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灯怎么一直闪个不停,接触不良还是怎么了?应该找人修修了吧。”刚才那个男人又冒了出来。
“修?没必要。反正也不是灯的问题。”管理员说着,忽然笑了笑,让人冷不丁地心里发麻一下。
没人出声,他又自顾自地加了几句:“一天二十四小时,也只有晚上这点时间轮得上他们出来玩玩,闹一点是不奇怪的,况且有哪一家的停尸房是正常的。”说着,他已停下脚步,站在一扇黑漆漆的门前。转头,微笑,一口整齐的牙齿仿佛在闪着刺骨的光芒。他说:“到了。”
那诡异的笑令几人心寒。
接着,他把手放到身后,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然后缓缓地,缓缓地从身后抽着一件明晃晃的金属物。
那男人感到不对劲:“你,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这是犯法……”话没说完,“唰”一声,管理员竟拿出长长的一串钥匙:“不至于吧,我不就拿串钥匙而已,怎么就犯法了?”
“呃,没什么。”那男人本来就为这里越来越阴森而心惊,所以误以为他是在拿刀。吓死他了。
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管理员驾轻就熟地从那串钥匙中找到了门的钥匙并打开了门。
“进来吧。”
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是一张张铺着白色床单的铁架床,好像是很久没人用过,上面铺着不少灰尘,空气中还有一股子浓浓的消毒水味。可想而知这里的卫生是有多差。而兰城这时忽然好像大梦初醒一样,迷茫地看着四周,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了这个地方。这里为什么那么像医院里的停尸房。
他想带小栖离开这鬼地方,可小栖明明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怎么也抓不到她的手,而且就连自己也无法离开这附近半步。兰城有些莫名的恐惧。
这时,只听管理员说道:“好了,放这儿吧。这里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有些脏,不过不影响什么的。”
管理员说着,随手抖了抖一旁的床单,灰尘漂扬在空气中,在场的除了兰城,几乎都被呛得咳起嗽来。
再看向小栖,她倒是没受影响地站在一旁,手紧紧抓着一块白色床单,表情在尘土纷飞中看得不太真切。她似乎冷冷地笑了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等灰尘散去后,兰城看到一件令他震惊的事。他竟然看到他自己正躺在床上,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就好像一个死人。
他尝试着走近,伸出手想摸摸床上那个“自己“,但他什么也没摸到,就发现自己的手渐渐变得透明,原本该长脚的地方也开始失去了颜色。他想起那些关于死者的灵魂会渐渐消失的传说。他以前一直认为人死了有灵魂这种事子虚乌有,但他真正经历时,已为时过晚。虽然可能还会看到死去的妻子卞茜,可是还是很放心不下小栖,还有自己的新婚妻子苏珊。
“小栖……苏珊……小栖……苏珊……“他喃喃着,眼里流出了伤心的泪水。
他不甘心,他还年轻,他还有妻女,他不要死。
所以他拼了命地要靠近自己的身体,必须在自己完全消失之前,再努力一下,绝对不能这样离开世界!!!
略微敞开的窗户外,有轻柔的风吹进来,对一个灵魂来说,仅仅是一点点的风吹,也是难以承受的。但兰城强稳住自己的灵魂,迎着风飘到自己的身体前,一头钻了进去……
“爸爸!爸爸!“
“小栖?“
兰城反应过来时,兰小栖正抓住他的手不停晃着。
恍如隔世。
此时映入眼帘的,不是白床,不是小窗,不是那诡异的管理员,更不是自己的尸体,而是真正的小栖,自己的女儿。他想喜极而泣,转眼就看到慵懒地躺在车顶睡觉的那只黑猫,周围已在夜色中亮起点点灯光,夜披上了美丽的簿纱。
如梦似幻。
刚才的那一幕好像只是噩梦一场。因为一切还是看到黑猫时的场景。兰城为这诡异的梦而惊诧。
“爸爸,你刚才在看什么啊?都不理小栖的,人家摇了你好久呢!“兰小栖说着,又习惯性地嘟起小嘴。那一张粉嫩的娃娃脸真是越看越可爱了!兰城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于是,他直接拉着兰小栖向旅馆走去。
这个旅馆从外面看来并不是很豪华,但却透露着一种令人感到非常舒服的感觉。尤其是那旅馆的名字--“回家宾馆”,寓意着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而且这招牌上的名字还很有特色。“宾”的字体明显比其它三个字的字体小了一半,而且它和“馆”字之间还留了一个字的距离。
对应的,店门旁一块小黑板上写着:“即使面积变小,也能为您留一地安身。”这就说明一定有空房间吧。还真会做生意。作为一个商人,这种小把戏可见的多了。
“小栖,你去哪儿,快回来!”转眼之间,小栖已跑远了,一下消失在暗处,“呵,这调皮的小家伙!”他只得疾步赶上。还未走近,就听到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好漂亮,你家人呢?怎么在这乱跑?”
