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思考了一阵道:“在下或许不知道你所说的一切是否是真的,所谓正邪不两立,并非是要求在下去送死,相信只要在下不断修行,总有一天会有改变这云川岛甚至涯海的能力。”
林白接着道:“在下对姑娘遭遇的确十分同情,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厌恶。其实从你开始在这涯海内作恶时起你就失去了报仇的资格。按你的说法你现在不过二十四岁,修炼这血道功法不过用了十四年便已经筑基后期了,简直是进步神速。想必姑娘在修行血道功法之时应该吸取了大量的精血,想必姑娘也是屠杀了许多凡人吧。”
方萍萍道:“本姑娘也没得选择,若是不能迅速提高修为,只会与那方不同差距越来越大,只能如此了,何况仙凡有别,杀几个凡人又有什么关系。凡人一身寿元不过数十年,本姑娘也不过是提前一点时间而已。”
林白不由大怒道:“住口!好一个仙凡有别,你若是真是这么认为,你又何必找你爹血河真人报仇!你爹血河真人杀了一村的凡人,造成了你的悲剧,可是你非但没有在对待凡人的态度上有任何改变,反而是通过不断屠杀凡人、吸取精血壮大自己力量谋求报仇,你可想过被你杀死的大量凡人也是跟你母亲、你生长村子里面的村民一般有血有肉的人么?正是这一个仙凡有别,让你父亲血河真人可以毫无顾忌的杀掉除了你以外的所有村民,与其说你母亲和全村人被血河真人所杀,不如说他们是死在你所理所当然的仙凡有别上。正是这仙凡有别让修者可以心安理得的屠杀凡人,其实不止是这涯海邪修,就是所谓名门大派有又几人真正关心这凡人生死。”
方萍萍道:“你也知道这名门大派对待凡人与邪修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啊,你不是自称名门正派么,你这不是在骂自己么,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本姑娘从此不再屠杀凡人。”
林白道:“姑娘你真的是不可救药了,你屠杀凡人时其实与你父亲血河真人没有任何区别,你母亲之所以死,在我看来不过是死在那些不把凡人性命放在心上的修士手中,而你现在还是要将这种行为进行下去。若是你爹血河真人当初就能够善待凡人,你母亲和全村之人就不会死;而你所谓要向他报仇,你就应该在心中对这屠杀凡人绝对的摒弃,如果你也是信奉什么仙凡有别,那么你母亲的死也有你的一分力量,你自身的悲剧其实就是就是你自己造成的。尽管当时不是你出的手,可是你将这种畸形的行事方式继承下来了,你与你父亲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你有什么资格谈复仇。”
林白接着道:“既然你也知道这天下修士部分正邪都是对待凡人极为苛刻,你自己也深受其害,你更应该善待凡人,而不是毫无触动的屠杀凡人。在下虽然自认为是正道人士,但是并不认为那些动辄决定凡人生死的所谓名门正派是正道人士。他们已经脱离了正道,所谓名门正派不过是他们披在身上的一层外衣罢了,若是将来在下能够真正拥有改变这世间修士的力量,自然会一并揭穿所谓名门正派的外衣,在下相信终有一天修士与凡人相互理解的那一天会到来,到时候凡人可以不用生活在修者的阴影下,反而会撑起是整个修行世界的根基。像姑娘所遭遇的悲痛在世上不会再发生。”说罢林白自己也是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法走到哪一步。
方萍萍沉默了一会,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两人就这么沉默这坐了许久。
终于是方萍萍先开了口,道:“道友今年贵庚,这么多的想法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你杀过人吗,看你样子怕是鸡都没杀一只吧,想要达成这等宏愿怕是要杀尽这涯海修士才行吧。”
林白道:“在下今年五十三岁,二十岁方才修炼,资质平庸,之前本来也曾侥幸筑基,只是受过一次伤导致修为跌落下来。如姑娘所言,在下这些想法乃是师父一生感悟,在下不过是顺着意思说出来而已。不过在下三年前曾杀过一名血道修士,名曰丘连,曾盗用长春道人名号,不过当时杀人并非在下所愿,姑娘你说在下没有杀过人其实也是对的。亦如姑娘所说,要达成这等宏愿,的确是要杀人,不过在下仍然相信无论修者或是凡人都会有向善之心,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以武力相辅,终究能够改变人心。”
方萍萍定了一会道:“你真的认为我母亲是死于仙凡有别么,难道你所谓的改变真的能够改变这涯海么,你有信心完成这么艰难的大业?”
林白道:“如姑娘所见,在下现在不过区区练气八层,在下的确没有什么底气说在下能够完成这等大业,但是在下相信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在下也做好了觉悟,已经做好了赌上自己性命的觉悟。”
方萍萍道:“你倒是个老实人。你说人死以后真的会有来生么。”
林白道:“在下不知,不过在下既然踏上修行路,自然是求那长生,于来世自然是不会相信。不过佛家修士总是提起,甚至有些转世重修者存在,或许真的存在轮回之道也不一定。”
方萍萍道:“我那石床之下放有一千万灵石,只是芥子袋内被我施加了禁制,若是贸然打开便会直接爆炸,道友拿去以后找一处灵泉,在里面泡上十日,禁制就会失效。不过道友最好是先将你那护罩祭起再打开吧。”
方萍萍接着从身上贴身出掏出一个芥子袋,然后道:“这是我故乡的泥土,道友埋葬之时还望将这些一并埋下。桌上的灵石,道友拿走吧。若有来世,本姑娘一定与你一起为这正道大业奋斗,道友动手吧。”
林白沉默一会道:“如姑娘所言,在下其实并没有杀过人,先前出言要杀姑娘不过是一时愤慨,在下其实还没有做好杀人的准备。”
林白接着道:“此时姑娘其实已经时日无多,不如就留些时光让姑娘好好独处吧。”
方萍萍道:“其实你根本不是不敢,是不想。你不会被本姑娘刚才一点善意就感动了吧。告诉你,我方萍萍在这涯海筑基一代修士,本就是极恶的存在。为了修炼这化血大法,死在我手上的凡人何止上万,光是为了筑基,我就曾经将白尾岛全岛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化作血水,道友不要有所顾虑。何况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道友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已经受够了等死的苦,道友动手吧。”
林白看着方萍萍此时脸上平静,不由叹息道:“既然如此,在下就为姑娘解脱吧,还请姑娘你转过身去。”说罢便拿起手上法剑在身前比划了几下。
方萍萍闻言转过身去,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开始梳起头来。过了大概一盏茶功夫,方萍萍将头梳好,对着林白道:“道友将灵境术再施展一次,本姑娘想再看一下自己的样子,先前只是匆匆一瞥,没有记住自己的样子。”
林白闻言便施展出了一个灵境术,然后道:“人生无常,红颜易逝,姑娘还请放宽心些。”
方萍萍对着灵境术中照应出来的自己,过了一会道:“人道是相由心生,我方萍萍果然是心中丑陋无比,才会落得这般模样。先前沉溺在力量与杀戮中而不自知,其实道友你就是一面镜子,我早该看清自己了。”
林白见得方萍萍此时的神态,不由开解道:“世人常道,镜子照出的样子乃是反的,姑娘此时觉得镜中自己模样丑陋,恰恰是姑娘心中坦荡。”
方萍萍微微笑道:“你还是这样好心,倒是会安慰人。道友不要耽误了,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