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没等阿祁回答,雪忆似乎已经从她的表情中读取了一切。
雪忆的脸上难掩黯然之情,她痴痴道,“原来——他都来都未曾提起我。”
她的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感伤,竟然连身子也跟着轻轻发抖,阿祁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一位师傅的老友正在僵硬地维持脸上的笑容。
阿祁只得陪着笑容,她忽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曾对她出言狠厉的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藏着的悲哀,庞大的感情,都不是她一眼能够看穿的,至少以她现在的年纪是不能的。
阿祁眼波流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雪忆忽地抬起头,直视阿祁的眼睛,她的嘴唇蠕动着,眼睫毛颤抖得很厉害,手也在发抖,“那——”
“你师傅,他有没有提起飘诗韵?她是卫国已故的皇后,是卫子玠的母亲,你该是认识的……”雪忆最后的声音像是苍蝇哼哼,阿祁却听着浑身一颤!
错不了!这个女人和师傅以前一定是……
阿祁不敢想象下去,双眼瞪得大大地看着雪忆,呆呆地不说话。
这次,雪忆并没有看穿阿祁表情中蕴含的意思,她微微皱眉,反而胡思乱想起来。
阿祁只得点点头道,“师傅是又提起过她。”
“嗯——”雪忆沉吟般低声感慨,她脸上是无尽的失落,心中一定是大受打击。
“不过。”阿祁顿了顿,连她也不愿意让这个女人太过伤心,她道,“我从小在师傅身边,师傅从来不曾提起,只是近来才提起一次。”
“哦?”雪忆的表情稍感舒缓,阿祁笑了笑,不敢对上她的眸子,那壁画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否则一个男人天天望着一个女人的画像思念,又岂是“提起”两个字可以囊括?
忽然间,雪忆握紧了阿祁的手,阿祁感到她是要问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你师傅现在在哪里?”
雪忆倒吸一口气,恨不得叶海陵登时出现在她面前,可是要是真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这个女人一定会因为极度的悲哀和极度的兴奋交杂而昏倒过去。
阿祁未如雪忆的意,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雪忆以为阿祁在骗她,可是阿祁是真的不知道,她不单单不知道师傅在哪里,连着那不幸患病的师兄在哪也不知道。
阿祁看出雪忆的不信任,她道,“师傅本来该在住处的,只是我回去的时候没有见到他,这下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雪忆这才放松了一双想要把阿祁扼死的眼睛,她看上去是个十分柔弱的女子,但其实眼神恶毒起来比一切的毒蛇都要可怕。
最后雪忆叹道,“他总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在哪里。”
她又叹道,“就算不知道他在哪里,知道他现在还活着好好的,也很好了。”虽然嘴上的话是这样讲的,但是她自己内心失望,除了她自己又有谁知道?
只是,她不愿意把这一点点的想法曝露在阿祁的面前,她身哪位长辈,却是没有这样厚颜无耻。
何况,阿祁既然是叶海陵的弟子,那她更加要把她作为吴千楚的妻子。
这样,或许过上几年,叶海陵回来看看他的徒弟,顺带地看看她……
天!要是阿祁知道了她此刻的想法,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居然会有人以为她的终生幸福比不上她师傅顺带的一眼。
但是阿祁也是个聪明人,懂得旁敲侧击,她道,“师傅若是知道昔日的朋友现在过的很好,他也会很高兴的,师傅虽然平时不长常说话,可是对我们都是很好的。”
“不知道您和师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脸上很自然地笑着,就像自然地在问长辈过去的事情。
雪忆并不作答,显然不想说这些往事,至少不是和阿奇叙旧。
雪忆也明白能从阿祁这里得到的消息毕竟不会多,而相比阿祁口中的消息,她本人反而是最好的“消息”,凭着这一点消息见叶海陵一面或许并不难……
雪忆骤然醒悟一样,回想起方才阿祁话中的朋友两个字,不禁嗤之以鼻,“朋友?”她这是自嘲,根本不认同这两个字。
阿祁默然看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这时,雪忆不再和阿祁说话,抬眼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还是很黑,外边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她起身道,“很晚了……”
阿祁也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大约两更了。”
雪忆冲她笑笑,阿祁觉得雪忆很奇妙,她是吴肃景的妻子,吴肃景有和卫聒那样的凛然皇者气度,就是飘诗韵的尸体也彰显着贵气,一眼便知是人中龙凤。
但身前这个女人,越看越缺少贵气,不像是皇后,反而像是一个可怜到让所有人怜惜的女人,珠钗玉饰,鎏金华裙,都丝毫无法掩盖她眼中的忧伤。
雪忆对阿祁道,“今晚我来这里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喝任何人说……”
阿祁点了点头,她觉得雪忆是在威胁她,但是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想应该是拜这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所赐。
雪忆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和阿祁说再多的话,阿祁也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给她关上了门,她偷偷看了一眼,雪忆的背影在夜光中很孤独,不过比之前的沉闷似乎好一些了。
她重新坐回床边,平平地躺下,她开始回想她和雪忆的对话,开始怀疑他师傅和雪忆的关系。
情人?不对,师傅不是这样绝情的人。朋友?是朋友就不会有那样的表现,因为一个男人没有提起她而露出那样的神情,绝对不是。
可是,阿祁叹了口气,喃喃道,“要是我对一个男人这样,那一定是喜欢他的,但是已经嫁了人。怎么还想着这些,一把年纪了还这样,不是为老不尊吗?”
阿祁猛然张开眼睛,表情愣愣的,凭空一个想法在脑子里炸开,莫非雪忆皇后是师傅的风流债,师傅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剑夏那样的人?
剑夏?阿祁急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再风流倜傥也不会是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