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原因,正潜藏在廖少飞的心里。他明知道自己应该同整个廖家人同仇敌忾,可说不出为什么,他却很想要看到另外一种结局。
“廖大少爷,蛮横是说服不了任何人的。”
就在这时,这突兀冒出来的声响,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开口的人竟是宇文易。
“廖太傅出了这种事,死因到底是什么,找个太医来瞧一瞧,不就一看便知了吗?”宇文易从容道,“如果廖太傅真的是因为百里家三小姐而死,那尸体的特征必定会和一早被人杀死的特征不同,真相到底是什么,太医自然不会看不出。”
“四皇子的提议真是再好不过。”廖碧丝抢先开了口,“找个太医来瞧瞧,的确再公正不过,尸体是不会说谎的,到底是谁害了我的祖父,我都绝不会轻易原谅了她!”
说这话时,廖碧丝的表情有些狠狠的,众所周知,廖家嫡出的孙女就只有廖碧丝一个,又是廖府的第一个孙辈,廖太傅心里最疼的,就是这唯一的孙女廖碧丝。而在廖碧丝的心中,也对祖父廖太傅敬爱有加。
“倘若大家没有意见的话,我这便差人去宫中请太医来,是非黑白一看便知。”
现在由廖碧丝出面,从宫中请来太医检验尸体,任凭谁也不会怀疑她的公正,自然是纷纷点头应允。廖勤之望了一眼廖碧丝,今天的计划,他早已经透露给她知道,不管有多少太医来,结果,也都会是一样。
在等待的过程中,其余的宾客原本可以离去,但太傅被杀,有嫌疑的其中之一还是他的亲外孙女,这种扑朔迷离的案件,若是没能等到结局就早早离开,未免得不偿失。
在等太医来的过程当中,老夫人始终沉着一张脸,百里秋水轻轻叹口气,“老夫人,是我连累您受累了。”
一旁的宇文润眉心微微一沉,“这件事跟你怎么算是有关系,依我看,这分明就是有人有心而为之。老夫人尽管宽心,今天这件事,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是非公道,总要有一个分明。”
听到宇文润这这句话,老夫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却仍旧是隐隐带了一丝愁容。她怎么会看不出,今天的事情就是廖府有意为之?廖太傅不光是死因可疑,就连他是不是今天才没了命的都不一定。
廖府这么做,何止是在针对百里秋水,这简直就是在同整个百里府暗地撕破了脸,打算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自从来了,便不言不语的百里兰芷,现在还是垂首站在老夫人的身后,只在不经意间,小心翼翼地扫一眼百里秋水,试探着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地抿住了自己的唇角。
宇文易站在房间的另一处角落,正在同看起来被吓坏了的乐仁乐善说着什么,视线只在很偶尔的时候扫一眼百里秋水,目光当中尽是寒意。
他这次为廖府顺水推舟提了这建议,既能快些铲除掉百里秋水,又能卖廖府一个顺水人情,虽说现在廖太傅已经没了,可廖家的根基仍旧在,若是能将廖府笼络住,也不失为一件大喜事。
太医很快便赶到了,在听罢事件经过之后,一个个均是脸色一变,不敢有丝毫怠慢,进到内室当中,仔仔细细地验尸去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那两名太医都从放房间当中走了出来,面色当中有种说不出的纠结,来到廖碧丝同宇文凇的面前,竟然在行礼过后,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一般。
“让你们来是做什么的,你们检查的结果到底是什么?还不给我说出来!”廖碧丝脸色微微一凝,眉宇之间竟然浮起了一层薄薄杀意。
“这……下官不知如何开口,要怎么说才……”
“怎么说,当然是实话实说!”宇文凇早已经没了那个耐心,廖太傅的死因不查清楚,他心心念念着的百里伊人受的伤也就没人来管了!当即他便阴沉着脸,抢先道了出来。
宇文凇的心里也清楚,百里伊人同百里秋水现如今几乎是死敌的状态,可他却并不认为有一丁点百里伊人的错,错的全都是百里秋水,是她自己做了不该做的,所以即便是廖府早已经设下了圈套,只为了等她往这圈套里面钻,那也是她自己活该。
而且,宇文凇更加不会怀疑廖家的本事,嚣张了些说,廖家即便是被称为手眼通天,也是差不多了,想要买通几个太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一起的事情。
只要一牵扯到百里伊人,宇文凇的想法就会变得简单的可笑,他的心里一心只想着如何讨美人欢心,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在他脱口而出实话实说四个字之后,廖碧丝眼底浮起的那一抹冷冰且绝情的轻笑。
