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抹去她脸颊的泪水。暖意浓稠的微笑,抚摸过她的头。大掌顺着丝滑的长发而下,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丫头,你以为,现在该做点什么?”
她用衣袖胡乱抹抹眼,扬头:以不变应万变。
他赞许的笑映入三人眼帘,“同我想得一样。”
“那个可安女官……”暗月玄适时问道。
墨轩略作思考,“完好无损的送出去。”
安沫筱拉住准备离去的暗月玄:给她一个信息。
泪痕未干的小脸笑容一展:被国师从宫中带回来的姑娘不是真正的安姑娘,惹国师大怒,被逐出墨宛,去向不明。
墨轩应允,暗月玄领命,迅速去办。
襄王殿下一早就去踹了墨宛的大门。颇有伤了自己也要把那该死的门踹开的架势。与他在门口不期而遇的,是尊贵的王子殿下。只是两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墨宛的朱漆大门无声无息打开,鲜少出现在外院的凝云采惜,此刻却亲自在门口恭迎两位殿下的到来。
“给二位请安。”
“你家大人呢?”苍宇弈无心多言,襄王殿下怜香惜玉忍了火气好言好语。
“大人说,若王子与殿下真心疼惜我家姑娘,就去宫中问问女官可安。从墨宛被逐放的那位,与我墨宛无任何关系。”
两人皆是人中龙凤,这等含蓄的说法他们怎会不懂其中的奥义。面面相觑。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宫中有叫可安的女官吗?不管是不是有这么个人,既然墨轩说了这个名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挖出来。
“墨轩避而不见,安沫筱被逐出,宫中女官可安。这三者到底有什么联系?”苍绝尘在苍宇弈的书房来回踱步。
苍宇弈靠坐着椅子,双肘搁在手扶上,十指交叉,自然垂在腿上。目光落在一处,久久不动。
“我亲爱的王子殿下,你能说句话吗??”襄王锁眉不展。这三者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完全没有线索??
苍宇弈稍稍扬头,忽然问:“你有多久没见到惠柔了?”
“王后宫中那个女官??”襄王认认真真想了想,“具体多久没注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了。是不是惹了王后不高兴,遣到旁处去了?”
苍宇弈摩挲下巴新冒出的胡茬,“若说别的女官惹了王后不高兴被遣走我信。惠柔可是王后的左膀右臂,是王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瞟一眼襄王,那意思,你还能想出比这么更愚蠢的么?
襄王翻个白眼,那女人又不是他在乎的,他关注那么多做什么?要不是墨轩提起这个人,他压根连想都不会去想。
苍绝尘猛地僵住身体,迟疑中带着困惑:“墨轩那话什么意思?安姑娘是个假的???假的???谁会弄个假的安沫筱去骗他?”
苍宇弈闻他抓住的这个重点倏然起身:“若是假的安沫筱来找我们要求个什么……”
后果就四个字:不堪设想。
二人同时脸色骤变。
“不管谁起的这个念想,其中缘由,值得深究。”襄王双手往苍宇弈书桌上一按,神色阴沉得如腊月冰霜。
书房里安静到了极致。灯烛微弱的爆裂,两人清浅的呼吸。襄王牙关一咬,忿忿甩手:“我要去找墨轩问个清楚。”
苍宇弈缓缓抬眼,眼底淡淡的释怀:“若能说,他早就说了。他不说,恐是牵扯太深。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我们深究下去。”
“我们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襄王依然是愤怒的。愤怒的原因不是墨轩不坦诚相告,而是愤怒墨轩对他们的维护之心。
苍宇弈捂着后颈转转僵硬的脖子,“得了,别跟我这儿嚷嚷了。有这功夫,去把真的那个鬼丫头给找出来……”
襄王击掌,恍然顿悟:“对,找到小沫子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就怕有人就不愿你找见人。”苍宇弈泼一瓢冷水。襄王从头冷到脚,又嚷了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是。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安沫筱调息完毕,睁开双眼便看见水月息忧伤的眸子落在手中的青釉瓷杯上目不转睛。
这种眼神,这种姿态,肯定不是在欣赏茶杯的花色或者茶水的成色。坐到他对面,重新煮水,沏一壶新茶,取过他手中的茶杯,斟满。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在想我为何会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还是寻思我为何突然变得这么聪明?她眼底的戏谑,嘴角的笑意,看得他微微歪头。
你可知,若王子与襄王真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会有怎样的结局?
