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国随处可见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蜿蜒的氶江养育了整个宁国,也成就了宁国。乘舟观景,雾气萦绕山峦,常常令人恍入仙境,似欲乘风归去。
莫安并未沉默太久。稍作休息,她开口:“去请北野先生。”
六合制止:“不可。”
“为何?”
“公子未来,不可轻举妄动!”六合急切的嗓音尖锐到莫安皱眉。
她不喜坐以待毙。尽管原先所有的安排都成了无用功。好在她向来清楚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对她来说,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反而省了她不少事。
莫安等了一日。没等来北野鹤,却等来了一个意外之人。
一行十二个宫女恭敬的碎步行走,十二个侍从手持华盖,掌扇,抬着步辇鱼贯而入。步辇上坐着一名样貌俊美邪魅的少年,那少年一眼淡淡的看来,一股戾气放肆的毫无遮拦。
暖心看清那人的样貌,顿时炸了毛。莫安眼疾手快扯住她的袖子,轻声道:“退下!”话音里透出的严厉不容暖心反抗。传音密语:不许乱动。任何情况,都不许动!
暖心退至一旁,绞着自己的袖子,咬牙切齿。心里暗骂,白眼狼,白眼狼,白眼狼!
珺尧半躺半倚在步辇上,即使到了屋门前也不下辇。似笑非笑的看着莫安,捻了一颗葡萄,慢条斯理的剥着皮,“许久不见,莫安可好?”
暖心咬牙,剥个葡萄都这么骚包!跟襄王学啊?襄王骚包骚出了优雅,他骚包就是一股子骚劲儿!
珺尧邪气性感的咬着葡萄,随着葱白指尖的动作,葡萄慢慢没入唇齿间。这般挑逗的动作他做起来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
见莫安依然不接茬。他用雪白的绸巾擦去手上的汁水。无论是姿态还是动作,似妖非娇。说不上什么感觉,东施效颦?不太像。有点像小孩子极力想证明自己长大了,却终究因为没有褪去那份稚气而显得滑稽的感觉。
“王叔的死,你以为,就这么算了么?你对鹤先生若真的有用,这么多天,可没见着他有何举动呢。”
莫安清婉一笑,淡淡的笑意如同看见孩子撒泼打滚般的不以为然。
珺尧大怒。随手抓起小几上的茶杯,连盖带水泼向莫安。
茶杯砸中了莫安的锁骨。茶水顺着衣襟向下淌去。单薄的衣裳瞬间沿着身体曲线贴合有致。
暖心死咬着自己的唇。尽管她已经在癫狂的边沿。莫安制止她的动作肯定是有她的用意。所以即便暖心恨不得拿着刀把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剁成肉酱,也紧咬牙关,不声不响。
“你本是正统道学。为何半路改了门道?”莫安说话了。问的却是及不相干的话题。
珺尧阴狠的眸子斜过来,嘴角如花绽放嗜血的笑意,“为何?你说,为何?我以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何!”
他在质问她。
不成功,便成魔?莫安心中念叨,嘴上却说,“成王败寇,本就如此。”
“哦?今天落到这般田地,你还异想天开有人来救你吗?”珺尧冷笑。
白皙的手随意一挥。立刻有宫女上前,愣是将莫安从床上拖了下来。
她匍匐在地上,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宫女单腿压在她的腰间,毫不怜惜的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我若是你,与其在这里跟一个没有任何行动力的女人纠缠,不如早些披挂上阵,为你父王解忧,还能落个好名声。”莫安不喜多话,不代表她不说话。
“我宁国地大物博,资源雄厚,就凭苍国那等跳梁小丑也想指染?”珺尧冷笑。
莫安不再说话。面对一个根本没法好好说话的人,她有必要说话吗?
“掌嘴!”珺尧面无表情喝令。
“啊!”上前准备动手的宫女与压着莫安的宫女同时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暖心睁大了杏眼,脑中不断闪现问号。是谁救了莫安?
