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少年不识愁滋味
秦从林初上人才交流会上就出师不利,接连碰了两枚钉子,心情不免低落到了极点,失望到了极点,再没有耐性继续下去了。
刚出门,就听得有人叫他,一看是舒大堆,这家伙怎么也跑来这里凑热闹?好奇问道:咦,你不在家好好的过年,这么早回滨海来干嘛?
舒大堆朝着会场里面指了指说:我回来上班呀,我可没有你们家众森那么好命,我们只有十天假期。前天上你们家,没见着你,众森说你回滨海了,要参加人才交流会,是不是这个会呀?
秦从林点点头,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呢?
舒大堆回答道:我去你们宿舍了,里面有一男一女在里面,他们告诉我你在这。
秦从林明白,这一定是张良和赵小云告诉他的。
舒大堆关心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收获吗?
秦从林一听心情又坏下来,摸了摸肚子说:先不谈这些,你来得正好,早饭没吃,我肚子正饿着呢。
舒大堆看了看手表,笑道:吃饭可以,不过我可不像众森那么土豪,咱们就食堂吃吃,多点几个菜,叫上两瓶啤酒,凑合一顿。
两人找了一家小卖铺,拎了两瓶啤酒,钻进了附近的食堂。离开学还早着呢,食堂冷冷清清,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
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点了几个简单的菜,边吃边聊。
没聊几句,舒大堆又重提刚才的话题,问道:刚才看你从会场出来时的表情,今天这个招聘会,好像受打击了?
秦从林停下手中的勺子,沮丧着脸,叹了一口气说:是呀,像我们这种冷门专业,受到这样的冷遇,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真的降临到头上时,还是让人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舒大堆宽慰道:你这专业确实是冷门了一点,就业面是窄了些,不过你不要灰心,这才刚开始呢,还有半年时间,我相信凭借你的能力,要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从林一仰脖子咕咚灌了几口酒,然后放下酒瓶说:老兄,你太抬举我了,我总觉得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过来的。往大了说,我们是这样一代人,生长红旗下,过着幸福的生活,不用挨饿不用受累。往小了说,我个人的经历,所有的篇章都写在校园里,没有丰功没有伟绩,唯一比人家幸运一点的是,顺顺利利地闯过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成了社会所谓的骄子。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舒大堆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笑着说:一场招聘大会下来,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呀。
秦从林呵呵一乐,继续感叹道:少年不识愁滋味呀。今天转了那么几圈下来,还真的有了一点紧迫感了。马上就要跟随你和众森的步履,走出象牙塔,走入社会,面对人生的又一次重要转变,我突然有点惶恐不安了。
舒大堆摇摇头说:这可一点不像我们的从林老弟,你是一个乐观的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能摧毁你?
秦从林也摇着头说:现在不同了,不能盲目乐观呀。
舒大堆沉默了片刻,忽地也叹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现在的大学生与早些年相比,没有那么吃香了,大学生不再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了。想当年,恢复高考初期,哪怕是中专生都不愁没有好饭碗。就拿我们单位来说吧,我去了之后发现,我们那些好岗位好职位差不多都让那些大专生中专生占据了,只因为他们比我们早早参加了工作,我们这些后到的正牌的本科生已经没有位子了,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我们是不是有点生不逢时?
这回轮到秦从林反过来安慰舒大堆了,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你也别灰心,现在虽然没有好一点的位置,但是你毕竟是本科毕业生,起点高,后劲足,过个几年你就能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
舒大堆摇头说:我看难呀,中国人讲究论资排辈,他们也大不了咱们几岁,手中也有一张正式的文凭,要从他们手里夺食,岂能那么容易。我现在开始理解众森的做法了,弃一药选择仙源制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这条路是对的。
秦从林打断道:你就别提众森了,他现在后悔着呢。他们是厂里的第一批大学生,按理应该很容易受到重用,很容易出头。但是众森这半年工作的经历,以我的分析来看,这家单位其实并没有想好怎样来使用这些大学生,一开始只是把他们当花瓶一样供着,让他上电视,让他出席会议,让他筹建化验室,让他参加各种学习。
舒大堆持不同意见,争辩道:你这种观点听上去挺新颖的,可不管怎样,众森在那里活的就是比我们光鲜亮丽,至少不用像我们这样,还在下基层锻炼着呢,什么时候上来遥遥无期。
秦从林清楚舒大堤其实并不了解大哥在单位的真实处境,继续往下说道:众森表面上风风光光,可是你不清楚这里面其实蕴藏着很大的危机。他们的厂长要退休了,多少人为这个炙手可热的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不久前,空降了一名副书记,副书记一来就提拔众森当团支部书记。
舒大堆叫起来:好哇众森,提拔了,也不告诉老同学,不够意思。
秦从林解释道:这不一定是好事呀,副书记如果能接上班,当上厂长,才是好事情。可是众森的意思,副书记接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舒大堆反应很快,问道:这么说,众森跟错人了?
秦从林摇头说:不是众森跟错人,众森只是一枚小棋子,受人摆布,身不由己。
舒大堆担心起来:众森这么实诚的人,这下要麻烦了。
秦从林点头附和道:是呀,这么复杂的局面,众森可能化解不了。要是换成你,也许是个机会,你比较擅长搞关系,左右逢源,容易找到突破口。
舒大堆忍不住骂道:去你的,我是那种溜须拍马四处献媚的人吗?
秦从林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淤积的阴霾一下驱散了不少,抓起酒瓶又猛灌几口,摸了摸嘴角的泡沫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说点开心的。
舒大堆也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瓶,对秦从林竖起大拇指夸道:我说了吧,你是一个乐观的人,很容易把烦恼和忧愁扫到一边去,这是你很大的优点,也是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玩的原因。
秦从林笑道:你别这样夸我,我要飘飘欲仙的。
舒大堆接上刚才的话题说道:那你想说点啥呢?
秦从林思考了片刻说:这次回滨海,来不及事先买好车票,我几乎是站着回来的,车厢里挤满了大包小包的民工,把我累的够呛。
舒大堆没听明白,问道:这哪里开心了?
秦从林接着往下说道:你有没有感到,现在越来越多的民工南下,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南边确实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用工市场,那些从农村解放出来的劳动力才有机会扔下手里的锄头,涌向南边涌向沿海城市。
舒大堆还是不甚理解,继续问道:这些民工潮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用不着跟他们抢食抢地盘吧?
秦从林有些憧憬地说道:那是自然,我只是想,从这样大规模的民工潮里是不是折射出一条明确的信息,就是改革开放以来,咱们的国家又要迎来新的一波更大更迅猛的发展变化。所以,尽管刚才我们在分配和工作的事情上,有这样那样的抱怨,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是我们的希望也许更大、机会也许更多,我们可能面临着更加美好的未来,未必是你刚才说的生不逢时吧。
舒大堆一拍大腿,高声说道:说得好,为你这句话,为你说的这么美好的前景,咱哥俩干一个。
两只酒瓶当的一声,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