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痛!剧痛!
无数杂乱的、猩红色的画面一闪而过...
我掉入了一个漆黑一片的梦境。
入眼皆是黑暗,然而声音并未隔绝。
祭祀念经的声音,喊杀声,爆炸声,哭喊声。
在这个漆黑的世界里,我是那样的无助。
然而身体一动不能动,像是被下了定身咒。
诵经声越来越小,而刺耳的尖叫声越来越近了。
我拼命挣扎着,却都只是徒劳。
泪水从我的眼眶迸出,比面对未知的恐惧更可怕的,是面对命运的无力...
……
漆黑一片的世界突然被撕开一个口子,透进一缕光明。
哪怕只是一点点光明,也使我几乎拼了命一般朝着光芒的方向跑去。
身体真的如我所愿跑了起来,我不知何时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光芒越奔越近,但体力也消耗殆尽。
还有五步,三步,就在眼前了...
我倾尽全部的力量奋力一跃
……
不远处传来一连串叮叮当当混合激光切割的刺耳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润滑油的味道。沐泽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周煜的工作室。平日里沐泽经常和胖子跑到这里来,胖子看书做理论,他打坐修炼。虽然环境不算好,但也远好过嘈杂的宿舍。如果不是胖子,他是绝对没有机会有单独的地方修炼的。
沐泽勉强将眼睛睁开条缝,刺眼的亮光让他一时间还难以适应。
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头皮还是麻麻的感觉,像是之前的剧痛留下的后遗症。。
眼睛还没适应外界耀眼的亮光,急于知道自己目前状况的沐泽,扶着墙,勉强盘坐起来,五心朝天。仅仅是这小小的动作,他便感觉一阵晕眩。
这次情况倒有点像应子瑜那次...沐泽心头苦笑。
沐泽尝试着探出精神力,他当然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因此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自己的状况。
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
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沐泽深埋心底的那份名为恐惧的魔鬼再一次被唤醒了...
……
同一时间,世界极北,魔域圣城欧米茄城外
数百年来,魔域的恶劣天气从未停息,而作为圣城的欧米茄相比其他魔域其他地区有过之而无不及。欧米茄一年中只有两个季节,淡季和寒季。淡季的每一天都伴随着无休止的狂风暴雨,寒季则意味着零下近一百摄氏度的酷寒,没有雨水只有冰雹,接连几个月的万里冰封。
眼下正是淡季与寒季的过渡期,雨水混合着冰块萧萧而下。
冰冷刺骨的冬雨无声无息不紧不慢地下着,细细密密地织成了一道纱幕,笼住了远方的视线。雨滴刚刚形成,被寒风一吹,便化为狰狞的冰块,铺天盖地的砸下,煞是骇人。
然而,欧米茄城外,一个庞大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庞大方阵静静矗立着,丝毫不因恶劣的天气有所异动。
怎样形容这样的恢宏场面呢?
罪族共九支,九支族人的外表差别极大,优势也各不相同。
体型最庞大者足有十几米,若两足行走的猛犸,外表却更加高大魁梧。腿粗如柱,青紫色的厚皮包裹在体表,鼻长数米,两根漆黑如墨的尖角从鼻子两侧延伸出来,冰雹落在长角尖端,直接被穿透然后化为冰渣落下,可以想见其扎入人体时的残忍血腥。此外,巨兽背后生出四根粗壮的手臂,状若魔神。他们呼吸的频率极慢,但声音有如雷鸣一般。炽热的气浪从硕大的鼻孔喷出,将无数的冰雹融化。
至于体型最小者,在黑夜中根本难以分辨,但危险性却比那高大的猛犸巨兽只高不低,如若有敌人胆敢在战场上忽略它的存在……
九族战士以最佳的配比组成一个个的战阵,而整个方阵便是由无数战阵组成,可以想象当这个方阵被投入战场,将是敌人眼中的梦魇,无比恐怖的绞肉机。
然而,无数的罪族战士,此刻都对着方阵的正前方低下了自己桀骜不驯的头颅。
月亮淡淡的黄色光晕透过这肆无忌惮的暴雨冰雹,映射出朦胧的光线。但连光线都惧那人三分似的。他站在高处,却仍笼罩在黑暗一般难以看清。
借助着天空不时的电光,勉强能看清那是一个穿着漆黑长衫斗篷,戴着兜帽的人。只有鼻子以下露在外面,下巴处勾勒的细微线条如同冰雕玉器般冷漠。他仿佛丝毫不直到后方有无数战士等待着自己的下令。只是静静地屹立在那里,与这片阴森恐怖的天地融为一体。
他看起来在等待着什么。
天空的雷霆带来一声巨响,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狂风中转过身来,衣袍被高高吹起,露出下面覆盖着的一抹紫金色。
他仰起头,兜帽顺势向后滑下。他的视线穿过重重的雨幕,望向那屹立着的漆黑色高塔,那高塔顶天立地,仿佛就要触及那翻滚的云层,尖端总是闪烁着跳动着的电弧,调皮的像是顽闹的孩子。
在那里,有他放不下的人。
一道闪电适时地划过天际,照亮了他那让天地为之失色的俊美的面孔。皮肤宛若一朵出水的雪莲晶莹剔透,红宝石一样精致的嘴唇和挺拔秀气的鼻梁,你会怀疑这样的美简直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才降生在了凡尘。但那一瞬他紫色的双瞳中流转着温柔的光泽,反倒更让他多了一分勾魂夺魄的美。他额头一道紫金色的蔷薇花纹一闪而逝。
下一瞬他就转过头戴上兜帽了,仿佛如此的美貌暴露于人世间是不被允许的,否则便会遭受天谴之怒。
从前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但如今他的肩头是沉重的不可思议的责任。责任带来权力,但同时也是枷锁更是囚笼,曾经无数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彻夜难眠,但如今他已经学会将恐惧深藏心底了。
他是王,而王没有资格恐惧,因为他们生来就是要俾睨天下的。
任何人一旦懂得掩藏恐惧就变得与众不同,他只是站在那里,但简直像是远古的君王再临人世间。
罪城是王,十八岁的王。
那一对对交织着嗜血和狂暴的眼睛注视着王的背影,他们即将在王的带领下,去杀戮,占领,征服!