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神态自若,不急不慢的进来。
对珺尧行过礼,一本正经的脸上冷漠到没有任何表情。“主人请王子去书房。”
“打!”珺尧不看中年人,执着的下令。
宫女就势跪地行了礼,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手准备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动作。并不惧怕珺尧的中年人轻轻一抬手,宫女的身体就像屋中摆设,被随心所欲,肆意破坏。
“秦官,为何?”珺尧布满阴霾的面孔带着杀意。被称为秦官的中年人并不恭敬的拱拱手,“王子尽快去书房才是。若坏了主人的大事,后果怕不是你等能承受的。”
面对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胁,珺尧的瞳孔收缩,紧握的拳头露出生白的骨节。
秦官还有句话没说,坏了主子的事是小,惹怒了那位,才是事大。那位曾经在冥界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秦官忧心也在情理之中。
珺尧不甘也没有继续纠缠。甩袖,一步跨上步辇,气鼓鼓的往后一靠,步辇随即在众人拥簇下离开莫安居住的院子。
秦官向莫安躬躬腰,礼遇一番,这才退出屋子。
人一走。暖心急忙上来扶莫安。使了使劲儿,见扶不起莫安,又怕弄疼了她。索性将她抱上了床。又匆忙去端来热水给莫安清理手上和身上,眼眶红红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莫安喘着粗气安慰她:“没事的。”
“那杀千刀的白眼狼。好歹他的毒还是你给清的,不管怎样,都不该如此待你。”
“他与我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更不要说,宁烁寒的确是因为我才死的。他怨我,也在情理之中。”
“六合!”暖心喊道。这一喊,才发现,本该在房梁上的六合居然不见了。“六合也是王八蛋!”暖心爆了。
天又快黑了,为什么白昼总是那么短暂?黑暗的来临预示着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眠之夜?
莫安用了些清水,昏昏沉沉睡去。
说是睡,她睡得并不安稳。灵魂飘飘忽忽,似乎脱离了身体。神识恍惚间,她身处于一条看不到头的街上。街道两边是稀疏的灯光,她知道这是梦,自己的神识入了梦,宛若身临其境。好像自己真的走在这条看不见前方是什么的路上。
心有余悸的想,不会又是厮杀妖兽吧?那一次的幻境可是让她毕生难忘,记忆犹新。
一阵风,吹起耳边的长发,裙摆随之荡开。梦里果然方便,连自己惯穿的衣裳都出现了。
她向前走着。目光专注。不去看街两边到底有什么东西。
一只手忽然牵住了她的手。不容拒绝的霸道,强势的扣住她的手指。
她侧首,顺着那只手看上去。此人头戴一顶立乌帽,一头几乎垂直脚踝的黑发垂在乌帽后。精致的五官有着难分雌雄的艳丽。格外描画眉眼,紫玫色的胭脂沿着眼角勾勒出重彩的凤尾,晕染开来,直至发鬓。睫羽极长,眼尾斜斜而飞。眼珠子是诡美的绿色。碧绿通透的眼瞳忽明忽暗捉摸不定,似有勾魂摄魄之意。苍白的脸色透出诡异与阴森,如同这条漆黑的路。让人看不到希望。
“对本座的样貌可还满意?”声音如夜莺啼唱,极是好听亦是极冷。
这么美的人,美得赏心悦目又极其邪佞的人……
是谁?
“与本座共赴黄泉,你可愿意?”他勾起一抹笑。森冷的笑容与他那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融合在一起,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似乎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亵渎他的美。
莫安淡淡的笑了。眼眉弯弯,温婉恬静,“不愿。”
他执起她的手,冰冷的唇几乎贴在她的手指上,“为何?”
“我有相公。”以不变应万变是莫安的行事法则。即便在梦里,她也无法使用任何力量。以卵击石?还是不要了吧。
他诡美的绿瞳突然浮现一层凄凉与悲伤。仿佛是因为莫安拒绝了他而伤心。
莫安忽然一问:“你是北野鹤?!”
他睫羽微垂,“是的。”他的呼吸喷在指尖,亦是冰冷。
“你是要找我家画夜,还是要找我?”若是找画夜,即便自己不愿意动,就算利用宁国的势力找起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将她千里迢迢掳来宁国,未免太过劳顿。
“你有何用?”他轻蔑的丢开她的手。
她莞尔一笑,“要是以大陆局面来说,我比画夜有用。要论你俩的前尘纠葛,我也有点用罢。”
他面无表情的凝视她。她不害怕,也不被他所迷惑。他侃侃而言她的可用价值。人间的可用价值于他何用?就跟看蚂蚁搬家,野兽夺食一般,万变不离其中的世事,没有新鲜可言。
莫安忽然觉得,大陆局面真的像一锅乱炖,乱得她萌生退意。可是现在的情况又不允许她退出。进退两难间,强迫症范了的莫安选择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