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不如归去
其实从两人相见开始,穆雪便注意到了雨念自苏醒之后性情就与以前有所不同。那一举一动之中,流露着自信；那一言一行之间，渗透着果决，而此番姿态，竟是让她有些无法移开视线。双手怀抱于胸，穆雪微微侧身,带着散落于肩的青丝随之舞动。
以一种更为舒适的姿势望向此刻安静倚于自己身边的雨念，穆雪清冷的水眸里藏着明晰，但还是存有些许不解：自己,好像并不需要保护啊？
而将心上人疑惑之色收入眼底的雨念,眉眼里满是三月暖阳般的淡笑,不复方才在鬼阙面前的霸道，也未有苏醒过后一闪而逝的狠狞。此刻驻足于此,驻足于离心上人如此之近距离的雨念心情甚为美丽。
执起佳人藕腕，感受温软细腻的触感，雨念倒是真想时间就在此刻停留。避开那凡尘俗世，也撇去那万千恩怨，只同手心相握之人共度此生，甘于平静也好，落于襄阳也罢，她，都会心甘情愿。
不过，显然地，时间并不留人。
“念儿”虽然眼下，雨念身上透露着让她心醉的味道，但那地上还跪着一人，而且，另外还留有许多尚未解决之事需交于两人去完成，穆雪忍不住拿另外一只未被握住的纤荑微微拍打了下那不时就传来暖意的玉手。
“嘿”被唤到姓名之人轻吟了声，却是依旧握住柔荑不放手，身子也就近靠向令自己心猿意马的源头，带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
“我自有分寸。”
听闻此语的穆雪，则是微点了头，示意自己知晓，倒真的是未曾再说过一句话。这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软糯的小弟子，她该是放心其去做她想做愿做也能做之事。不过，望入那深邃潋滟的水眸，穆雪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丝怀疑，也许她还需要这人更加清楚明朗的解释。
而一直伏着身子，敛眸思考的鬼阙，自然是不曾望见两人之间的互动。她一直不停地在分析现下所遭遇到的困境。
逃？但明显，受契约压制的她无法心生反抗雨念之意，更何况方才那看似意见实则已是打定好主意的商量之语，都已然快要令她臣服，所以此举并非良策。
守？如果真要遵守雨念的条件，她又心有不甘，谁知晓这周身微带着前任之主狡谲气质的人说得那番“直到我不再需要你的时候”是要到何年何月。
所以说，逃与守她都无法接受，那么，鬼阙眯了眯眼，也许现今她只能将赌注扔在那一直对她颇为言听计从的人儿身上了。
“如何，想清楚了吗？”适时地，带着慵懒之意的语色响彻在鬼阙耳边，顿了顿，才又道，“我可是只给这一次机会哦。”
既然要玩，那就需要加大鞭策力度不是？
“鬼阙愿意守主人心中所念。”不带起伏的语调，倒是一点儿都透露不出出声之人的情绪变化。
“嗯，很好。那你便以契约之名，以自由为代价，立下重极法言吧。”雨念水眸带笑，似是不假思索地冒出一句惊了鬼阙的话语。
“......”穆雪再次转过头，望向那完美的侧颜，沉默。
接受到佳人注目的雨念，只偏头，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无声，胜有声。
“我的主人”虽然低下的头已经神色面目呈咬牙切齿之状，但鬼阙还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闷声道，“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主仆契约，重极法言似乎多此一举了吧。”
“啊，我倒是忘记了。”轻快的语气，放佛方才的一切摩擦与纠缠都只是出声之人的随性所言。
“起来吧，找到你应该去的位置。一定要记得保护好我身边的人。”着重强调的保护二字，似是惊天乍雷，将鬼阙那置有契约回纹的小识界扰起一片波澜。
带着郑重警告的鬼阙，面含愤色，但现在也无其他之法，只得就此淡化了身形，隐匿于雨念与穆雪面前。
“这么吓唬，会起作用？”穆雪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看应该是完事了才道。
“嗯，那雪觉得会有效果吗？”将问题反抛回去，雨念继续揩着话说道。
“也许”给了个不算答案的结论，穆雪可是从来未曾奢想过被那般狡诈之人守着，不然，她会夜不能寐的。但是望向一脸已有计较之色的雨念，或许她能够等待，看这场博弈究竟会是雨念技高一丈，还是鬼阙谋划一筹。
不过，现在嘛。穆雪抽出被雨念把玩在手中的柔荑，捏了捏那细如凝脂的面颊，假意怒道：“不许只唤我一个‘雪’字。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人，还真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哦~”拉长的尾音，透着些许狡遐，雨念定神细视了番眼前之人，嗯，真是怎么也看不够，不过嘴上却说着令穆雪清冷性子险要崩坏的话。
