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走在石板路上，夏川回了一下头，绿雾镇已经隐进了郁郁葱葱的树林。
前方，隐隐的已经能看见那座巨大的城堡了，尖尖的塔顶直插蓝天，城堡的下半截掩映在树林山谷之间，若隐若现。
“真大！”夏川手搭凉棚望着鹿泉关，赞叹不已。
“师傅……”他又低下头，“小川这是借尸还魂了吧？”
他摸摸自己的头发和脸颊，想起了在水里见过的那张脸，有些难过地说：“不知道，您到时候能不能认出小川来。”
“总之，小川已经知道回家的路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他信心满地满抬起头来，“师傅，等小川赚够了盘缠，报答了桃泰龙大叔和桃乐丝小妹妹，就回来。”
脚下不停，鹿泉关越来越近。
从绿雾镇到鹿泉关，本来就只有几十公里。
太阳一会儿躲到云彩后面，一会儿又冒出头来，夏川也不觉得热。
……
虽然知道鹿泉关城堡很高很大，但近距离看到的时候，夏川还是张大了嘴：“好高！好大！”
周围有人看着他发呆，倒也不笑话他。
似乎很多人初到鹿泉关都是这副反应。
白色的石墙微微带点灰色，那是从绿雾镇和周边小镇附近采来的石块。石块从山脚堆砌起来，一直爬到山顶，构成了这座巨大堡垒的表层，堡垒坐落在两座山峰之间，就像是盘踞在这里的凶猛巨兽。
那些突兀的哨塔就像是巨兽的爪牙和鬃鬣尖刺，那两个高高耸立着的尖锥形高塔，就是巨兽头顶高耸入云的犄角。
堡垒上竖立着几十面随风猎猎作响的血红色军旗，那就是驻守在鹿泉关要塞的军团的旗帜。
山一般的城堡几乎把天空都遮住了，在山脚下的阴影里，像散乱的棋盘一样，散布着无数的低矮建筑，这些建筑最高的有三五层，用漂亮的大理石堆砌而成，气势不凡，低矮的有漂亮精致的木头房，也有简陋肮脏的窝棚，隐隐约约看着有几条明显的街道，仔细一看，其实没有很好的规划，建筑物都像是随意堆放的积木，没有章法，没有条理。
虽然乱，但是山脚下的建筑群总面积比十个绿雾镇还要大。
这里，就是鹿泉关最繁华、最混乱的交易市场。
堡垒内部是军队驻屯的营地，一般人不得随意入内。
虽然就在军队驻地旁边，但山下的交易市场却没有法律。
只要有实力，一夜之间发大财身价百倍，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甚至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除了几大武者联盟和冒险者公会有自己的武装保卫力量，少数几家商会雇用冒险者和佣兵保卫之外，交易市场的所有地方都充满了发财机遇和致命陷阱。
“这就是江湖的味道吧？”站在交易市场边缘那堵破破烂烂的半人高的围墙外，看着围墙里面杂乱无章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夏川深吸一口气，“盼了好多年，终于有机会闯荡江湖了！”
他不曾想过，这“江湖”，可能和他原先从师傅口中听过的、向往了多年的“江湖”完全不是一回事，但他此刻踌躇满志，甚至开始幻想名满江湖之后荣归故里。
他迈步走进“江湖”。
“江湖”从此留下了他的足迹。
……
“年轻的格斗家，要住宿吗？”路边墙角下蹲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灰白胡子的老头，懒洋洋地瞥了夏川一眼，“老约翰旅馆，八枚铜币一晚，比冒险者分会招待旅馆便宜七个铜币。”
“不了。”夏川摇头，拒绝了来到鹿泉关以后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
桃泰龙告诉过他，冒险者分会的招待旅馆相对来说更加安全一些。
除了冒险者分会或者其他几个武者联盟的分会之外，也只有几个大商会的酒店能够提供安全的食宿服务。当然，武者联盟分会不会随意接纳一个其他职业的武者来住宿，更何况是正在受到排挤的格斗家，而那几家酒店，消费自然不会太低。
所以夏川只能选择去冒险者工会的招待旅馆。
除了那个老人之外，还有几个形象邋遢或是猥琐的家伙仍不死心地上前招揽夏川，其中还包括了两个拉皮条的……
夏川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早在夏川还没有走进交易区时，他们就看出了这个年轻人是个菜鸟新手，但他们没料到夏川背后有人指点。
他们悻悻地放弃了，转身去招揽后来的冒险者或者旅人——每天有那么多人来到鹿泉关，每天又有那么多人离开，甚至还有人在这里彻底蒸发，谁会特别地在意这么一个刚来到这里的菜鸟呢？
