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听了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保持着嚣张的神色,坐在椅子上,仿佛是等着顾恙自己退出去。
“你爹刚刚牵着你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没想到你的心智竟然已经成熟到这种地步了,还真是令人吃惊呢。”
金宝听了倒是很受用的样子,他倚着桌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牛乳茶,然后也翘起了二郎腿。
“要睡觉就快点睡吧,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了,总之,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反正你和我爹说,他也不会信的,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只有我爹不知道罢了。”
顾恙已经大致了解了他的内心活动,实在也不想和他聊下去了,因为内心的疲倦已经深深地涌了上来,而对于明天究竟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她还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顾恙觉得现在凌卓应该已经很生气了吧?一整夜找不到他们的人,而盐史马上就要来了。
想想平时他们连多耽误一下时辰,或者是稍稍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他都要摆好一阵子臭脸,这下子直接没了人影,他岂不是眼神就能杀人了?
就算明天出去了,也不是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她们还得要想着该怎么应付凌卓,怎么和他解释。
顾恙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全然没发现,金宝早已经躺上床去,弄其他的玩意儿去了,动静依旧是很大,但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心事,完全没注意到外界的声音,也就听不到了。
顾恙为了吸取从前的教训,保存明天的最佳体力,决定现在立马就要进入睡眠,否则明天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及时应对,金宝已经在床上,叮叮咚咚闹了好一会了,她的耳朵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声音,于是不一会儿,她就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可能是因为外间丫鬟睡的木板床太过于硬,顾恙又从来没睡过这样的床铺,虽然不至于被硌醒,但是也开始朦朦胧胧的坐起,令人头昏脑胀的梦来。
顾恙这一次做了一个她从前都没有梦到过的,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的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豪华气派的府邸,以及上面细宇轩昂的雕花,排水的石燕子,高扬的屋角。
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也是高昂着头颅,嘴里的珠子硕大有光泽,完全不像是石头雕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看见很多仆人在眼前慌着的跑,又有很多仆人莫名其妙倒在地上,四处都是闹轰轰的声音,混杂着尖叫和兵器卷刃的声音。
还有一个模糊到,顾恙甚至看不清她身上任何一个部位,任何一分颜色的女人,那个女人在把她推开推开,虽然她看不清那女人,却能看见她脸上的泪水,还有她头上那根银晃晃的钗子。
过了一会儿,她又看见一个男子倒在自己的脚下,倒在血泊之中,顾恙的鞋浸在血里面,突然那血顺着她的脚,竟然倒流到她的身上,她惊慌不已,掏出手绢,想把自己身上的血擦干净,擦了好一会儿,却根本擦不掉。
过了一会儿,远处骑马走来一个人,这下子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是大师兄,在梦里的顾恙,根本没想那么多,赶紧冲过去。
她想问问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她想给大师兄指指身上擦不掉的血迹时,却发现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脑中隐隐约约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个梦,但是她又无法证实,她只能看看自己的手,掐了一把,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因为她实在是慌张无措,所以摸了摸手腕,发现还有袖箭,要说这是一个梦的话,那这些细节也太逼真了吧?
而且这里又是青溪,她不敢保证村长会不会趁自己睡着的时候,下了什么致幻的秘药。
顾恙本来想拿着弓弩对着自己射一箭,可是她又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
她自己做出来的箭弩,她最知道,射在身上,虽然伤口不大,可是确实很疼的。
但是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否则,她迟早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她抽出一根稍微粗些的箭弩,因为细些的,会更疼,粗些的的不过是伤口大,但是却没有那种持续的钻心疼痛。
但是她抽出了一根,对着自己的大腿扎了一次后,却没有任何的感觉,顾恙觉得或许是因为手扎下去,下意识的自己也不敢用力,所以才没效果。
于是她咬咬牙把箭装在了弓弩上,再一次对准自己的大腿前侧,在按下机关之前,她几乎满头都冒冷汗,但是看着眼前越来越朦胧,模糊令人头晕的世界,顾恙不得不这么做。
这一箭下去之后,顾恙抽搐了一下,果然清醒了过来,她还是躺在外间丫鬟睡的木板上,但是床下薄薄的一层布,已经被她的汗水浸湿,这个初春的寒夜里,竟然惊出一声冷汗,可见这个梦,在顾恙的眼里是有多么的吓人。
她左右望了望,金宝已经没有了动静,看来是已经睡着了,而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能判断时辰的东西,她从床板上爬起来,看了看房中唯一还燃着的一根蜡烛。
那根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而旁边已经有好几节蜡烛头了,看来是有丫鬟半夜来换过。
那么根据这些蜡烛燃烧的时间大致推断,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自己睡了这么久,但是做梦的时间却好像只有一刹那,同他在那个府邸里听到人们的尖叫,再到血水倒流,到她拿箭扎自己,在她眼里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罢了,但是那种后背发紧发凉的紧张感,想必是她久久难忘的了。
盯着那些快要燃烧到底时,就被抽下来的蜡烛头,顾恙思考着,为什么这些丫鬟,晚上换蜡烛换的这么勤快?难道不是到了半夜以后,蜡烛燃尽,就没人再管了吗?
若是金宝起夜,大可喊人,临时点上一支,可是怎么会换下这么多,像是点燃了一支就立马有人换上似的。
顾恙此时有些心悸,暂时也就不想回去睡了,看眼前的蜡烛,再过一会儿便会燃尽,顾恙决定等等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真的来换蜡烛。
但是山里的夜风总是呼啸的很大声,顾恙又刚刚从那样可怖的梦境中醒来,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外间里,不免还是有些害怕。
于是顾恙往里间走了走,看见金宝没有拉床帘,侧躺在床上,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是看到有其他人,顾恙还是安心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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