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给你。”科林姆普斯把那双气功师手套递给夏川。
“研究出什么了？”夏川问。
“什么都没有。”科林姆普斯说，“真想把它据为己有，慢慢研究，可惜我没有足够的材料。真怀念陆地上的生活。”
“怎么？后悔了？”夏川接过手套。
“不是，但是研究材料不够了。”科林姆普斯说，“在陆地上我能获得更多的资源。”
“也许，等旅程结束了，就有机会了。”夏川说。
“你这么肯定我们不会死在途中吗？”科林姆普斯奇怪的说，“说起来，我在这一路上想了好久，你就这么笃定自己能遇上那个半精灵航海家梅加林？还有他所在的古艾欧大陆的碎片？是什么让你这么坚定？就因为那些梦？”
“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夏川有些犹豫的斟酌了一下，说，“我有一些不能说的细节，但我确定，那片大陆就在西边，我给你的讲过的东西有所隐瞒，但绝对真实。”
“你没有骗我。”科林姆普斯点点头，“但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用想太多，”夏川说，“你的魔法总不会有错的，我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你这样的伙伴，”科林姆普斯有些不爽的说，“虽然安全可靠，却又有些看不透啊。”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而且我们会成功。”夏川笑了。
“好吧，我没话可说了，在这个问题上。”科林姆普斯摊开手，“不过我有个新的想法。”
“什么？”夏川问。
“这片海，太安静，太平静了，”科林姆普斯说，“你也感觉到了吧？那种隐隐不安却没有危险的预感？”
“嗯。”夏川的神色也稍微凝重了一些。
“我想，我们所在的这片海域，肯定是诸神黄昏留下的神寂之地。”科林姆普斯说。
“神寂之地？”夏川问。
“对，就是神灵陨落的海域。”科林姆普斯解释说。
“这样的地域，我们不是遇到过了吗？”夏川想起那片曾经埋葬了沙漠之神的风雨无常的海域。
“那是战死之地，经历过激烈的殊死搏斗，拥有残存的神之力量，能量暴乱的区域，”科林姆普斯说，“神寂之地，就是神明的神力自然衰竭，最终陷入濒死长眠的区域。”
“这么说，可以理解为神明的坟墓？”夏川说。
“可以这么说，但没这么简单。”科林姆普斯说。
“神寂之地是神明力量连同自然能量、宇宙法则同步沉寂的地方，这里可能有神明留下来的宝藏，也可能留有神明临死前的诅咒。”
“这么危险？”夏川眉毛一挑，“我们是不是该转向？”
“那倒不必，”科林姆普斯脸色放松了一些，说，“我指挥着莫西把周围一百多公里的海域都查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危险能量残留，这里，除了平静和空虚，什么都没有。”
“那就好。”夏川松了一口气，“难怪昨晚上大家都在过节的时候，没看见它。”
“所以，我决定，给这片海域命名为‘虚无之海’，”科林姆普斯取出航海图，“你看，等我们成功了，这一路上的发现我们都有命名权的。”
“挺好。”夏川说。
“你对命名权不感兴趣吗？这是千古留名的好机会。”科林姆普斯说。
“只要能成功找到那边的大陆，我们就能名垂千古。”夏川说。
“哈哈，你就是那么淡定。”科林姆普斯说。
“虚无之海。”夏川看着船舷下边被带起的微波，再看看远处平静的海面，说，“好名字，这里平静的就像一个湖泊，可惜没有鱼。”
“没有鱼，没有风，没有一切大海该有的样子。”科林姆普斯说。
“这不是很好嘛吗？”夏川说，“这片海这么平静，说不定以前的航海家们都平平安安地穿过了这里，所以，我们该担心的，是后面的海域，那里，肯定有更加可怕的风险等着我们。”
“是啊，也许，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科林姆普斯叹了一口气。
“船员们，都醒了吧？”夏川转移了话题。
“早该醒了。”科林姆普斯说，“你对他们太好了一些，他们在上船之前都是些十恶不赦的罪犯，你用不着对他们太可气。”
“现在他们是我们的帮手，不是吗？”夏川说，“虽然你的契约魔法可以控制他们，但毕竟，如果他们真的对我们非常不满，我们得航程也不会这么顺利。”
“好吧，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没办法给他们更好地脸色。”科林姆普斯耸了一下肩。
“没关系，这样最好，”夏川说，“你负责严厉冷酷，我负责对他们和善友好。”
“哈哈，真有你的！”科林姆普斯笑了。
“也许，等我们成功了，他们也是功臣呢。”夏川说。
“将功补过，也许能抵消罪过，恢复平民身份。”科林姆普斯说。
“那岂不是很好，或者，让他们留在新大陆那边。”夏川说,“做商人什么的。”
“好主意。”科林姆普斯点头。
接下来的谈话，慢慢的回到了科林姆普斯擅长的领域里，夏川又成了那个耐心倾听的好听众。
……
平静的航程，还在继续。
解开了心里的疑惑，虽然还有很多没有弄明白的地方，夏川和科林姆普斯却已经坦然的适应了在这片古怪的海域中航行。
