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卵石铺的路,路旁花团锦簇,桃花柳绿,花香扑鼻。这一副春天才能看到的景象,冬日里,也只墨宛独有。
墨轩紫金冠束发,眉宇间是摄人的英气,挺直的鼻梁下是微抿的薄唇,金色卷边的白衣,似冷又似无尽洒脱。
水榭上淡黄的纱幔被微风扬起,金线绣成的细纹游走的清淡的云中,湖光潋滟,倒映着夜里零星的灯光。只是——
“啊嚏!”安沫筱揉了揉鼻子吸了吸气儿,看着漠然的墨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嚏。”却不想又一个喷嚏响起。诶,看来感冒了。
本来嘛,她掉到池子里还未换衣服,湿湿的衣服就这么黏在身上,跟着墨轩一路走到这里,他居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的灯火发呆。弄得她走也不是,说也不是。遭罪!
“我疏忽了。”墨轩歉意一笑,脱下斗篷披在她的身上,拉着她的手向自己住的枫溪宛走去。
“很少见你穿得这么正式。”安沫筱偏着头,看着墨轩,平时只知他雅,今日却见到了他高贵雍容的一面。
“恩,今天进宫了。”墨轩淡淡的回着,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光华。沉默间,墨轩牵着她踏入了枫溪宛。安沫筱暗自腹诽以前进宫怎么没见穿得这么精美。
“去取姑娘的衣物过来。”墨轩吩咐半跪在门口请安的采惜。安沫筱任由他牵着,穿过两条横廊,进入内院,再穿过两个房间,进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呼——”安沫筱有些塞的鼻子顿时一下顺气不少。解下斗篷丢掷一旁张开双臂倒向水里。溅起偌大的水花。沉在池底,片刻她睁开眼睛,顽皮的似鱼儿般游来游去。大院子里都有这种浴池,不过墨轩这个没有花瓣。
“哗——”安沫筱钻出水中,蓦然出现在眼前的那张脸是那般的平静淡然,一双明眸无波无绪的静静看着,神情如海般深而难测。
“你难道想看着我脱衣服?”安沫筱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眼中闪着兴趣十足的光芒。
“看了也无妨。”墨轩卧坐于浴池一丈远的软塌上摘了一颗葡萄悠闲的吃着。那幽深难测的眼眸此时如雪湖山水般明澈一片。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安沫筱想着,大大方方的解了衣衫。切,反正又不是没见过,谁怕谁。就当在海边游泳了,穿着比基尼谁还害羞不成?万个理由说回来,亲都亲过了,还装什么纯洁?
“是不是不该计较谁对谁错,是爱先落荒而逃.
曾经爱你多少都不重要,留着回忆与我偕老.
如果当时紧紧拥抱,是不是结局就不会这么潦草.
如果能重新来过,我会不会牵你的手,与你偕老.”
安沫筱悠悠的哼唱着,目光清澈,神情自若。她不认为墨轩能听明白自己唱的什么。毕竟古词和现代文是有相对差异的。他能合上曲子,不代表连词也能懂。
墨轩斜靠在云锦绣缎的软塌上,手中握着盏温热的清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在茶盏上,打着节拍。
“有心上人了?”墨轩垂眸,看不见他的眼神,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问。
“心上人?何以见得我是思春了?”安沫筱伸手拉过搭屏风上的衣服,旋身穿好,系上腰带,撸了一把头发,拿过毛巾轻揉着。神色与墨轩无二,音调却是带着顽皮。
“与你偕老。”墨轩抬眸看着,目光深湛,蕴藏着一种安沫筱从未见过的迷离。白衣下的她,看似纤柔的身影却不依靠任何依托。宁静却难掩风华。举手投足间都是一道别致的风景,令人不禁驻足。难道说苍宇弈也是这种想法?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在宫里那位年轻有为的王子殿下第一次跟他商量着想要她进宫的样子,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年,故意装作满不在乎却字句不离跟她有关的话语。
苍宇弈从那以后没再来过墨宛,也没再见过她。如果苍宇弈见到现在的她……墨轩可以肯定的给自己一个答案,绝对会动心。而且比以前更甚!
“随意唱的,没什么代表性。”安沫筱随手拿起小几案上的竹签,挽起半干的头发,将毛巾放下,加了一件外袍。感冒了,身子总不觉得暖。
“过来。”墨轩伸出手,唇角含着淡定从容的笑意直达那温润如玉的眼眸。
安沫筱听话的走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的动作坐进他的怀里。背靠着他温暖的胸膛,一股淡淡的兰香自他身上传来,她轻轻的呼吸,唯恐扰乱了那股清香。他放下她刚挽好的长发,慢慢虑顺她的发丝,手指过处,原本湿润的头发变得干燥柔顺。一道若有若无的蓝光绕着她的身躯而动。例行检查她的身体,已经成了他一个习惯。看来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心有余悸了。
“以后不要太顽皮。”
“恩。”
“多练习咒文和招式。”
“恩。”
“不要随意挑战男人的忍耐力。”
“恩。”
“若下次我抽查你的学术还未达到目标,以后都不许出府……”
“不要!”打断他的话,蛮横的。美男作陪,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现在不能吃了他,还不能让她享受美男在怀?坚决不能让他剥夺了自己这一小小的自我安慰。
“乖。”声音更柔了。
“不要。”
“王子要娶你进宫。”
“不去!”那个苍宇弈吧?跟她有什么关系。
“若王上的圣旨下来不能反驳。”王上也是人,可以想象一下王上便秘时的样子。保准什么英伟形象都没有了。心里坏笑。
“不去!”
“会被杀头的。”恐吓!
“不去。”怕死不当共产党。
“哎……”
安沫筱摩挲着他修长的手指,再看看自己的手,暗咒自己的手真见不了观众,手指才人家的三分之二长。
“我跟你说噢,与子偕老全句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我家那边,本意是将士之间互相勉励的盟约。后又有人说是讲驻守边疆的将士对家中妻子的思念与愧疚。再后来就成了一种对爱情的承诺。”
她讲得认真,他听得亦是认真。
“执手千山万水骤然缩短,执手恩怨情仇悠然消散,执手泪眼不忍相看,执手相思,相思难眠。执手之时,冷暖两心知;执手之时,悲喜两忘。无奈的是执手后的悲哀,无奈的是分手时的凄绝。执手因为爱。爱的越真,心越清纯;爱的越深,情越质朴。执手时,绝不疯狂,绝不偏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生死两忘!”
“沫筱想告诉轩什么?”他的声音轻缓,如蛊惑人心般悠扬。
她眨眨眼,松开他的手,定定地看他。宛若幽潭的漆黑眼瞳深不可测。她不愿失了自己的心,也不愿沉溺其中。若她还有所怕,唯独怕爱情。
“我在给你讲故事。讲一个典故从原本的意思到后世者曲解重新诠释并赋予新的含义。换句话说,无论此刻世间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做了何种详尽的注释,到了后世者手中也会变成另一种版本。与其纠结其间,不如放手一搏。不管后世者如何看待,只为自己问心无愧!”
墨轩瞳孔收缩,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