两位太医顿时像是卸下了包袱,既然三皇子开了口,让他们实话实说,那他们就实话实说。
“回禀三殿下,三皇妃,廖大人的身上的确有一道很深的刀伤不假,可那刀伤看起来,少说也有半个时辰,而且……廖大人也不是因为那刀伤才没了命的,看时间应当是前几天,死因也并非外伤,而是年纪大了,一时情绪过于激动,淤痰堵住了喉咙,这才……”
廖家的人脸色顿时齐刷刷地一沉,这是怎么回事!?太医不是早已经买通了吗?!为什么他们的说辞会和他们想要的结果相差了这么远?!宇文凇更是一脸的惊愕,这回答……可是同自己预料当中的不太一样啊……
“你们两个分明就是在乱嚼舌头!”廖悟奇最先沉不住气,上前就要对着太医把拳头挥下去,“祖父明明就是被人杀死的,你们两个庸医还懂不懂——”
“悟奇!”廖碧丝沉着脸,喝止了廖悟奇,在那一张冷凝的脸上,涌动着的尽是一片清冷肃杀,“我祖父的死因,事关重大,你们两个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廖勤之也沉着脸开了口,“你们是太医,不是仵作,即便是看错了也算不得什么丢脸的事情,可就像是大姐所说,祖父的死因事关重大。倘若有谁信口雌黄,那也别怪我们廖府翻脸!”
“这……”那两名太医一时间有些慌了神,可他们看到的,的确也不能太过断言,毕竟他们不是真的仵作,这一点廖勤之说的倒是一点不错。
就这两名太医正为难的时候,百里秋水缓缓开了口,“太医的确不是仵作,非要让他们来辨别尸体,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敢问二位大人,倘若是让你们来比对一下,两个伤口的时间差异,这个也会有所模糊么?”
“绝不会!”两名太医异口同声。
“那就好。”百里秋水笑了笑,“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劳烦二位,去比对一下尸体上的伤口,还有大姐姐肩膀上的伤口,看它们究竟是不是同时出现。”
“不可以!”廖悟奇一个冲动,又是脱口而出。
廖勤之脸色隐隐一青,简直恨不得将这冲动坏事的廖悟奇给赶出去,只是这篓子他已经捅开,他也只能顺着说道:“大哥说的不错,伊人还是待字闺中,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两个太医检查身上的伤口?这传出去了岂不是有辱清白?”
“倘若我没有想错,大姐姐伤到的地方,还不能算是肩膀,若是要为了避嫌,也可以只把伤口处的衣裳割开,让太医来瞧一瞧,也好论出个是非黑白。你们倘若硬是要拦着,可就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了不是么?”百里秋水淡淡道。
“做贼心虚四个字实在重了些。”廖勤之咬着牙,面上却竭力地维持着镇定,“伊人本来就是清白的,她不需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才能证明自己清白。”
“这……可不好说呢。”百里秋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先前太医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不管他们看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千真万确,可大家心里的疑惑总是肯定了的。现在唯一能够指证的证据,就是尸体上的伤口,和大姐姐身上的伤口。”
“这唯一的证据,现在却又被你们遮掩的死死的,但凡是知情人,有谁会不怀疑这是做贼心虚?”百里秋水的唇角挑起一丝轻笑。
廖勤之的牙根都已经快要被自己隐忍着咬碎了,一缕冷汗从他的后背渗了出来。不让太医验伤,是做贼心虚;可要是被太医验了伤,万一又像是刚才一般……那结果就是证据确凿!
无论是做贼心虚,还是证据确凿,对于廖府来说,毫无疑问都是致命的一击!
眼看廖悟奇又要冲上前去,廖勤之的心里已经在瞬间思索出了现如今最正确的方向。他抢在廖悟奇之前,神态无比自然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两位大人还是回去吧,今天这件事,我们廖府不打算彻查到底了。”
“你说不查便不查?!”廖悟奇想到的根本没有廖勤之深远,一听他说不打算彻查,当即便恼了,“祖母还在侧间陪着伊人,没问过她之前,还轮不到你来开口!”
愚蠢!当真是愚蠢至极!廖勤之心头一阵淤堵,要不是念在这廖悟奇是大哥的份上,他早就收拾他不知道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