没有狂风暴雨的捉弄，没有海兽怪物的骚扰，船上的生活舒适的简直就像在享受。
连那些船员们，也慢慢的开始开朗起来。尽管有科林姆普斯的威势，他们也开始悠闲地享受起生活来，不能赌博，就天天沉溺在夏川开发出来的游戏中，就算海水里没有鱼，他们也能高高兴兴的钓上一整天。
夏川始终没有放下武道修行，尽管有那么几次，那有些心动地想从这些水手中间挑选几个不错的人来学习，单这种不切实际的冲动被科林姆普斯压了下去去。
“这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他说，“你不如让他们多下水游两圈。”
“效果其实差不多。”夏川说。
“再说了，你想找学生，也不能从这些年纪偏大的犯人当中找啊？”科林姆普斯看见夏川还没有拿定主意，继续劝导着。
“好吧，好吧，”夏川说，“其实我也是脑袋发热，随便说说而已。”
“我以为你是认真的。”科林姆普斯说。
“好吧，我需要冷静一下。”夏川说，“我得回房间静一静。”
“好吧，”科林姆普斯说，“晚饭要不要提醒你？”
“不用了，”夏川说，“最近心里总是不够平静，我想多独处一段时间，明天中午再出来。”
“去吧，”科林姆普斯说，“反正最近一切太平，老实说，就算船上没人，也不会有事的。”
“嗯，我去了。”夏川说。
……
夏川没能带到第二天。
半夜，科林姆普斯就慌慌张张的敲开了他的门。
“有些不对劲！”他说，“阿布，我们有麻烦了！”
夏川从入定中飞快的转醒，站了起来。
“怎么了？”他打开门。
“我终于发现了在哪里了！”科林姆普斯神色张皇，法杖顶端的宝石正发出莹莹的光辉，在它的照明之下，夏川看见了科林姆普斯额头和脸颊上渗出来的汗珠。
“到底怎么了？”夏川也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跟我来……咕……”科林姆普斯咽了一口唾沫，转头向外走去。
他脚步有些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漂浮着。
夏川紧紧跟在他身后，上了甲板。
虽然是半夜，甲板上平静无风，一点都不冷。
天空中，繁星闪烁，夏川不由得看呆了。
“给，用这个看。”科林姆普斯递过来一根筒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夏川疑惑地接过那东西。
“这是水晶望远镜。”科林姆普斯说，“对着它的一端看，可以拉近物体和人之间的距离。”
“是吗？”夏川好奇的端起这根细长的圆筒，发现圆筒两端都镶着透明的水晶薄片，他朝着其中的一片看去，却发现除了另一头的水晶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这一端，”科林姆普斯急忙纠正他，“你得从另一端看，眼睛再凑近一点……”
“哦！”夏川按他的要求，把另一头凑近左眼，细细一看，马上惊讶的叫了起来，“真的！距离好像被拉近了！星星都被放大了！”
“你慢慢看。”科林姆普斯说。
他身边已经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有很多零碎杂乱的航海图和奇形怪状的尺子，还有一些夏川并不认识的器具。
夏川也没在意科林姆普斯的反应，他被手里的水晶望远镜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正对着星空望得不亦乐乎。
科林姆普斯把法杖顶端的宝石凑近海图，在一张图的空白角落里写写画画，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真的！真的是这样！”他的叫喊打断了夏川的动作，夏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面临着新的危机。
“怎么了？”夏川再次问。
“我们，根本就没有移动过！”科林姆普斯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夏川。
“什么？没有移动过？”夏川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是一直在向西吗？”
“不，一切都是幻象！”科林姆普斯露出一个惨淡的苦笑，“我们离迷雾还，仅仅只有半个月的航程……”
“什么！”夏川瞪大了眼睛。
“我早就说这片海域有古怪。”科林姆普斯放开法杖，双手撑在桌面上，声音有些沙哑，“我一直都只知道侦查航线前方和左右两边，却忘了向后侦查……”
“咕……”猫头鹰莫西从桅杆顶端落了下来，站到杂乱摆放的海图上面。
船的另一边，值夜的水手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两人，轻手轻脚的回了船舱。
“原来，我们整整两个多月的航程，都是在原地踏步。”科林姆普斯说，“原来，当初我们的预感没有什么问题，这片海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危险，但它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幻境陷阱，浪费了我们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夏川说不出话来。