罪族的规则和人类不同,他们并不以绝对血统划分等级。尽管历代的王都只会出自王族一脉,但在王出现之前,任何一脉都是平等的。他们宁愿更行其是,四分五裂,也绝不会屈尊听从其他族脉的号令。
但王出现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在王出世的年代,神灵也会恐惧地颤抖。
追随王的背影是最高荣誉,只有最骁勇善战的族人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荣誉。
王之所向,虽千万人,往矣!
罪城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就开始吧!
“汝等乃吾族猛士,孤已尽知,然则征途漫漫,生死难知,归日不可期。”
晦涩的语言从他嘴中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如同擂鼓一般,隐隐压住了天边的雷鸣声。
狂风吹起他的漆黑长袍,猎猎作响。
“然!杀尽逆族,乃吾族祖祖辈辈临终之夙愿,岂可轻之、弃之!吾誓破边塞,以千万逆族生灵,祭我族先祖英魂!愿随吾出征,甘撒热血者,上前一步。”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可惜无人能旁观见证载入史册。罪族万年来失去的语言发声的能力,在罪城的身上又觉醒了。那不朽征战的王之血脉,也同样在他身上复苏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倏地回过头来。
那一对对充斥着嗜血与狂热的眼神与罪城紫色的眼瞳相交,化为衷心的臣服。
王的审视!
轰!数万罪族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地动山摇!让人有一种方圆数十里的地面生生下陷了的错觉。
除了大地隐隐的震颤和雨声,天地间竟出奇的安静,风雷具止。一股肃穆苍茫的气息笼罩住了整片天地,罪族战士纷纷屏住呼吸,为这一瞬间的天地之相所动。
终于还是来了...
先祖在上,护佑我族!
罪城闭上了那对颠倒众生的双眸。
此去,必覆了这天下!
……
欧米茄城内,王塔
一个少女静静地站在拱形的窗边,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冰凉的圆台上。虽有高高的石台悬挂在窗外挡住雨水,仍不时有几滴借助风势轻轻越过阻碍,打湿女人的衣角。
她身着一身乌黑的长裙,几道淡紫的纹路从衣领绕至双臀再从两侧顺势滑下,一头奇异的紫色长发用紫金色的发簪高高地束起,她的眉心有一道醒目的紫色的蔷薇花纹。
凛冽的寒风吹起华丽的衣裙,她白皙的肌肤都笼上了一层寒霜。
然而这个高贵而神秘的少女一动不动,望着远方,那里层层叠叠的云层翻涌不息,不时闪过几道电弧。
那是城出征的方向。
她歪着脑袋,眯起眼睛,那深邃的眼神飘忽在风雨中,眼神中像是既含着嬉闹的顽皮,又含着忧虑,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着她的眼神你就会想到一个孤单的小女孩站在世界边缘的尽头,笑着对手里拿着的两个玩具娃娃说你叫亚当你叫夏娃,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然后她就笑了,她笑起来仍像是高贵的公主。
曾经为搏公主清眸一笑,骑士不远千里杀死巨龙,幽王点燃烽火戏诸侯。
但她笑了,只因为她心悦的那个人在出征之际还记挂着她。
两人的目光相隔千里对视,却远胜过千言万语的嘱托。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杀人第二啊,风光地跑出去再灰溜溜地跑回来这都没什么,只要你回来一切就好……
知道啦知道啦,人家会乖乖等你的啦。
要常想起我啊,想起在欧米茄,有个叫墨淼的人在等你呢……
虽然你这个木头不让我跟着你,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鬼哦,我们的命运可是注定连到一起的呢……
城,我就在这里,等你凯旋。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