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段凡明智的选择是不去看王妃冷笑的神情不去听她讽刺的言语,“属下带路。”虽然他从没听过哪户人家吃饭还有夫君等妻子的。
当然,他主子除外,因为就现在这情况,确实是王爷在等王妃吃早饭。
苏小川没心思理会段凡的奇思妙想,只淡着脸对身后两个丫鬟吩咐,“今天你们都不用跟着,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是……”两丫鬟齐齐应声,恭送苏小川直到看不见她二人的身影,两丫鬟才安静地返身离去,没有交头接耳的嚼舌根,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做着各自的手头的事情。
暗里,监视着千秋院一举一动的几个暗影在苏小川离去之后,一个在暗里飞出两根细银针稳稳扎到两个丫鬟身上,二人身体一软,当即晕了过去。另一个同时窜进苏小川的房间里轻手轻脚的翻着什么,还有一个往后院纵身飞去。
既然负责监视的人暂时离开了,他们做好暂时撤退的事之后只要留一人蹲守原地,其他人便可去执行另外的命令。
才踏进前厅,苏小川抬眸轻笑间就看见膳厅正中端坐着一个戴着神秘面具的……人,男人?几步路的思量间,苏小川不费脑子的就猜出,他便是与她成亲半月却素未谋面的夫君——北牧邪。
不露声色的,苏小川直勾勾的看着面具上唯一的两个出气孔——眼睛那里。眯着笑眼淡淡的施了一礼,“王爷,早啊~。”
才走到一旁候着的段凡听了这句话,身形一僵,这软糯娇憨的声音是王妃的吗?又北牧邪身后的段昊齐齐看向一言不发的主子,期望他们两位主子不要一大早伤了和气。
北牧邪没空理他二人的瞎操心,只在苏小川打量他的时候示意段昊吩咐传膳。看初见面的王爷夫君这么爽快,苏小川也不矫情,当即就往他右手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去,因着动作太大,头上好一阵环佩叮咚,一大清早的清净,全搁这一下给毁了个彻底。
本以为北牧邪会气的拍桌子,没想只是在她坐下的时候他起身,透过面具淡淡的说了一句,“本王在车上等王妃。”便携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段昊往府外扬长而去,身影何其潇洒何其风度翩翩……何其不食人间烟火……
他一开口,苏小川怎么就那么不爽他呢!
喝着白玉粥,看段凡几度欲言又止的为难样,苏小川知道他想说什么。放下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在丫鬟的伺候下漱了口净了手,换了新帕子才慢条斯理起身,“早膳我吃得很好,可看你一个劲的憋着什么的样子,就有点不忍心了。”
“王妃……”倒了您的胃口,我过后去领罚……
苏小川了然一笑,踮起脚尖豪爽的拍了一下段凡的肩头,看他又是自责又是惊恐的缩着肩膀的模样,苏小川悻悻一笑将手负在背后,“你家王爷是主子,你如何能保证主子按你的意思来。不就是他先吃完了吗,他若赶时间正好我不赶时间让他等去。别瞎纠结了,走罢,再拖下去,日头该高升了,到时可就真的很热了。”
六月的天了,为了这皇家宴会,她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缠着在呢,她不喜欢流汗更不喜欢妆花之后的惨不忍睹。
看王妃洒脱的背影,段凡想着她方才说的话,瞬间觉得王妃如果不是苏府出来的那就是真正的完美了。
心里,却并不觉得可惜什么……
因为王妃已经是他们名义上的半个主子了。
老半天,就在苏小川把王府前院拐了七八道弯想着北牧邪差不多等得肝疼的时候,才仰着笑脸晃到府门外。看着门外北牧王府所乘的暗紫鎏银绣木槿含羞的豪华车架,两匹霸气侧漏又让人过目不忘的骏马正昂首不耐的哼哼着。
苏小川忍着上前摸一摸它们的冲动,搭着侯在车旁一个丫鬟的手踩着凳子上了车辕,段凡快一步绕过马车到另一边替她撩了帘子,等车里两个面不和心更不合的主子坐定,与段昊一道一左一右轻慢的驭这马车往皇城去。
车里,隔着案几苏小川与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本蓝皮书的北牧邪静默着。待确定北牧邪没看她之后,她状似随意的撩起车窗帘子瞥了一眼马车之后的一溜排贺礼的车子,苏小川方才的好心情立马蔫了……
放下帘子,瞅着云淡风轻看不清神色的北牧邪老神在在的盯着手里的书,轻轻的一页一页的翻着,苏小川就觉得身下的软垫烫得她坐立难安,北牧邪绝对是故意的!