“你看到了吧？天上的星星，他们，几乎和两个多月前一样，一点都没有移动过！”科林姆普斯说。
“是，这样啊……”夏川恍然。
“咚！”科林姆普斯拿起法杖，在甲板上狠狠地顿了一下。
“回航！”他坚决的说。
法杖顶端的宝石又发出一阵魔法波动，没一会儿，一大半沉睡中的水手都被契约魔法强行唤醒了，两艘船上开始热闹起来。
科林姆普斯把桌子和望远镜用空间戒指收了起来，回了船室。
水手们大半夜被吵醒，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各司其职，按着科林姆普斯的命令，开始调转航向。
他目前的计划就是，回到原本刚离开迷雾海不久之后的那片海域，然后北上或者南下，绕过这片幻境一般的海域，继续向西。
夏川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他也被眼前的事件所震撼。
他突然想起在华夏时飞云道长给自己讲过的关于恶鬼捉弄人的鬼把戏“鬼打墙”来。不过，按照科林姆普斯的解释，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鬼能做出来的，这片海域其实应该是神明战斗或者陨落之后留下来的凶险之地，因为天地宇宙法则的混乱而变成这般模样。
但至少，夏川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几个月来一直萦绕心头的那股不安，原来来自这片海域。
“我真是傻。”科林姆普斯在回船室之前说。
“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刻，我们只是多走了一段路，有没有遇上危险，没什么的。”这回反倒是夏川安慰了他。
……
水手们开始有些激动起来。他们在私底下谈论着是不是魔法师船长图样想开了，决定回航。
离开西海岸，已经接近半年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以为自己会死在旅途之中，再也没有见到陆地的一天了。
在契约魔法的束缚之下，他们身不由己，但也兢兢业业的工作，偶尔也有娱乐。
在神秘强大的魔法师船长和同样神秘强大却又和善低调的格斗家副船长的带领下，旅程也算是坚持下来了。
经历了海上的风风雨雨，亲眼目睹了海中巨兽恐怖的威能，他们对前途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尤其是在平塔号损毁，四分之一的水手葬身海难之后，他们几乎都已经麻木了。
所以在神诞节之夜，才会有人接着酒劲发泄出心底的不满。
尽管那一出小闹剧被魔法师船长轻易地弹压下去，但水手们心里的绝望，还是不多不少的增加了一点点。
而现在，船长莫名其妙的要求回航，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只要小心些，他们坚信，能有一半的人回到陆地吗，回到西大陆。
他们的交谈虽然很小心，连夏川这个亲善和蔼的副船长都被他们排斥在外，但耳力惊人的夏川，完全听得清楚他们的窃窃私语。
夏川没有揭穿他们，也没有打断他们美好的幻想。
尽管这次回航只是很短的一截海路。
“就让他们心底的美梦多延续几天吧。”夏川想。
……
船员们的美梦没有延续几天，夏川的美梦也被打得粉碎。
他的美梦，自然是绕过这片古怪的海域，继续向西。
而科林姆普斯再一次绝望的告诉夏川，他们的船已经深陷在这片幻境海域中了。
“虚无之海，”科林姆普斯满脸的绝望，“无不该给他去这么不吉的名字，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出不去了。”
“怎么会这样？”夏川惊慌地问。
“完全没有用，五天了，我们的船都在原地，没有移动过！”科林姆普斯说。
夏川跑到船舷边，望着下面的海水。
船身正卯足了劲往东边驶去，带起的水花在平静的海面上不断扩大，慢慢扩散，船身的飞速移动带起了微微的气流，吹拂着夏川新长出来的头发，一切都表明，这艘船正往前高速行驶中，而且已经持续行驶了好几天。
“都是幻境，”科林姆普斯喃喃的说，“我们得位置根本没有移动过。”
“你确定？”夏川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昨晚的星图，和今天太阳运行的轨迹都证明了这一切。”科林姆普斯说。
“也许是你的观察……”夏川想找点别的理由说服他。
“我的观察没有误差！”科林姆普斯提高了声音，“我们被困死在里面了，这是个神灵遗留下来的幻境！”
“冷静一点，”夏川说，“也许我们应该再往东几天试试看。”
“没用的。”科林姆普斯无力的说，刚才那一声大叫似乎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他的眼里还有几根血丝，“我的观察和计算没有错！”
“再试试。”夏川说。
“随你了，我要去想想别的办法。”科林姆普斯走回了船室。
夏川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