兰小栖刚刚看到有一个漂亮的气球漂过去,急忙追过去,谁知道竟撞上一堵披着一大块布的肉墙。她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只得揉揉小脑袋,拼命抬头,想要看看这个肉墙的真面目,可惜海拔太低,却怎么也看不到。不过这可难不到她,她后退了几步,以为能看到顶。不过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见自己苦苦追寻的气球,正被那布里伸出的一只爪子抓着。
无名火起,她拽了拽那块布,意思是要他低下头来,并自觉把气球交出来。
肉墙果真弯下腰来,但兰小栖依然无法看到他的脸,因为那家伙脖子以上压根没有头。却能听到声音:“小姑娘好漂亮,你家人呢?怎么在这乱跑?”
兰小栖好像是没有“头没了就活不了的概念”,只是恼火地盯住他爪子里的“气球”,大声说:“不要抢我的气球!”
那个“气球”愣了愣,那身子也跟着'震了震,好一会“气球”才开了口:“这个,小姑娘可真为难在下了,在下的头并非'气球'怎能随意赠予姑娘呢?”说着,他把头一举,轻松地安到脖子上,转转脖子,切口处便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只可惜,诡异的一幕并没有引起兰小栖的任何恐惧,她眼睛一眯,嘴巴一瘪,身子一低,“哇,我的气球!”
听到哭声,兰城一脸急切地冲来,只看见自己的女儿正耍赖地在地上打滚,旁边一个身着古装的“女人”正一脸无可奈何,纤纤玉手伸向小栖,可又不知怎么安慰,只好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感觉到兰城的出现,那个“人”轻轻抬头,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细长的丹凤眼与长长的睫毛,高而挺的鼻子,红润的樱唇,皮肤雪白细腻,真是一个美人胚子!
兰城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他”似乎……不可能的。
兰城迟疑着走了过去。拉住小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怎么了?”余光瞄向那“女人”。“她”没有别的表情,只是用关心的目光追寻着兰小栖。那就好像是--母亲的目光。
“姑娘,在下……”他优雅地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兰小栖忽然大叫起来:“爸爸,他是坏蛋,他抢我的气球!”
“不,不,在下并未想过要抢你的气球,实在是这并非气球。”
“坏蛋,你就是抢了!那气球是我先看到的!”
“小栖,你乖乖的,不要胡说,阿姨她怎么会抢你气球呢?”大概是被惯坏了,这小丫头竟然那么蛮横。不过,想想平常她也不是这样,可现在为什么要在这争?
“是的,在下确实没有做那种事。而且在下真的没有拿'气球'。在下拿的只是……”
“咣当”,不远处传来什么东西掉地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个声音:“看来,是又有人要加入了。”电话铃声响起,那个声音对着电话那边“嗯”了几声,才又说:“你们准备一下吧,明天家属大概就会到了。”
兰城真是听得一头雾水。再转头时,那“女人”已然不见了。小栖也停下了哭闹,伏在兰城怀里,乖得像只小白兔。
『翌日』
“是……是,我知道……对不起,麻烦你们了……”苏珊拉着一脸睡意的小栖,和对面的人说着,眼泪还不停流下,她怎么也想不到才新婚不到半年的丈夫忽然就这么去了。无缘无故的,她就从天堂跌下地狱。
抱紧了小栖,她已是泣不成声。
在场的人都很同情她,但也没话可说。没人知道兰城的死因,除了兰小栖和那个消失不见的古装“人”。不过她(它)们都不会说的了。
“回家宾馆”全名其实是“回家殡仪馆”,只因为在夜色中看时恰恰就少了一个“殡”字的左边和一个“仪”字。也许有意也许无意,亡魂只要看到少了“歹”字和“仪”字的牌子,便会情不自禁地向这里靠近。
兰城其实早就在前妻卞茜死时,就伤心欲绝地跟着去了。只是保护小栖的执念仍然支持着他继续,直到找到了能抚养她的苏珊。只是苦了苏珊。
快要撑不住了,他趁着最后几分钟,抚上苏珊的脸,带着淡淡的忧伤:“苏珊,对不起……”最终他消散在门口处。
似乎感受到了兰城的气息,苏珊望向门口处的目光有着留恋,心里却说'着:对不起,兰城,我恐怕也无法帮你保护小栖了,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世界上。原谅我。
是夜,苏珊看着床上熟睡的兰小栖,温柔全无,取代的只有凶狠。她慢慢举起了一件明晃晃的东西,逼向兰小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