他摇头。他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也不知道墨轩会做什么,更不知道王子殿下与襄王殿下会做些什么。一切颠覆了他对这个世间的认识,也颠覆了他对月族忠诚的心。
“他们连大人都算计在内,实在让人寒心。”水月息的嗓音褪去了阴柔,附带了悦耳的磁性。此刻听来,声音里抹不去浓浓的悲伤与忧愁。
她笑,这点计谋,算不得什么。说直白些,连台面都上不得。
“这还不算什么?”水月息拔高了声调,这样算计他家大人,这般想致她于死地,还算不得什么?要怎样的算计才上得了台面?
尔虞我诈的世间有太多你不知道的隐秘,也有太多为达目的不堪入目的手段。这就是人。利欲熏心的人性。
她抿一口清香扑鼻的茶水,入喉甘甜,惬意呼吸。
不管有多么丑陋的心态,人总能找到适当的借口去成全卑鄙的事实。后人知前事无外乎众口相传,书本撰写。谣言一传,纸上一勾。即使指鹿为马后人又怎知真假?谁还有那本事回到事情发生的时候亲眼去目睹真相?
水月息黯然神伤。他的确不懂世间百态,更不懂人情世故。许多事情都有大人替他做决定,许多事情都有暗月在前面替他打秋风。他只需要听从大人的安排,让他向左走一步,他不会去看右边有什么。他一直如此听话,一直如此乖巧。回想至今,他与大人如此相似。都在同一个人身上倾注了另类的重视。从不曾反叛的他,为了她真的做了不少叛逆的事来。
与暗月打架,与长老顶嘴。放在以往,他根本就不会那样做。在他的意识里,长老说的都是对的,大人说的都是正确的,暗月说的都是为他好的。
想到此,他的俊美的脸庞显现出纠结的情绪。
他果然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即便心知是不对的,也会为自己的做法找一个借口来宽慰自己,告诉自己那样做是为了什么,那样做是对的。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小沫,我们到底是对,还是错?”
对与错??她惊讶的挑了眉。没有百分百的对,也没有百分百的错。就好比……
她指指自己贴在他面颊上的手,你看,你能说现在是我在摸你呢,还是你在摸我呢?
他微微怔仲,哑然失笑。充满笑意的眼睛似一汪秋水映着霞光荡漾,明朗的唇畔一翘。她知道,终于释怀了整件让他恼火的事。
她随着他的笑而笑,瞳中闪烁爱怜与关切。她的心上有他,他的心上有她。便是一切的起因,亦是一切的结果。
王后心神不宁的在后座上坐立不安。慌张的手欲端水解渴,结婚打翻了水壶还摔碎了杯子。
“娘娘,姑姑回来了。”清秀的小侍女跪在堂前。
“快,快让她进来!”王后迫不及待宣见,全然不管此刻已经是何时。
“娘娘千岁。”可安被人搀扶着进来,王后待她坐定,摒退左右牵起她的手忙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有伤到哪儿?国师府上有什么消息?”
“回娘娘,奴婢没事,被人打晕了而已,不碍事的。”可安惶恐接过王后递给她的水杯,匆匆咽下,又道:“国师的确驱逐了一名女子出府。奴婢看着很想宫里失踪的那位。还以为她失踪了,没想到是被国师大人带回去了。”
王后大惊,“圣女说那女子**了一年有余,怎会这么快就被国师发现逐出墨宛?”
可安沉吟思索,“许是墨宛那位跟国师有什么隐秘,圣女不知,假的一接触国师……”
王后叹言,“幸亏将宁国王子他们……”她言尽于此,端庄的娇容显露幸灾乐祸的笑,“反正现在死无对证,国师还能有何良策?”
“娘娘……”外面响起侍女轻唤,王后扬声问:“何事?”侍女答:“公公传话,王上一会儿便到。”王后眸光深沉,喃喃自语:“这会儿他过来做什么?”
“许是王上也得到消息了。”可安宽慰她。她重重一叹:“你先下去吧。”
“是。”可安欠身,顺从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