就在那些招揽客人的家伙们因为一伙旅人的到来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夏川已经走进了冒险者联盟分会的接待大厅。
冒险者联盟，其实是武者联盟共享资源和信息的一个中介组织。
虽然武者们因为各自的兵器和武道而产生分歧，但在合作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单纯的某一职业，并不是全能的，尤其实在探索冒险中，职业之间的配合才是最安全合理的保障。
所以冒险者公会应运而生。
宽敞的“冒险者工会鹿泉关分会”大厅里没几个人，长长的接待柜台有五个接待位，现在却只有一个位置上有个打着瞌睡的小姑娘守着。
夏川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台面，小姑娘这才惊醒了。
“欢迎来到鹿泉关冒险者分会，很高兴为您……”小姑娘被惊醒，有些慌乱，但马上训练有素热情洋溢的说。
接着她的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态度马上就冷了下来：“格斗家？有事吗？”
夏川把冒险者徽章递了过去：“把里面的钱都取出来，然后安排一个房间，还有，我想接任务。”
现在他才完全理解了桃泰龙的话，原来武者者联盟对格斗家的打压确实已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地步。他不想去计较这些，语气也有些生硬。
“今天已经没有单人任务了，”小姑娘说，“新的任务和大型的团队任务要等明早才能发起组队，请你明天早上再来。”
小姑娘麻利的把徽章放在柜台里的奇怪仪器上，然后一通复杂的操作过后，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银币，哗啦啦地放在了台面上。
“请收好你的钱币。”小姑娘还是那股爱理不理的表情。
夏川不计较她的无礼，抓起银币收进钱袋。这个钱袋是原来的“夏洛克”留下来的，夏川拿到它的时候，里面什么也没有，现在，除了取出来的银币，还有十几枚原先在绿雾镇打猎攒下来之后买了衣服剩下来的铜币。
如果不吃不喝，这些钱足够夏川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如果算上吃喝，就只能坚持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所以，他必须在几天之内找到合适的任务并赚钱。
“出门右拐第一个巷子进去就是分会旅馆，玛丽大婶会接待你的。”小姑娘说。
“谢谢。”夏川说。
他转身时看了一眼大厅一角的任务发布牌，那里只有几个标记着“建议xx人小队共同完成”的任务和大型佣兵团任务。
巷子里很干净，走到尽头再右拐，是个小院子。两栋三层高的小木楼相对着。这是冒险者分会的后院。
一个胖胖的老太太争抱着手里的木盆子等在那里。
“夏洛克。肯？肯先生？”她笑咪咪的问。
“是我。”夏川点头。
“莉亚已经跟我说了，您要一个房间。”她的背微微有点驼，“您的房间在二楼。请跟我来。”
她在前面带路，带着夏川走上了正对着分会接待大厅的那栋楼。
“那边是办公楼，我的房间就在一楼地下室，您有事可以来那里找我。”玛丽大婶见夏川正看着另一栋楼，解释说。
“我知道了。”夏川有礼貌地说。这个老太太对夏川的客气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
“莉亚是个好姑娘，”她有些八卦地说，“这几天她可能失恋了，心情不太好，待人就有点怠慢，还请您不要跟她计较。”
“我不会的。”夏川微微一笑，说。
夏川看看房间，比绿雾镇格斗家分会里自己住的那一间好一点点。
拿到了钥匙以后，他让玛丽大婶送了一份晚餐来，胡乱吃饱了，就走出去逛逛。
……
交易区只有一条明显的街道，向北直通绿雾镇，向南进入鹿泉关堡垒，把交易区平分为两半。
冒险者分会所在的街道，正在这条大道的中段，占据了交易区的西南部分。
这条街道和这片街区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冒险天堂”街区。
街区的牌子就竖在冒险者工会分会门口的街道口。
这会儿太阳快落山了，夕阳的余晖照在房顶，街道显得有些阴沉。
