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今上也看到了来人,跟着停下了脚步,“去迎一迎。”说罢,他自己也脚下加快,朝来人的方向走去。
今上心里有数,此人乃是老头子的贴身心腹香山,看他这幅惊慌焦灼的样子,怕是老头子在宫外出了什么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小事。
景泉应声就要过去,却发现一个小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等他再定睛去看时,却见比他还落后几步的贾琮,此时已经到了那人身边。景泉不由暗自心惊,明明中间隔着十余丈的距离,这贾琮一眨眼就到了,什么功夫能快成这样?
“老头儿呢,袋子呢?”贾琮也认出这是老皇帝的人,一把托住香山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略带急促地问道。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妙的预感十分强烈。
若是老头儿在此时出事,于他又是一桩因果,怕是双方的纠葛会越缠越深。他就知道,人间帝王什么的,碰上了于修士就是孽缘,不能好了。
应是体力消耗太大,香山的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口中喘着粗气,喃喃地只有一句话,“御医,珍宝斋……御医,珍宝斋……”
贾琮皱眉,双指并拢点在他眉心,一道灵力透指而出,让香山猛地一个激灵,眼睛登时清明起来。见他如此,贾琮不再做停留,飞身就朝宫门而去。
老头子,你可要挺住,不然又是本君的一桩心魔。
正好此时今上也来到近前,香山晃晃脑袋,跪倒急道:“太上皇遇刺重伤,不宜挪动,现正于珍宝斋暂歇,急需御医诊治。”
听闻‘重伤’二字,今上的脸色立时一变,忙命心腹侍卫去找吴御医,务必要将他以最快速度带去珍宝斋。然后又吩咐景泉,“更衣、备马,朕要亲自去看看。另外,你去把库里那株千年人参带上,以备不时之需。”老头子还不能死,用来吊命,人参是个好物。
贾琮一路走得飞快,宫门口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人影儿一闪,回过神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只以为眼花罢了。
不过片刻,珍宝斋便已在眼前了,此时这里已经被五城兵马司团团包围。毕竟,京城绝对是皇家的地盘,太上皇居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遇刺了,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与步兵衙门难辞其咎。关键的时刻没顶上用,事后用要好好表现,以期能减轻罪责。
贾琮并不在外停留,直接从这些兵士的头顶上越过,然后一脚踹开珍宝斋紧闭的大门。不过此时他已经放下心来,只因……在门外就听见了老头儿中气十足的咆哮声。
“吴英奇,你要是不想干了趁早跟老子说一声,立刻给老子滚回老家去。倭国的刺客都把刀驾到朕的脖子上了,你竟然一问三不知,要你有什么用,啊?”一名四十上下的官员,被老皇帝指着鼻子骂得跟孙子似的,骂到激动的地方,干脆就上脚踹了。
老皇帝肩上缠着染血的绷带,却并没受伤之后的萎靡,反而怒目圆睁,精神头儿十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人家回光返照了呢。
步兵统领吴英奇跪在老皇帝面前,一个接一个的响头磕在地上,额头早已见血。即便被老皇帝踹倒,也很快跪正身子,脸上满是悔恨自责跟满满的愤怒。
他当年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是太上皇一手把他提拔起来的。对吴英奇来说,太上皇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如今,爹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遇刺了,这让他怎能不羞愧难当,怎么能不对那些刺客恨之入骨?!
