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子准备开枪之时,老人忽地夸张地深吸了几口气,将安子的注意力给引了过去:“安子,算我求你,给我解开。我不想跟人拴一块死。”
“行。”安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解开。”
“好。”
魏溢林扭过头,朝乔武使了个眼色,乔武微微颔首,又朝苏平金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默数三秒,随后竟然上半身往前一倒,在身子倒下的那一瞬,猛地拉起被捆住的双手试着护着头部,三个人就这样“咕噜噜”地往山崖下滚。
安子惊慌地叫着,举起步枪就往下面扫,子弹不时在三人身边炸起好些泥尘,片刻后,另一人也加入了扫射的行列,同时一个黑影伏倒在地上,黑影的头部和颈部悬在半空中,瞪得老大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下面的山谷。
蔚蓝的天空下,矗立着五千刃的雪峰,雪岩上,一只单翼单目的鸟儿正立在群峰之巅,俯视着脚下的大地,这白皑皑的大地一望不到尽头,那不知来自何方的狂风从背后吹拂着这只鸟儿,仿佛在跟它说:飞起来吧,快飞起来吧。但鸟儿明白,它现在还不能飞,它在等,等它的伴侣。等它克服上山路上的千难万重,一如自己当年所经历的那样。
终于当朝阳不知第多少次升起时,伴侣爬了上来,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双方无不露出灿烂的笑容,两只鸟儿比在一块,迎着那迎面而来的狂风,同时张开了巨大的翅膀,两团狂风从它们翼下升起,托着它们飞向九万里的高空,举着它们奔向灿烂的朝阳,这一刻它们便是自己的凤凰。
它们飞过巍峨的山脉、划过奔腾的长河,俯视着时而银装素裹,时而琼林玉树的大地,心中是那样的欢乐,幸福从它们的眼角溢出,如甘雨般洒在地上,给大地添上了更浓重额色彩。
“咻”一支金色的长箭忽地从大地的一角蹦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中了左侧的比翼鸟,那只鸟儿一声没吭便一头栽了下去,另一只鸟儿登时发出痛彻肺腑的哀鸣,在徒劳地挥动了几下单翅后,也跟着坠入了那万丈深渊之中。
“啊~”柏韵莲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四下一看,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宿舍里,其他人也睡得正香甜。“呼”她吁了口气,倒在床上,用被子捂着脑袋,但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如烟花般扩散开去:这是个怎么样的梦呢?又是什么意思?会变成现实吗?
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柏韵莲索性起身,披上大衣,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顺着走廊走到卫生间的窗户旁,这里的窗户开得老大,从山巅倾泻而下的风,咆哮着,撕扯着柏韵莲的外套、头发乃至双臂,大有不将她撕成碎片誓不罢休之势。今夜的月色甚是姣好,远看就如一只玉佩,白莹莹的,美极了,估计广寒宫中的嫦娥,也是这般样貌。
同一束夜光下,魏溢林睁开了眼睛,皎白的光透过丛丛植被,斑斑点点地照在他的脸上,凉飕飕的,却又是那般醉人,令人一时间竟无动弹的冲动。过了约五分钟,魏溢林才鼓起了劲头,撑起了身子,他身上的衣服已被锋利的石块,带刺的树枝勾得破烂不堪,没有任何遮挡的双脚也被画上了十数道还渗着血的伤口,好些豆大的蚊子正贪婪地吮吸着新鲜的血液。他左手边约五米处,伏着一个人,这个人的背脊上湿了一大片,湿润的中间有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窟窿,窟窿中仍在不停地溢出温热的液体。
魏溢林连忙手脚并用爬到那人面前,费劲地将他翻了过来,捧起他的脸仔细一瞧,是苏平金,他的脸还是热的,但已没有了脉搏和鼻息,视线再往下,魏溢林便彻底死了心,苏平金的胸口有一个碗大的洞,里面的器官已经被炸成了碎片,组织残骸正浸泡在溢出的血液之中。平金的表情很安详,看来是在翻滚下山崖时便被击中,当场毙命,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疼痛。
魏溢林开始羡慕苏平金了,因为自己的左腹忽地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恨不得找口铁钉来盯紧自己的嘴,以免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待神经慢慢适应痛苦后,他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左小腹处竟被打了个对穿,两端的口子都如拇指般粗细,从那里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他衣服的下摆,将他的衣服弄得湿漉漉的,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周围的环境。这不是件好事——血会激起肉食性猛兽的欲望。
山崖下,有好些从上面滚落的石头,有的呈球形,有的是放行,有的则是不规则的形状,魏溢林找到了一块菱角分明的石头,双手一举一套,双手分别放在那凸出的菱角的两侧,然后一点点地磨着那粗实的麻绳,这注定是个艰苦的过程,因为如用力不足,则会徒劳无功,用力过猛双手便会猛地从菱角上滑落。
“嘶嘶”魏溢林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一股凉飕飕的感觉自后背一直延伸到头壳,他觉得自己的上下牙已经开始打架——这是过山峰的声音!魏溢林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悄悄地转过身,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原来离自己大约三米远的地方,一条大半个身子隐没在黑影中的过山峰已经立起了上半身,脖颈长得老大,猩红色的信子一伸一缩,那双浑圆的眼珠里,尽是对被入侵的愤怒!
