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退路
盛修的亲征给了前线百姓以巨大的鼓励，军民同心一鼓作气发起总攻，成功收复了一座城池，付远方退回城中观望，战争一时陷入僵局。
郑卿月现在每日最关心的就是前线传来的消息，每每听下人提起四王爷三个字都忍不住停下来凝神细听一番，夜里整夜睡不着，稍稍进入梦乡，满眼都是将士们的残肢断骸以及浑身是血的盛修，每每才入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再次醒来，实在是折磨人的很。
清晨。
郑卿月揉着眼睛叹了口气，又是一夜未睡，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盛修回来自己就当真已经西游了。
意红打来洗脸用的水，绞干帕子递给郑卿月净脸，看着郑卿月越发尖尖的下巴，心疼的说“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找大夫来给您开上几幅药吃吧。”
“算了，不妨事的。”郑卿月拒绝道。
“小姐，前头来客人了，夫人让你过去。”雪扇在门廊下禀报着。
郑卿月一挑眉，何氏不是一直护着自己不让见人吗？客人？什么客人会让何氏叫自己去接待？
“来人是谁？”郑卿月问道。
“是小姐扬州的旧友。”雪扇回答。
郑卿月一听先是疑惑，随即展开眉头露出久违的笑意，催促着意红尽快动手打理好颜面，匆匆赶去了前厅。
“昭以哥哥。”郑卿月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如青松一般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连忙冲了上去。
曲昭以本来正同何氏说话，听到了郑卿月的声音后连忙转过身，一双凤眸漾满了柔情“卿月。”
“昭以哥哥你怎么来了？”郑卿月四下观望一圈“歌兰呢？”
曲昭以宠溺的揉了揉郑卿月的头，笑笑“昨日刚到京城，这次来的匆忙，歌兰并没有跟过来，过段时间她再单独上路。”
郑卿月点头，忙拉着曲昭以坐了下来“昭以哥哥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京中的生意要你亲自打理吗？”
“生意上是有一些事要我亲自打理。”曲昭以说的笼统。
“不过两年未见，昭以倒是越发成熟稳重了。”何氏笑眯眯的赞叹着。
郑卿月暗自打量一眼曲昭以，不过就是两年未见，但是曲昭以却是大变样，原本的翩翩少年郎长久的走南闯北，同各种人打交道，多多少少添了些沧桑的味道。
“现如今南国同大夏在打仗，生意也影响了不少吧。”何氏询问着。
曲昭以摇头“商人所求的不过就是利益两个字而已，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的，这场仗虽然对生意有些影响但是毕竟影响的小，况且我们曲家也不是只同南国交易往来。”
何氏点点头“这就好……”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曲昭以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进入了正题。
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郑卿月，曲昭以开口道“卿月，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对于同南国的婚事你怎么想。”
提到这里还未等郑卿月说话，何氏就已经一脸愁容率先开了口“不瞒你说，现如今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们的家同南国太子的婚事是万万不成的了……”何氏虽然没同郑卿月提起过，但那也是怕徒惹郑卿月伤心，何氏自己心中还是有数的。
南国同大夏正在打仗，那郑卿月嫁过去的事情当然就暂时算不得数，可即便是做不得数这郑卿月毕竟是许过人家的人了，虽然这么不清不白的吹了，可是说出去毕竟差了一层，即便是以后大夏胜利郑卿月恐怕也是陷入进退两难的情况，南国准太子妃的身份带来的不是荣耀只会是闲言碎语，再要嫁人恐怕是难了；另外一说一旦南国打赢了这场仗压制了大夏，那么郑卿月的处境只会是更尴尬，说不好还会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毕竟在大夏人眼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郑卿月名义上是南国的人，可是在南国人的眼里郑卿月是战败国送上来的人，怎么可能会用平等的眼光看你，总归怎么办都不是万全的……
郑卿月看着何氏忧虑的神色，故作轻松的笑笑“我能有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就赖在家里当老姑娘，娘亲也不会不养我的对不对。”
何氏白了一眼郑卿月“说的什么傻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郑卿月调皮的吐吐舌头惹得何氏扑哧一笑。
“何夫人，在下倒是有一计可保卿月无碍。”曲昭以开了口。
“哦？何计？”何氏向前探了探身子询问道。
曲昭以看着郑卿月犹豫片刻“何夫人可信的过在下？”