“那就换成雪儿，嗯，还是穆儿呢？这还真是让人着实费神啊。”故意显露着天真的神色，雨念笑嘻嘻地贫嘴道。
“呵~”一阵短暂的宛若天籁之音的笑声从穆雪朱唇里吐出。
而直面此笑的雨念，只感觉到冰山消融，万物扬洒着生机勃勃之意，她竟然看到了穆雪如此真性情的表达。而接下来眼前之人的举动，更是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压力。
穆雪依身而上，带着雅淡的清香靠近已然有些愣神于自己方才绽颜一笑的雨念，嬗口在其耳边浅浅呵气，道：“许久不见，念儿倒是真调皮了。”
温热的呼吸就此打在耳侧，又随之迅速流散至脖颈，激得雨念身子一阵轻颤。
“咳咳”承受不足的雨念，突然掩饰性的咳嗽了起来，并向着身后方向退了几步，两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艳红。
“怎么了？”穆雪明知顾问地望向不敢直视自己双眸的雨念，说道。
“……”看着虚为关心，实则是修理自己的穆雪，雨念有些欲哭无泪。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调戏一番清冷的佳人，却未想反其道被将了一军。这美人计使得，真是让她无法招架啊。
片刻，等雨念脸上的红晕消失，心情终于完全平复，这才开始向着面前之人解释，其实一开始就应该交待清楚的事情。
“雪”小心翼翼地唤了句，看着佳人只是挑了下眉角，而未曾再有阻止之意，雨念也带着心情愉悦起来，看来穆雪是不会再去计较那称呼之事。
本来十年之前她不曾答应了穆雪不做她徒儿之事，所以如今她们应该还是师徒之系，可若顶了个这般的身份，她还怎么觊觎那能站在穆雪身边一辈子的位置。即便徒儿亲近，那也比不得爱人亲近不是？所以果断地，在方才激动之下，她选择了随应自己的心意称呼穆雪之名。
“有话要说？”看着那因为自己未曾反对而有些窃喜的人儿，那眉目间，却还隐藏着一丝愁虑，穆雪思索着开口询问道。
“恩”点点头，雨念倒也是未曾避讳地说出自己如今的情况。
其实不止穆雪、鬼阙在疑惑雨念能够苏醒之事，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
本来在那个只有她与“穆雪”的梦境里，当时唯一心心念念的想法只有：就这样吧，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过着“流水人家戏鸳鸯，古道西风迎归人”的快活日子倒也是一种人生。
但突然有一天，当每次她与“穆雪”分开，身边都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个人来。朦胧的纱罩，使得她看不清此人面相；空灵的语气，使得她辨识不了此人音色；就连触碰都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她身边不停呢喃细语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起先她不曾注意，反正只要“穆雪”在身边，那么这影人便不会出现，对她的生活也就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但是日子越久，呢喃越清晰，她也就越不能忽视那暗藏在低语里的哀伤与疼痛。甚至在没有“穆雪”的情况下，她会望着那人的身影有泪流的冲动。
越来越无法忽视的存在，令她根本不能安心停留于此。也曾想与之交流，可谁知，纤影只对她述说着“不如归去......”再
未有其他之言。
被扰得心烦意乱的雨念，至此，连和“穆雪”在一起时都无法安心。
而就在之前一个时辰，就在那个梦境里，正和“穆雪”嬉戏的她第一次见到了神秘影人的真身。
谁能想到呢？那朦胧面纱下的容颜赫然就是自己身边的“穆雪”，是了，两个穆雪。
一瞬间，雨念有种懵了的错觉，她也曾经猜测过这人的身份，却没想到，结局是如此的戏剧。
当然，身边的“穆雪”见此自然是耐不住了，厉喝一声便上前与之交起手来。本站立在旁的雨念，对此，则是难过纠结到蹲身抱膝，她想上前去阻止，但是却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自己爱的人。
直到神秘影人被“穆雪”打伤在地，恰巧地落于她身旁。
被惊到的雨念抬起头，只觉得自己就此被吸入一双含有浓重悲伤的眸子里，不可自拔。心，犹如被撕裂。
猛地扑上前，雨念怀抱住那影人逐渐冰冷的身子，泪如雨下。
影人嘴角含笑，眸色里满是不舍，但只能再道了声“不如归去”，彻底地，再无呼吸。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