佟贵妃知道霍云扬会回来救她,所以没打算让她死,于是命太医救活了她,但是在救她的时候,太医发现了图姝身上雅戈波的宫牌,这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自此以后,佟贵妃不但为她给她治疗了箭伤,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隔三差五地还来看看她,但是一贯都是阴阳怪气的就是了。
图姝虽然单纯,但是不傻,她当然知道佟贵妃留着自己是有用的,且不说可以引出霍云扬,还能威胁雅戈波。
她不介意被当成棋子,因为那是自己不争气落入敌人圈套,但是她也不打算低头,同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说话,她做不到。
对于这图姝这几日一贯的沉默,佟贵妃倒是早就习惯了,她也不需要她说话。
“你倒是重情义,不惜用自己的命救老三,却不知道老三是有婚约在身的,你这样为了他,他怕是要辜负你了。”
佟贵妃说话,掩面轻笑,仿佛在告诉图姝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图姝的背上伤口正在愈合,正是最痒的时候,于是也不顾形象,反手就开始轻轻挠伤疤的周围,表情享受。
但,还是不说话。
佟贵妃见她如此粗俗,不免皱了眉头,心中也郁闷,自己的儿子从小挑剔,怎么和这样粗俗的女子有牵绊!
这般,她又想起了她那个不听话的儿子,脸上的不屑又转为了愤怒。这么些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看了眼眼前的疯丫头,心想着,若是再找不到,就得用刑了,雅戈波那里横竖都是要得罪的,也顾不得这一点半点了。
两人正各怀心思坐着的时候,绘露进来对佟贵妃说,罗姑娘进宫请安了。
贵妃秀美一挑,斜了图姝一眼,道,“果然是本宫挑中的儿媳妇,确实懂事。”
图姝依然自顾自地挠着痒,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待出了屋,绘露上前道,“娘娘何必对她如此客气,若是想逼出三爷,直接用刑就是了。”
佟贵妃优优雅雅地迈着步子,闻言冷笑道,“云扬那个孩子,最是重感情,若真是被伤得狠了,难免到时候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出来,这江山我虽然想占为己有,但总得后继有人。”
绘露跟在佟贵妃身边多年了,此刻听着自家主子口中几许悲凉,心中亦是心疼,道,“娘娘,其实你不必……”
佟贵妃忽然回头瞪着她,绘露赶紧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绘露本想对佟贵妃说,心中既然疼爱孩子,何必与皇帝争锋相对,这些年她报复的也不少了,又何必还要争这江山,到头来江山还是要给三王爷的,可是他们母子的情分恐怕要淡了。
但是她也明白,不夺这江山,贵妃娘娘咽不下这口伤了她一辈子的气。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就这样默默走了一路,罗萱见到缓缓而至的佟贵妃脸色并不好看,心中多了层警惕,面上越发恭敬。
“萱儿给娘娘请安,许久不进宫陪伴娘娘,娘娘气色越发好了。”
佟贵妃见到罗萱,僵硬的脸上挤出了笑容,让绘露上前扶起她,然后自己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道,“你也忒有孝心了,今儿反正是要见的,何必这么早进宫?”
“爹爹说娘娘待萱儿不比旁的的人,要萱儿好好孝敬娘娘,萱儿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故而今日偷个懒,借着娘娘赐宴赏花的空挡,先进宫陪娘娘说说话。”
罗萱拘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垂手做着乖巧的模样。佟贵妃见她形容得体,愈发喜欢。况且她也明白,罗圣群这是在站队,对她来说,既能得了这个喜欢的儿媳妇,又能收归一个大臣,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难为你一片孝心,可惜了云扬那孩子,只知道胡闹,以后你可得好好劝劝他。”
罗萱羞红了脸,低着头只点头也不说话,心中却讶然,这贵妃娘娘当日差点射死自己的儿子,如今又在这里一片慈母心肠,当真善变之极。
佟贵妃哪知道她心中有如此多想法,只当她是害羞,便又赏了茶水点心,与罗萱说了会儿话,等到宫人来报,说各大臣家眷到的差不多了,她才带着罗萱一同前去御花园。
今日的赏花会,邀请的都是朝中各大臣的家眷,目的不言而喻,虽然朝堂上依然还有反对之声,但是妇人家眷也没几个一心朝政的,只知道恭维住了这贵妃娘娘要紧,即便是有几个心中明朗不愿意恭维的,也是客客气气的,并无半点逾越。
故而御花园中一派欢歌笑语,贵妃娘娘坐在一众美妇中间,倒是十分的融洽。众人见罗萱与贵妃娘娘同来,又隐约知道她与三王爷的婚事,所以众人对她也恭维起来,明里暗里的说了好些奉承话,听得罗萱一阵寒颤。
好话听得差不多了,罗萱琢磨着时间,也大差不差了,便伸手摸了摸腰间,然后轻呼一声,“呀,我的玉佩。”
佟贵妃见她忽然变了脸,便道,“萱儿,怎么了?”
罗萱赶紧在佟贵妃面前跪下,道,“扰了娘娘的雅兴了,是萱儿不好,今早来时,萱儿将娘留下的玉佩带上了,也不知道是掉到哪里了,这会儿不见了。”
说罢,眼圈忽然红了起来。
佟贵妃知道罗大人的夫人早逝,罗萱丢了亡母的东西,这般表情也可理解,便对着众人道,“都帮着找找,可别掉在哪处花丛中了。”
贵妃娘娘发令,哪还有不卖力的,只是这御花园如此之大,今日十色花开的正旺,一大从一大从的,小小的玉佩找起来也不容易,找了许久,也不见半个玉佩影子。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莫不是掉在刚才来的路上了?”
罗萱听罢,立刻去看佟贵妃,只见她细细一琢磨,便对着身边的绘露道,“你陪着罗姑娘去找找,可别真的掉在了哪里。”
罗萱赶紧对下谢恩,然后带着丫鬟跟着绘露顺着刚才的路往回找,结果一直找到了贵妃的寝殿也未见玉佩。
罗萱脸上的神情更伤心了,道,“绘露姑姑,这……”
贵妃娘娘的寝殿,旁人一般轻易不得进,就是刚才罗萱来请安,也是在外间等着,等娘娘到了,才在里间接见的她,所以绘露一时间有些犹豫。但是细一想,这罗姑娘与贵妃娘娘关系不一般,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于是便道,“罗姑娘先别急,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在屋内。”
罗萱的脸上即刻一松,对着绘露福了福,道,“如此便谢过姑姑了。”
绘露一笑,带着她进屋去找玉佩。
“看到了!”刚一进屋,罗萱就看到自己的玉佩掉在了软座上,想来是刚才她帮佟贵妃揉肩的时候不小心掉上去的,于是赶紧跑过去,手指轻轻擦过软座的金织垫子,捡起了自己的玉佩。
这一下极轻极巧妙,她身后的绘露并且发觉,罗萱却松了一大口气,嘴角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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