眼看快要到皇城了,苏小川才忍痛将大批贺礼的事先放下,不得不正视自己的问题,“咳咳,北牧……王……王爷。”
第一次开口叫这个时代里的丈夫,说不绕口是假的。
滴溜着灵动的眸子,苏小川心跳得都快消耗完一整天的卡路里了。哪知等了老半天还是只听见清晰可闻的翻书声。苏小川深吸一口气猛一抬头正好撞进面具下那幽深似寒潭的眼底,清澈又疏离得凉到骨子里。
苏小川一怔,一个呼吸不畅华丽丽的被空气给呛了。缓过神,才发现,她听到的翻书声是……是风撩动帘子带动书页的声音,不是……北牧邪翻书的声音……刚才的窘迫怕是被他好整以暇看了个全面罢……真是丢人。
有那么一瞬,苏小川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认为人家让她随意在王府里转悠就是真当她是半个主子。方才那猛然间不经意的视线相对,才让她猛然惊醒她此时尴尬的身份和他之间是因为什么而被绑在一起的。
强自定了定神,苏小川才说起正事,“今天,是……我发病的日子……”。这感觉怎么像是在说自己‘有病’还无药可医一样?
北牧邪敛目看了一眼手里的书,确认自己真看不下去的时候才放在桌案上,靠着软枕轻咳,不语。
靠得近,听着他咳嗽里的干哑,苏小川麻利的倒了杯温好的热水,小心翼翼的递过去,给他。
有求于人,态度良好是首要法则。
就在苏小川手酸麻得快没知觉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手里托着的杯子蓦然被拿走。抬眸就对上北牧邪斜睨过来的一瞬,这是……答应保她一命!?
看他只露出那刀痕满布的一半侧颜缓缓喝完水,苏小川愣怔了……准确来说她只看到鼻端以下的模样。
刀痕遍布也掩盖不了曾经风华无双模样,完美的侧颜线条啊……就这明显冷漠傲娇的主导姿态,苏小川就拒绝不了自己泛滥的花痴心思。正盯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执着白瓷杯就这红唇喝水的画面,就听那悠悠疏离的声音传来,惊醒她犯花痴的心思,“王妃心里……不是有思量么?”
什么呀!搞了老半天,合着故意整她是吧!投去不悦的一眼,北牧邪眼里的冷意她看得分明。哼,谁叫你长这么合本姑娘胃口,不让看?偏看!
苏小川脑子愣怔了这一秒,尔后掩饰性的整整裙摆暗自忽略被他发现自己盯着他看的窘状,耳后根慢慢染上不知名的红,有些局促,“我……臣妾是说,当如何在天子大喜的日子里用生母和整个外祖家忌日的这个说辞,让皇上准我们早些出宫这样我们就能避过这一劫?”
北牧邪半阖着冷眸,听着她极力在他面前揪着拗口的自称,还有那一口一个‘我们’,心下顿时一片繁杂。
这个王妃,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这么亲昵?还是说,这是故意跟他套近乎?
苏柬这一招剑走偏锋倒也让他有些难捉摸了……
“届时,本王会留在宫里,王妃自然会先回王府。”北牧邪悠悠一叹。算了,喝了人家的茶,当是不让她太过难做。也算是……替自己解决一个麻烦罢。这么一想,北牧邪心情好多了,现在这个苏小川对他来说,就是个麻烦,烫手的麻烦。
听着这句类似承诺的答案,苏小川吊着的心终于落下,整个人一下子软软的靠在软垫上,暗自呼出一口气,苦叹。为了等他这句保她命的话,她容易么。随即想到什么又坐直身子凑近北牧邪,“那你要不要紧?”听说这王爷夫君和皇帝不怎么对盘,不会出什么岔子罢?
北牧邪蹙眉,不太懂王妃的意思。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苏小川,“王妃这是在担心本王什么?”他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她担心他的身子。
看着心思简单被他道破,苏小川两眼望天,手不自觉绕着身前禁步底端的流苏,哼哼哈哈着,“哦,臣妾担心王爷身体,毕竟才刚有些起色……。”我是担心你一个不小心得罪皇帝,反倒殃及无辜的我!
有些话她当然没胆子对着他直接说出来,不过她相信以北牧邪的智商,读懂她话里另一层浅显的意思是轻而易举的。
“皇上深明大义,今日又是宫中双喜之日,岂会因为王妃的孝义而迁怒?”既然看不透眼前这个‘妻子’的真实意图,那就先与她周旋一番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