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医院是在二十分钟后。
早上出门的时候,顾意说他要回医院拿东西,秦末末不确定他现在究竟还在不在诊室,不由加快了小跑的步子。
“顾医生!”
诊室外挂着休班的牌子,门却没锁。秦末末豪气地将门一推,发出“咣当”的巨响,只见诊桌上叠着一高一矮两堆资料,顾意正戴着眼镜低头勾画些什么。
许是因为眼镜为他增添了几分斯文气质,秦末末觉得就连顾医生惯有的凛冽眼神也变得柔和了。
“有事?”
“嗯。”虽然在心里已经模拟了不下十遍,秦末末仍觉得多进一步都是艰巨的挑战。
几乎是挪着走到顾意跟前,秦末末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紧接着来了个标准90度的深鞠躬,“请您替我保管这个!”
顾意的眉头深深地蹙起来,因为,桌上静静躺着的……是一把钥匙。
“秦末末,你该不会想每天都让我替你开门吧?”
顾医生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显然,他误会了。
秦末末连忙解释:“不、不是的,这只是我家的备用钥匙,是我刚刚在医院旁边的锁店里配的。”
顾医生的脸愈发黑了:“秦末末,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把家里的钥匙乱给别人!你有没有点安全意识!”
秦末末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越描越黑了:“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再说了,您又不是坏人。”
顾意气结:“你想以防万一可以把钥匙给护士长,给田护士,给任何相熟的同伴,我……我怎么说也是个男的。”
秦末末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可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坏人作案要有动机,你图我什么呢?”
被秦末末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堵,顾意彻底无言以对。
就在秦末末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时,顾意忽然想起了什么,悠悠地开了口:“等一下。”
“顾医生,你还有事?”秦末末忽闪着大眼疑惑地看着顾意。
顾意将手头的文件夹一合,推到诊桌对面的秦末末身前:“把这个带着。”
秦末末疑惑着打开,首页是一张学生名单,表格中细致地写着每个学生的院系专业和出勤情况。
她顿了顿,翻开第二张,仍是一张名单,第三张,还是一张名单……
她脑中的问号更大了:“顾医生,为什么给我这个?”
顾意回答地漫不经心:“哦,之前忘了告诉你,你已经是社会医学科目的课代表了。”
“什么!”
“从今天起,你负责帮我收发作业,登记出勤情况,以及沟通同学。”
秦末末头皮一紧,吞咽了一下:“顾医生,三思啊……”
“对了,每堂课前,我还会用你的作业作为示范,进行案例的分析和讲解。”
秦末末嘴唇微张,霎时间,感到背上被狠狠的补了一刀。
之前顾意给的题还半点没动,这会儿又摊上新的事了。她托着脑袋哀叹,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不能更背了。
走到医院门口,顾盼来了电话。
秦末末没精打采地“喂”了一声,顾盼怔了一下:“秦末末,你没事儿吧,声音怎么这么难听。”
秦末末的倾诉欲一下被带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早上你非让顾医生送我去医院,结果被护士长误认为我们有不正当关系。我拿了备用钥匙,想让顾医生替我收着,结果他又误以为我轻浮不检点,最后,不知怎么的,我又莫名其妙成了社会医学的课代表……”
没头没脑说了一大堆,吐槽的太过专注,秦末末走道时不小心和迎面走来的一位老人轻轻擦了下肩。
一阵闷响,只见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浮夸地喊着:“诶哟,我的腿啊——”
老人前一瞬的敏捷身手和这一瞬的痛苦神情形成了剧烈的反差,秦末末吃惊地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顾盼还在问:“然后呢?怎么没声儿了?”
秦末末咽了咽唾沫:“然后……我好像遇上碰瓷的了。”
顾盼以为秦末末在打趣他,嘿嘿笑起来:“那容易啊,你装孕妇不就得了,人家弱,你比他还弱,人家看没好处捞一准就跑了。”
秦末末深感机智,“哦”了一声挂断电话,立马捂着肚子照做。
老人的声音太大,一声高过一声,秦末末被逼的实在没办法,只得轻轻开喊:“我……我的……我的孩……”
一句话没喊完整,脸已经红透了。
太难为情了,顾盼这法子也太为难人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秦末末丧气地将头埋进膝盖,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之前的一股子邪火全泻这儿了,唱儿歌似的扯着哭腔咧咧:“我那可怜的孩子啊……我那没良心的丈夫啊……我不行啦……”
突然,周围安静了。
秦末末纳闷地抬头,原本还坐在地上哀嚎的老大爷这会儿正站在她身后,旁边还站着两个扛着摄像机的小伙子。
老人显得有些紧张:“小姑娘,你没事吧?”
秦末末的手还覆在小腹那儿,木然地点了两下头,觉得不太对,又猛地摇摇头。
一旁的短发女孩儿急了:“我就说不要做这个专题了吧,你们看,现在出事了!”
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
“赶紧送医院吧!”
“不行,得先联系家属吧!”
“晚了要是出事了谁负的了责!”
秦末末演不下去了:“不、不用去医院……我没事。”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之前“碰瓷”的那位老人走上前,这时已经换上了另一副和蔼的面容:“小姑娘,你别怕。我们只是在拍社会纪实情景栏目,对你造成了惊吓真的很抱歉。以防万一,你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费用我会负责的,毕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秦末末舔舔嘴唇:“老大爷,不用这么麻烦,我真的没事。”
“可你刚刚似乎挺严重的样子,真的不要紧吗?”
秦末末羞愤地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真的不用!我那是装的……”
半晌无声,大家都陷入了惊诧的情绪。
一片安静中,有人突然开腔:“这法子简直绝了,赶紧拍下来啊!”
众人如梦初醒各归各位,主持人拿着话筒走到秦末末跟前:“你好,我们是江城商法学院社会系的学生,我们正在做一个社会实践,刚刚的碰瓷场景是我们栏目组安排的纪实情景模拟,请问,为什么你会选择那种方式来应对碰瓷呢?”
看着四周将自己包围的摄像机,秦末末欲哭无泪:“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拿你们这里的话说,节操都碎光了好吗!”
主持人一顿,导演走到摄像师身边,小声嘱咐:“这里先停一下,回去以后把她后面那句截了。”
摄像师点头,主持人继续:“那么,请问你是怎么看待碰瓷这个现象呢?”
秦末末低问:“我可以只说对你们节目组的看法吗?”
主持人笑:“当然可以。”
秦末末哭丧着脸:“你们这样很不好的,太任性了要挨打的呀。”
她现在就好想打人!