何氏未料到曲昭以有此一问，讶异之余点了点头“当然信得过。”这说的是实话，曲昭以这个人何氏从一开始就觉得不错，年纪轻轻有担当，有能力，家世好，人品好，就出了事商贾出身这一点简直挑不出错来，当初上门提亲的时候，何氏是想着郑卿月还小而且何氏也想再观望观望所以一时没有答应，如今看来若是当时把郑卿月许出去也就没有后面的这些曲折故事了。
得到何氏肯定的回答曲昭以开了口“如今的局面我们都清楚，卿月无论是嫁还是留都并非良策，我倒是有一计”顿了顿看着郑卿月的神色继续说“数月前我随船出海去到蓬莱，认识了一位巫医，相谈甚欢，那巫医赠给我一瓶假死药，顾名思义，服下此药的人会呈现假死症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同死人别无二致，时间持续十二个时辰，届时服药之人会醒转过来，同服药前别无两样，我亲眼见了有人服药，确定了这药的药性以及有无毒性，可以担保没有问题，若是卿月愿意，可以服下着假死药假装离世，郑卿月‘已死’的话这婚约也就不会有人再提及了。”
这是一个大胆的提议，何氏与郑卿月闻言具是一惊，世间竟还有如此神奇的灵丹妙药？！
看出了两人的疑惑，曲昭以连忙继续说着“若是何夫人同卿月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找人服下此药让你们亲眼验证我所言非虚。”
何氏摆摆手“昭以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既然开了口我们还还有信不过一说，这确实以一个良策，只不过……”何氏犹豫的看了看郑卿月“只不过这卿月一旦假死，那便再也你不能出现在京中众人面前，她一个女孩子又要怎么生活？见不到她我也不放心，总不能做个地下室将她永远藏在里边吧。”
“这当然不会，我已经想好怎么安顿卿月了。”曲昭以回答。
何氏静候下文。
“……夫人，虽然这当口提出这个提议会让人以为趁火打劫，但这实在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在下对卿月的一片心意天地可表，虽是有些私心的是绝对也是为了卿月着想……若是夫人不嫌弃大可将卿月许配给我，做我曲家的长孙儿媳，扬州见过卿月的人除了我同歌兰几乎是没有，卿月一旦嫁进曲家绝对不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曲家在扬州的地位夫人最适清楚，定能将卿月护的好好的，我听说卿月落水勾起了旧疾，我会尽力寻找名医为她医治，也会爱护卿月一辈子，这样既保证了卿月的安全又不限制她的自由，夫人若是思女心切也大可以常到扬州看望卿月，岂不两全？”曲昭以这一番话出自肺腑，站起身来对着何氏一个鞠躬。
郑卿月惊讶的捂着嘴巴这才明白曲昭以这么突然找上门的原因，虽是惊慌，但是还是感动占了大多数，现如今自己的身份尴尬非常，外人躲都来不及谁能想到曲昭以还冒着欺君的罪名来接自己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况且自己在他眼中还是个“病秧子”曲昭以这样全心全意的付出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何氏也是感触良多，脸上挂满了欣慰的笑，看向曲昭以的目光多了几分慈爱“你想的还真是周全，难为你了。”
曲昭以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何氏等着答复。
说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郑卿月这“缠绵病榻”的人若是忽然间香消玉殒了谁也不会怀疑什么，即便是怀疑，这两国打的火热的时候谁还会去在意，最多不过是感慨一句红颜薄命罢了，可若是此法不马上实行而是等到战争结束的话，那注意的人可就多了，倒是暴露的几率也大大升高了。
对于郑卿月来说曲昭以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温柔有担当，凡事为郑卿月着想，比起有太多负担太多不得已的盛修实在是好得太多，即便这些都不考虑，光看盛修，郑卿月这个顶着南国太子妃名号的人还能嫁给盛修吗？恐怕连个妾侍都不可能，面对现实的话，郑卿月选择曲昭以才是明智的，该取舍时就要取舍，一盘注定输的棋，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呢？
何氏听了曲昭以这番话早就已经心动了，曲昭以说的句句在理，甚得何氏的心意，将目光投向郑卿月，两人都在等她一个答复。
脑中不断闪过同盛修的种种，郑卿月承认，自己直到现在也不能完全的弄明白自己在盛修心中的分量，直到现在也不能完全放下自己的心房去毫无保留的接受盛修，两个都不坦白的人凑在一起真的能白首到老吗？
看了看曲昭以真挚的目光和何氏赞同的目光，郑卿月眯了眯眼，眼前浮现了盛修的脸，一声喟叹溢出唇边，想起昨天梦到的盛修那浑身是血的身影，眼角已然有些酸涩，终究是舍不得，轻轻的摇了摇头。
身为女儿身，郑卿月承认自己能做的有限，既不能指点江山陪着他打天下，也不能披荆斩棘替他上战场，心中升起一层层的无力感却无处所说，虽然盛修没有把握给自己什么承诺，但是如今，自己唯一能为盛修做的，就只有等待。郑卿月扬起笑脸迎着阳光，对着前方期待的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盛修，无论结果如何，既然我郑卿月选择了你，就会坚持到底，虽然前路茫茫，所做的也有限，但是至少这一生为一人的承诺，这份守望，是我唯一能够许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