冒险天堂街区显得有些冷清，其他地方却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夏川走出街道口，向着那些热热闹闹的街道走去。
这里有太多新奇的东西，夏川别说没见过，听都没有听说过。
奇怪的野兽肉，奇怪的水果和小吃就不说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差点把夏川惊呆了。会发光的牛角，能记录声音的蜗牛壳，种在盆子级会冒烟的小草，等等等等。说起来，像那只会说人话的小鹦鹉反而是最平淡无奇的了……
尽管桃泰龙和桃乐丝早就提醒过，但是夏川还是控制不住。摊贩们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的货物，夏川却毫无形象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呆住了。
“师傅，奇奇奇奇奇珍异兽哇！”
他心里狂喊起来！
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要是拿回家乡去，那就……
看着他被惊呆住，摊贩们更热情了。
但他毕竟还是很有自制力的，他看着这些奇怪的东西，想到的却是这些东西的实用价值。
这些东西，说实话，没有太多的使用价值。说白了只是拿来消遣的小孩玩具。
他摇头拒绝了摊贩们的推销，摊贩们又转去招呼别的路人去了。
渐渐的有了亮起来的灯光，有火把有灯笼，最明亮的还是冒险天堂街区那幢最高的建筑物上面那颗耀眼的巨大水晶灯。
在灯火中，交易市场更加热闹了，不仅有各色小贩卖力吆喝，还有卖艺表演的舞台搭了起来。
在大多数路人个和摊贩被舞台上的杂耍艺人吸引住的时候，夏川却被一阵奇异的香气吸引了。他循着香气找去，在卖奇花异草的摊子上找到了那一盆怪异的盆栽。
那是一根奇怪的萝卜。
长得像人形的萝卜。
它的“身体”躺在花盆上，下半截埋在土里，头顶上有一株小花。香味就是来自那朵花。
“这是安睡花。”守着摊子的老头殷勤地介绍，“冒险者，哦，年轻的格斗家先生，这小东西能让您睡个好觉，它的香气有安神的作用，紧张刺激的冒险旅程结束之后，它能让您安然入梦。”
“有意思。”夏川说，“但是这花会谢的呀。”
“这倒不会，”老头笑了，“这花我养了半年了，从来没有凋谢过。”
“也就是说你拿到他半年没卖出去？”夏川笑了。
“这个……”老人被噎住了。
“这个花，闻多了会流鼻血，还会头晕！”旁边的摊主说，“格斗家，买我的磷牛角吧，这个牛角比他的花好多了。”
“流鼻血？”夏川眼睛一亮，接着皱起眉头。
“不要整天的闻就没事了。”老头急了，“格斗家，只要十，不九个铜币，便宜卖了！”
夏川犹豫了一下。
“八个也行。”老头说。
夏川去摸兜里的钱袋，他似乎决定要买了。
“噗……”
后边有人撞了夏川一下，夏川站的稳稳的，那人却摔倒了。
那是个小男孩，夏川赶忙伸出手扶他：“你没事吧？”
“没……”小孩慌张地说着，飞快地爬起来，跑了。
“你的钱包……”老头小声地说者，用手指指小孩的背影。
“啊？”夏川愣了一下，然后追了出去。
“站住！”他冲着小孩大喊。
周围有看热闹的人，笑了起来。
其实夏川可以几步追上小孩的。现在他的武功恢复得很快，轻功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但他顾虑着在人前不能抬张扬，以正常的速度追了上去。
小孩是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夏川本来可以轻松追上但又只能远远的追着。
小孩行动敏捷，在迷宫一样的交易区摊贩和小巷子之间灵活地钻来钻去，像只进入了丛林的猴子。夏川追的很郁闷，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神奇武功，只能远远的追着。
终于，在绕着交易区跑了大半圈之后，夏川假装追丢了，远远的跟在小孩后面。小孩以为成功甩掉了夏川，小心地走进混乱的街区外边一间破烂的木头小屋。
这里距离别的房屋有一段距离，有几棵稀稀落落的树遮掩着小屋。
“麦克斯，你怎么才回来？”屋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小孩说：“扬格沃大叔，我帮花匠铺搬花盆，挣了三个铜币，咱们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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