该死!魏溢林有种想要问候安子十八代祖宗的冲动,平心而论,他并不真怕过山峰,在金三角的时候,他就和队友干掉过一条,但那时,他的手没被捆上,鞋子也没被脱掉!
但辱骂归辱骂,当务之急还是保住狗命!命都没了,谈其它的又有什么用呢?魏溢林尽量压住心头的一切情绪,收拢起目光,借着寒气将它们凝结为冰冷的剑,直指过山峰,随后缓缓地转过身,面向着它,再一点点地,慢慢地站起身。
遇到过山峰时,最好的办法是缓缓后退,并由低至高地发出吆喝声,这样便有很大几率下走它,但魏溢林现在却不能叫,因为他不确定安子等人有没有下来找他们,也不确认自己现在是否已经远离了村子,别到时候将过山峰吓走了,将安子招来了,到时候就不是品“琼浆”了,是尝“佳肴”了——不禁是管够,说不定还能享受“双倍快乐”。
然而,魏溢林的逐渐后退却没能让过山峰平息领地被侵占的怒火,它吐信子的频率越来越快,而且扭动着身子缓缓跟了上来,这个过程中,它的脖颈一直长得老大,宛如蝙蝠的双翼。随着过山峰慢慢地从阴影中走出,魏溢林得以看见它的真容,它体长约三米,身体呈现棕黑色的身体上不时点缀着一个白色的斑点。
过山峰即是鼎鼎大名的眼镜王蛇,它们的攻击并非一击脱离式,而是更为恐怖的连击,即是说即使侥幸躲过了它比猎豹的速度还要迅猛的惊雷第一击,你还得应付它速度不亚于前者的第二下、第三下,而过山峰的每次攻击,都会注入200至500毫克含有心脏毒素的神经毒素,但如果它发出的是全力一击,毒液的注入量将会达到七毫升,如此巨量的毒素,足以令一头成年亚洲象命丧黄泉,更别论体型瘦小的人了。
死神朝着魏溢林张开了双翅,似乎带走他仅是时间的问题。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不能死在这!”魏溢林低声喃喃着,一边加快了后退的脚步。过山峰也旋即加快了追击的速度,魏溢林的心脏开始“砰砰”地跳着,终于他耐不住性子了,转过身撒腿就沿着“Z”形跑了起来,这是迅速脱离毒蛇的最好办法,因为蛇类的转身比较困难。但这也会带来一个严重的问题——毒蛇会很可能会因此认定你是可口的猎物,而非陌生的、实力不明的入侵者。
大约跑了二十余米,魏溢林停了下来,因为他双手被捆住,不仅难以提速,而且甚难保持平衡,还容易摔倒。身后的毒蛇竟也慢了下来,并且再次抬起了身子,这次它立起的部分足有五十厘米高,猩红的信子如蜻蜓点水般抖动着,脖颈几乎要张破,这是它发起攻击前的最后警告。
魏溢林轻轻地蹲了下来,双手捧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心中慢慢地计算着与过山峰的距离,过山峰的身子也挺越高,已差不多要和魏溢林相当了,同时它微微后仰,以获取发动连续攻击的弹力。
魏溢林抓紧时间,猛地举起石块朝过山峰脑袋砸去,过山峰被它冷不丁地这么一砸,登时晕乎乎地瘫软在地,身子扭来扭去的。魏溢林呼了口气,站起身,慢慢地往后退去,直至一脚踏在湿润的河滩上,他才松了口气。
怎知,魏溢林双脚忽地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待眼前的花白慢慢散去后,他看见了晴朗的夜空中那漫天的星辰,以及被它们簇拥在中间的冰轮,刹那间,两世为人的感觉涌上魏溢林心头。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离开金三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