“啊……”老皇帝正骂的起劲儿,一声强自压抑却还是叫出来的口申吟声响起,登时让他忘了骂人,又踹一脚吴英奇,“还不去搜拿刺客余党,少了一个,朕唯你是问。”
说罢,忙不迭地就转身斥道:“你们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治伤,弄疼他了!轻手轻脚的,会不会?再让朕听见他喊疼,都给朕受疼去。袋子,你怎么样?你应朕一声啊……”
也就是在这时候,仙君大人贾小琮从天而降、破门而入。
进门的第一时间,他就将视线锁定了老皇帝,发现他除了身上挂彩之外,仍旧活蹦乱跳的,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要求不高,这老头儿只要还有口气儿就行,现在这样真是再好不过。
他这一闯进来,登时惊倒一大片。还是吴英奇反应快,一个箭步就挡在了老皇帝身前。但等他看清楚来人模样后,也愣了一下。现场的刺客……都是这么袖珍么?难怪太上皇身边那么多暗卫保护,还是受伤了,刺客长成这样确实比较难防范。
他走神儿了,老皇帝可没有。一把将‘障碍物’推开,三两步便来到贾琮跟前,又是不由分说地把人拔起来,喜道:“虫娃娃你来得正好,快来帮袋子看看身上的伤。这群庸医看了半晌,什么法子没有,气死老子了。”
老仆袋子被放在角落里,两张桌子拼成的床上。贾琮看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咽气了。他身上除了刀剑伤之外,胸口上还插着一根羽箭,这乃是最致命的。大夫们不敢轻动的,就是这一处。
这箭正射在心口上,是一定要□□的,而且晚拔不如早拔。但是,该怎么拔,由谁开拔,都是问题。在场的大夫没一个有把握,拔箭不会把人拔死的。
这可是太上皇的人,没看太上皇那个紧张的样子,万一给人拔死了,还不得陪葬啊!即便太上皇诱之以重赏,却依然无人愿做出头鸟。
但,虽然他们都没办法,可太上皇弄个小奶娃来羞辱他们,是不是太过了?!见太上皇把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孩儿当成救星,还堂而皇之的称他们庸医,大夫们的表情都不太好。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家不但自己是皇帝,人家还是皇帝他爹,给了你委屈,你就得受着,还得感恩戴德、欣喜若狂、谷欠仙谷欠死地受着。
老皇帝小心翼翼地把贾琮放在老仆的身边,然后便充满希冀地看着他。老伴当伤成这个样子,恐怕也只有虫娃娃那些神奇的本事能够救他了。
贾琮果然没让他失望,一手从怀里摸出个玉符,一手已经握住了箭尾。也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便飞快地拔出羽箭,与此同时另一手中的石符已经拍在了老仆的伤处。待他这一切都做完了,才听见有大夫惊呼“不要”。只是这些叫声,不管是贾琮还是老皇帝,都把它忽略了。
符是回春符,一沾上老仆的血液便登时见效。因拔箭而想要喷涌的血箭显得后继无力,转瞬便止住了。贾琮怕石符的效力不够,索性又取了两张拍上去,效果立刻显著起来。老仆身上血已经止住,伤口都走了结痂的样子,脸色也不复方才的惨白死气。
“好了,他已经没有大碍了。睡一觉,醒了之后多休息几日,多吃些补血的吃食,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这老仆也是倒霉,老头儿只挨了一刀,就无意间触发了石符,袋子身上明明也有石符的气息,可都伤成这样了,愣是没有一滴血流对地方的。
老皇帝闻言喜上眉梢,一高兴就把他家虫娃娃又抱起来对着小脸蛋儿就是两口。怎么会有这么可人疼的娃娃呢?怎么就偏偏让朕遇见了呢?怎么让朕拐回家了呢?呃,不对,好像还没拐回家。
又对本君动手动脚的,竟然还敢上嘴了!贾琮怒瞪老皇帝,个没羞没臊的老头儿。却偏偏看见他一身狼狈,肩膀上还缠着染血的纱布,然后猛然想起若是自己没忘了交代那一句,这老头儿就不会受伤了。虽然知道这不能全算自己的错,可贾琮还是心虚了。算了,不就是啃两口嘛,只要不啃掉本君的肉,随便啃。
“给我看看你肩上的伤?”就着被抱的姿势,贾琮去解老皇帝的纱布。那纱布上面的血迹看着有些刺眼,仿佛时刻在提醒贾琮——这是他的粗心大意造成的。
“不用了,这就是看着吓人,爷爷早就不疼了。虫娃娃,还真别说,你那个玉符十分管用啊,爷爷除了挨了这一刀,凡是要砍上爷爷的刺客,莫名其妙就砍伤他自己了。而且这个伤好的也快,这才没多久胳膊就能用力了。”一切闲杂人等已经被打发了,老皇帝便也不避讳地说起那神奇的玉牌,“就是时灵时不灵的,虫娃娃,你那玉牌难道还挑人?”
他该怎么解释,不是石符挑人,而是他们根本没用对,老头儿你能保住命,实在是运气啊运气。
“父皇,那玉牌并不挑人,只不过是卖玉牌的人忘了告诉您,到底该怎么用罢了。”今上一身常服打扮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去了半条命一样的吴御医。
老御医今年可快七十了,三个月内,接连两次被侍卫拎在马上,策马狂奔半个京城,一把老骨头都要颠散了。当御医太苦了,从来不服老的老御医都在考虑告老的问题了。
“嗯?什么意思?”老皇帝眼睛一眯,瞪一眼姗姗来迟的皇帝儿子,就见他戏谑地点点自己怀里的娃娃。不由问道:“虫娃娃,你不会这么坑爷爷吧?”
“我忘了。”贾琮下意识地对了对手指,这是琮哥儿偶尔调皮被刘妈妈抓到时的惯用动作。
“不但如此,他今天还私闯皇宫,劫持皇子,与侍卫对峙。最可恨的是,还把宫墙拍了个大洞,到现在都还没能补上。”今上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告状。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方才在宫里不还理直气壮的嘛!
“喔,虫娃娃,你这可是丰功伟绩啊!你说,爷爷该怎么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