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息对于自己的修为其实很没谱。他知道自己的神识强,特别是经过封天印的锤炼,又有战鬼血契的助力,他如今的神识似乎比重生之前还要略强些,但是否强到制止一个困住大魔头的梦境,这就很难说。何况他还是以魂魄侵入梦魔的识海,万一被发现估计就真的玩完了。
这后果他光想想就会升起一阵尿意,所以他比任何时候都更专心,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天眼处。渐渐的,他的天眼亮起如豆的一点五彩光,光越来越亮逐渐向四周扩展开去,变成一片安静澄澈的海洋。他看到自己跳到海面上,用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笔游龙走凤地比画起来。
梦魔发完疯,仰头畅快地长舒几口气,忽然吸了吸鼻子,他眉头一皱,转向叶息藏身的地方。在女蜗石的庇护下,叶息魂此时是隐身的,梦魔并看不到他。但脑袋里平白多个人,对于梦魔这种操纵神识的高手而言,不可能没有感觉。
一面伸长鼻子东嗅西闻,梦魔一面走向叶息。眼看只有几步的距离了,咚地一声,梦魔识海里炸开了礼花,五颜六色形状各异。梦魔登时被炸懵了,心里正打鼓是不是魇的力量太强自己变疯子了,礼花戛然而止,从礼花的残光里走出一队老虎,接着又是一队……此虎并不是普通老虎,而是长着长龅牙的战鬼虎。
梦魔眨巴着眼,发现自己站的位置陡然增高,站到了一栋红墙金瓦的建筑上,脚下除了老虎方队还排列着形色各异的方队,每个方队前有位美女举着牌子,上书方队的名字,五大魔族都齐活了,还有好多著名的修士门派。梦魔粗略扫一下,刚醒过的神儿又开始犯愣了。
这是神马情况?
只听方队齐声高呼:“大王!”海潮般的声音让梦魔所在的建筑物都摇晃起来。梦魔暗忖:这是在叫我?此念头刚升起,下面的方队哗地跪倒一片,对着他虔诚膜拜。
梦魔怀疑自己在做梦,但一来此情此景实在太过真实,二来这种万人敬仰的感觉太过美好,他很愿意相信这是现实并非梦境。不过,他眼神比较好,把方队一一检视过来,忽然发现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咦,战鬼王呢?怎么不见了?”
叶息在识海里画得脚摊手软,听到他的疑问,简直要咆哮。勉力提起笔,他开始画雪胤。于是雪胤款步从战鬼队列里走出,对着梦魔一抱拳,叫了声“大王”。
梦魔挑眉道:“你为何不跪?”
叶息暗自大骂“TNN”,仍不得不利用神识模仿师尊的口吻答道:“雪胤只跪天地不跪君王。”
梦魔黑眉倒竖:“我就是天地!”就在叶息想冲上去暴揍这狂妄家伙时,他又一挥手道:“算了,若没点血性也就不是战鬼王了,免你跪礼!”
叶息刚松一口气,就听梦魔道:“我哥呢?”
喂,亲,你还有完没完?!叶息咽下心头一口黑血,咬着牙画出一个暗魔。但是,他跟暗魔不熟,只在上次修士围殴雪胤时见过一次,所以当暗魔出现时,梦魔就惊叫道:“哥,你怎么变这副X样儿?”
叶息自觉眼前的暗魔十分高大威武,很符合他心目中对暗魔的印象,也不知梦魔何出此言。急中生智,假暗魔面条似的匍匐到梦魔脚下,颤声道:“兄弟,你忘了?我才被你打了一顿呀!”
梦魔一脸不信任道:“我揍你?不可能吧。你休要使诡计!”
假暗魔脸朝下哭得跟咆哮教主一样嘶声力竭:“弟弟你太强了呀,把我揍得好惨!哥错了,再不敢像以前那样对你,你原谅我吧(以下省略一千字忏悔兼赞美)……”
梦魔被他哭得脑仁儿疼,抬起脚把面前哭嚎的假暗魔一下踹出老远。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想这么踹他哥来着,这一脚的脚感实在太好了,好的他忍不住把他哥当球踢……
就在梦魔沉浸在拿他哥练脚的幻想中时,他没留意到一股几不可察的气息缠上了他的脚踝。而房间里那些白丝随着他意识的松懈,正渐渐地往回缩,那面禁锢雪胤的镜子表面也出现了几道裂痕。
然而要操纵已同魇合体的梦魔谈何容易?制造一个如此庞大真实的梦境对叶息而言已属不易,而要维持梦境就更不容易。随着时间的流逝,叶息平静的识海开始出现涟漪,表现出来的就是方队中的某些人开始模糊。叶息心中大急,咬紧牙关疯狂地汲取魂魄中的力量,仿佛是水泵超负荷运转,力量的传输越来越慢,魂魄开始传来针刺般的细密疼痛。
最终,叶息的识海抖动了一下,中央出现了一个因为力量不足造成的小小漩涡。
踢哥踢的欢的梦魔猛地停下脚。向叶息的方向微侧了头,耳朵动了动。“小贼,竟敢跟我捣鬼!”没有任何征兆地,他骤然出手,五指成爪,眼看要抓住隐身的叶息!
危急时刻,周遭传来几声剧响,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叶息肯定这响声和动荡不是来自梦魔的脑袋,而是来自外面的房间!
即将被敌人发现的时刻有人踢馆,这算不算金手指?
梦魔瞪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面孔,真有些搞不清楚何为梦境、何为现实了。
暗魔背着双手,领导视察似的睃巡一圈,冷冷淡淡地对着怪物弟弟道:“你把战鬼王都捉来了?”
梦魔放下手,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大哥是真的,刚才被踢成狗的那个是幻象。他确实怀疑有东西进了他脑袋搞鬼,但因为最近神智时常犯昏,所以又疑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被害妄想。不过值此大敌当前之际,也顾不上仔细分辨,反倒是那种从梦想天堂坠入现实地狱的落差令他勃然大怒!
“关你屁事!”梦魔对着他哥大声咆哮。
这时候暗魔还要摆大哥的谱,教训梦魔道:“谁让你把魇放出来的?父亲的命令你也不听?”
梦魔挥舞双拳激愤地道:“魇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让你们把它夺走?!父亲这样偏心,我干嘛要委屈自己任你摆布?!”
暗魔摇头道:“小弟,并非是父亲偏心,实在是魇太难以控制。世间万物最讲平衡,若一个或一方力量过于强大便会打破平衡,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你明白吗?”
“呸!你少讲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你若不追求力量,为何要灭血魔族、抢夺血蝠王的力量?”
“血魔族太弱,弱肉强食本是天地法则之一,何况血魔族灭,影魔族生,战鬼族盛,原来的制衡并未被破坏……”
“反正你做什么都可以找到说辞,我懒得听你唠叨。”梦魔不耐烦地打断暗魔的解释,“我现在已经得到了魇,你识相就滚远些,我念手足情谊饶你一命就是。”
暗魔叹气道:“小弟,你看看你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们是魔界最尊贵的种族,不是怪物……”
梦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地上的白丝陡然撑起老高,乍一看好像他从地面上跳了起来,“闭嘴!少在我面前摆老大的架子,我受够了!”
白丝随着他的嚎叫,飓风般向暗魔横扫过来。暗魔没有任何动作,凭空飞升而起,避让过梦魔的袭击,厉声道:“小弟,你当真要与我刀兵相向么?”
梦魔不答,把白丝舞得密不透风,追着暗魔誓要将大哥裹成大白茧。而地上的那些电池东倒西歪松散了不少,那面镜子上的裂缝愈发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